林清緒怔怔地看著雲杉,而後張開口,啞著聲音道:“沈……懷瑜呢?”


    他的視線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眼眶一點點紅了:“為什麽不在我身邊?”


    雲杉抿著唇,蹲下身收拾起碎瓷片:“世子昏睡了快五天,高熱不退。如今好不容易醒過來了,還是先好好休息吧,不要操勞太過。”


    林清緒閉了下眼睛,忍著不適坐了起來。


    他臉色蒼白,明明睡了這麽久,眼底卻布滿血絲,好不憔悴……


    林清緒垂眸,麵無表情地道:“雲杉,本世子是在問你,世子妃去哪了?我在生病,他作為世子妃,應當留在我身邊侍疾。”


    他勉力說完這一長段話,接著捂著唇咳嗽了幾聲。


    雲杉依舊沉默不語,整個房間除了林清緒自己的喘息聲再無其他,安靜得讓人害怕。


    林清緒眼中漸漸染上驚惶,他狼狽地翻身下床,手掌撐在未來得及收拾的碎片上,鮮血橫流。


    “世子!”雲杉驚呼出聲,忙不迭地攙扶住林清緒。


    可她的手才剛剛碰到林清緒,就被林清緒反手握住了肩膀。


    林清緒散著頭發,病態的臉上滿是恐慌,他顫著聲音道:“雲杉,他在哪?是不是受傷了?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


    說到最後,林清緒流下兩行清淚。


    雲杉不忍地別開臉:“世子,別這樣……奴婢先給你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好不好?”


    可林清緒依舊執拗地追問沈懷瑜的下落,掌心流出的血快要超出她的接受範圍。


    雲杉咬了咬牙,閉上眼睛:“那天東街起了大火,世子妃……世子妃他被困在了酒樓裏,沒能出來……”


    林清緒的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陣發黑:“不可能,懷瑜會武,絕不可能被困在裏麵。”


    “那酒樓的大門,被有心之人從外鎖了起來。”雲杉簌簌落淚,聲音哽咽,“不光是世子妃沒能出來,包括酒樓的老板夥計在內,二十九個人無一幸免……”


    林清緒鬆開雲杉,掌心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林清緒突然變得異常冷靜:“那屍體呢?屍體在哪?”


    “……”雲杉一愣,接著哭得更加厲害,“十三說屍體都沒了人形,分不清誰是誰,也根本帶不回來。”


    “刃十三。”林清緒輕喃了一句,而後推開雲杉,流著淚踉蹌地往外走。


    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條白綢從他的眼前飄過……


    林清緒茫然了一瞬,放眼院中,一片縞素。


    還有下人正在圍牆上掛白燈籠。


    林清緒的目光一點點冷了下去,輕聲:“誰準許你們這麽弄的?”


    有耳力好的下人回頭,看見是林清緒後又驚又喜:“是世子!世子醒了!”


    下人們還沒高興多久,就見林清緒一把扯下了飄在眼前的白綢,惡狠狠地甩在地上。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白綢的一端,觸目驚心。


    “誰讓你們掛這些的?”林清緒眉頭擰在一起,“誰讓你們這做的?拆掉!全部拆掉!”


    下人被眼前的變故嚇住了,在林清緒撕心裂肺的嘶吼下,慌慌張張地去取剛剛掛上的白燈籠。


    雲杉緊跟著林清緒,看見白綢上的血眼前一花,她扶住門框穩住不暈過去:“世子……”


    她才剛剛開口,就看見刃十三從院門處走了進來。


    刃十三一身髒汙,一言不發地走到廊下,跪在林清緒的麵前。


    他雙手捧著一樣東西舉過頭頂:“世子,這是屬下在酒樓裏找到的。”


    雲杉定睛一瞧,正是沈懷瑜常佩戴的玉佩。


    隻是此時的玉佩已經碎成了兩半,穗子也沒了蹤影。


    雲杉一口氣瞬間提了上來,生怕又刺激到林清緒。


    可林清緒對此毫無反應,捂著手上的傷口,聲音有些麻木:“我剛問是誰讓這麽做的?你們沒人聽見嗎?”


    林清緒低下頭,將那兩半玉佩拿在手裏摩擦著:“我如今說話,已經沒人聽了麽?”


    雲杉表情一變,順著的門跪了下去:“世子,世子妃已逝,按規矩理應如此啊。”


    林清緒撫摸玉佩的動作一頓。


    他已經不在流淚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陰沉。


    突然,林清緒抬手將玉佩摔在牆麵上:“都聽不懂我說話嗎?還是你們一起做的?”


    玉佩碰撞在牆壁、地麵上,發出“叮叮”的輕響。


    整個院子裏的下人都慌張地跪了下去,一時間鴉雀無聲。


    良久,刃十三沉聲開口:“世子妃逝去,世子病中昏迷,是屬下讓人布置的,屬下……”


    他話沒來得及說完,肩膀就被林清緒踹了一腳。


    聽著林清緒變得急促的喘息聲,刃十三咬牙重新跪好,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屬下有罪!世子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林清緒盯著刃十三看了會兒,而後閉上眼睛:“雲杉,帶著人將府裏的這些晦氣東西全部拆了!一點一絲都不緒剩下來。”


    林清緒不相信沈懷瑜會死在裏麵,什麽玉佩、什麽傳言……通通不作數!


    他得親眼去看看,沒找到沈懷瑜的屍體之前就什麽都不作數。


    林清緒衣衫單薄,抬腳想走。


    可刃十三卻開口道:“世子,皇上有令這段時間讓您在府中好好養病,不要出門再受刺激。您現在離開府邸的話,是在抗旨。”


    林清緒連停頓都沒有,眼看著就要邁出府門。


    “您若是連抗旨都不在乎,那國公和夫人的仇呢?”刃十三跪著轉過了身, 眼睛泛紅。


    “陛下如今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對您再起了疑心,你此時若再抗旨,莫說報仇,怕是連你自己都……”


    林清緒停下,白著臉轉過身,呼吸微促:“你在威脅我?”


    刃十三又磕了個頭:“屬下隻是想讓您冷靜一點。”


    “而且,您現在去酒樓也看不見什麽東西了。”


    “……”


    林清緒閉上眼睛,頭疼得厲害,扶住院門才不至於摔倒。


    “來人。”林清緒低喃了一聲,在刃十三打算應聲之前,一個白衣人翩然落下。


    “去找他,無論是活人還是屍體,帶沈懷瑜回來見我。”


    說完,他就一步一步地往房間走,經過刃十三的時候,他微微一頓,留下的聲音沒有一點感情:“離開竹葉苑,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再進來。”


    刃十三閉上眼睛,心底晦澀:“屬下……明白,屬下去叫小青大夫過來。”


    林清緒腳步一個踉蹌,在聽見“小青”二字的時候。


    為什麽小青還會在這裏?


    如果他們隻是離開京城的話,和小紅一起來到國公府的小青幾人也該一起走才對……


    林清緒看著刃十三,單薄的身子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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