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浩岩和店老板王隆基在一起不知不覺間喝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酒了,隻見他們腳邊的空酒瓶,四下散落在地上,有的立著,有的倒下,一片狼藉。


    王隆基麵色微紅,眼神中透著幾分感慨,緩緩說道:“兄弟啊,想當年我們兩口子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企業職工。那時候,覺得日子過得還算安穩,可誰能想到廠子不景氣,最後無奈隻有買斷工齡,得了一筆錢。沒辦法,為了生活,就籌備了這個小店。1993 大規模的企業裁撤,職工分流,這一路走來,我們幹這個營生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臉上流露出歲月的滄桑。


    “這十多年,手裏攢下的那點錢,基本上都給孩子上學和老人看病花了。” 王隆基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無奈地搖了搖頭。“讓我們家沒想到的是,我老婆張麗前兩年得了一個比較嚴重的婦科病。那時候啊,真是感覺天都要塌了,把家中僅有不多的積蓄,全都貢獻給華夏醫療機構了。對我們本來就經濟拮據的家庭來講,無疑是雪上加霜。” 說到這裏,他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也有些顫抖。


    停頓了片刻,王隆基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不過令人欣喜的是,自己老婆的病隨著歲月的推移,慢慢好了起來。這兩年我們的生活也逐漸好了起來。”


    鍾浩岩靜靜地聽著,心中滿是同情和無奈,歎息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可以改變這個現實,他隻能默默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從不同的角度,去為和他一樣普通而又善良的老百姓撐起一把傘。


    “王哥,將來要是家裏有什麽困難,就和兄弟說,不敢說幫你太多,但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鍾浩岩忽然感慨地承諾著,眼神堅定而真誠。


    “兄弟啊,咱們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能借給你錢的人,都是值得咱用一輩子感念的。所以,兄弟你剛剛的話,哥哥我記在心裏了,真有那麽一天,哥哥我肯定和你張口,絕不矯情!哥哥我再敬你一杯。” 說罷,王隆基舉起酒杯,與鍾浩岩二人一飲而盡,臉上露出豪爽的笑容。


    “兄弟,不瞞你說,我這個位置不是什麽人都能幹的。” 王隆基喝了口酒,眼睛微眯,臉上泛起一絲感慨。他伸出那隻因常年顛勺而布滿老繭和黑漬的大黑手,指著縣政府招待所大院,聲音略微提高:“院裏麵的頭,是我好哥們。這房子都是人家的,當初要不是他幫忙,我哪能在這安下身來做生意。”


    王隆基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和無奈,接著說道:“這幾年,我們兩口子沒啥錢,他就讓我們先在這幹著,房租都給記著賬。我這心裏啊,老難受了。每次想把房租給他,他硬是不要,總說等我們條件好了再說。”


    說到這裏,王隆基深深地歎了口氣:“我這哥們真是好人啊,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難處,可就是對我們這麽照顧。我有時候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覺得特別對不起他。但我現在也沒啥能力,隻能先記著這份情,等以後有機會了,一定好好報答。” 他的臉上寫滿了真誠和愧疚,聲音也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是嗎,大哥,這樣的哥們可要珍惜啊。不過,他這樣幹就不怕上麵檢查啊,一旦查出來怎麽辦?他怎麽交代啊。”鍾浩岩吃一口菜,隨口問了一句。


    “唉,狗屁檢查啊。”王隆基歪著腦袋,四下掃視了一下,然後轉回頭,對鍾浩岩低聲說,“兄弟,我不瞞你說,這裏麵黑著呢,誰查誰啊,那些當官兒的,誰家不是摟個溝滿壕平的。沒人查,要查啊,先得把自家好好查查。到時候,看誰屁股最幹淨!”


    鍾浩岩聽到這裏,其實這樣的事情他作為一名預防職務犯罪出身的檢察官,早已司空見慣了。可此刻,他仍然忍不住皺起了眉,目光深沉地看著眼前這位樸素的壯漢。


    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仿佛有一團亂麻糾結在心頭。他既為這真摯的情誼所感動,又為這種人情往來可能潛藏的問題而擔憂。王隆基的真誠和無奈深深觸動了他,讓他更加意識到,在現實生活中,類似的情況或許還有很多,而自己所肩負的責任是多麽重大。他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做好本職工作,讓這樣的情誼能在陽光下純粹而美好地存在,不受任何不良因素的幹擾。


    “來老哥,喝酒,不說別人了,隻要你們哥們之間把事情給處理好就行,將來條件允許了就把錢給及時的補過去,這樣也是對你哥們的負責不是。一旦因小失大,你哥們維護不及時,再把工作丟了,總不能也讓他和你一起開店吧。更何況他要是出事情了,你這店在這個地方肯定開不了。” 鍾浩岩一臉嚴肅地對王隆基說道,目光中透著認真和關切。


    王隆基聽了,連連點頭,臉上滿是誠懇:“對對對,還是兄弟說的在理,我明個一早就把錢給他送去。死活得讓他收了。咱不能因為自己貪圖小便宜,連累別人不是。來,喝酒。我啊這回一定讓他把錢收了。” 說著,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眼神堅定而又充滿決心。


    “哈哈,那倒不急。還是和他商量著來吧。別把哥們感情弄生分了。” 鍾浩岩笑著擺了擺手。


    “大哥,除了你剛和我說的那些事,這縣裏鄉裏還有村上的,有沒有坑害老百姓的人啊。” 鍾浩岩目光炯炯,認真地問道。


    王隆基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說道:“嗯?別人家我不知道,就我這個小店,打從開張那天起,這個局,那個口的基本上是一個月來個幾回,沒別的就是罰款,收費。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多要錢的名目。每次他們來,都是凶神惡煞的,那態度,就好像我欠了他們多少錢似的。我一個小老百姓,也不敢多說話,隻能好言好語地應付著。” 王隆基說著,臉上露出無奈和氣憤的神情,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他頓了頓,接著說:“不過,現在好了,自從認識了院裏的這哥們,我這就基本上沒有什麽人來了。” 王隆基的臉上瞬間又浮現出感激和欣慰的笑容,“他在中間幫我周旋,給我出主意,讓我少受了不少氣,少花了不少冤枉錢。”


    “看來這院裏的哥們,對你是真心不錯。” 鍾浩岩感慨地說道。


    “那是自然,你說巧不巧,他媳婦兒和我媳婦是一個高中的同學,我大女兒和他大小子是一個高中的同學。這人啊就是緣分啊。這麽多年,要是沒有他的照應,我都不知道怎麽過來的。” 王隆基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慨和珍惜,“我這哥們,為人仗義,心地善良。每次我遇到難處,他總是第一個伸出援手。有啥好吃的好喝的,也不忘給我送來一份。我心裏清楚,這輩子能交到這樣的朋友,是我的福氣。”


    此時的王隆基,眼中閃爍著淚光,仿佛那些艱難的日子又浮現在眼前,而朋友的情誼則如明燈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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