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在這事業奮進的當口,都難以料到自己會在不經意間,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兩個針對自己的人,而且還是那種不大不小的領導幹部。


    馬保國這類人,一直覺得自己在單位裏,即便沒有顯赫功勞,那十幾載的苦勞總歸是有的。他所在的處室重要性不言而喻,其中有一項職能堪稱關鍵,那便是糾正行業不正之風。按照規定:需履行政府糾正行業不正之風辦公室的職能,監督檢查承擔糾正損害群眾利益不正之風任務的相關部門履行職責的狀況,協調查處各部門在開展行風建設和糾風專項治理中的失職瀆職行為。


    就這一點來說,究竟何為不正之風?如何去定義?尺度又如何把控?全憑這家夥的一句話定奪。所以,這使得他平素對省內各地方的下級單位趾高氣昂、頤指氣使。更可氣的是,下麵那些人還真就屁顛屁顛地捧著他。


    原本這一回,新來的書記讓他負責此次的調查工作,本是對他的一次檢視。沒承想,他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結果令他鬱悶至極的是,省委居然派來了一個監察員。你說派個監察員也就罷了,起碼得讓他心裏過得去呀,結果一看,居然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最可恨的是,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在中江省行業內瘋傳的 “小猴子”。你說氣人不氣人!


    這就好比新媳婦歡天喜地地過門,本想著能夠當家做主,結果頭頂上卻來了個婆婆,把你管得嚴嚴實實的。就連想買塊豆腐,都得瞧人家的臉色,這是要惡心誰呢?


    調查組休整了整整一周的時間,在此期間,鍾浩岩與向天生進行了一場如同老友般親切熱情的會晤。向天生宛如一位 “老師傅”,向鍾浩岩傳授著自己這一年多來在省委書記身邊的工作經驗,要知道,失敗的經驗往往更能促使人進步。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嘛:“失敗是成功之母”。


    鍾浩岩恭恭敬敬、謙遜有加地向向天生這位大秘請教著。他竟意外地發現,果然每個人邁出的每一步都並非毫無緣由。這位向大秘書,著實是滿腹經綸、胸有丘壑。隻是他對省委書記秘書的定位缺乏最基本的清晰認識,致使自己在工作中,老是無法精準把握書記的想法脈絡。這就如同一位初入行的中醫,連脈象都號不準,又怎能做到對症下藥呢?


    於是乎,這位向大秘如願以償地到下麵鍛煉去了。


    提及此事,鍾浩岩不禁心生疑惑,這個已然被省委書記打入另冊的同誌,居然能夠在被貶之後到下麵主政一方,難道就不怕將來幹不出成績,丟了大書記的臉嗎?


    然而,當他與這位新晉的地方父母官深入交流之後,才真正領略到了向天生的獨到之處。原來這個家夥,在發展地方經濟以及對地方人事任用的把控方麵,可謂見解超凡、獨樹一幟。


    由此可見,在一個恰當的崗位上,安排一個合適的人是何等重要,這也恰恰從側麵印證了孔自融這位省委書記的寬廣胸懷和高遠眼光。


    “鍾老弟,來,今天我才算是真正看清了你是個怎樣的人。老哥哥我自愧不如啊,我這性子早就注定了我的人生走向。不過,能在這位置上交你這樣的朋友,是我這輩子在這崗位上最值得開心的事。” 向天上舉起手中的酒杯,眼神中滿是真誠與感慨,“來,你我浮一大白!”


    “向大哥說的哪裏話,你的前途那可是一片光明璀璨啊!書記能把你放在縣長這個關鍵位置上,那真的是用人精準,獨具慧眼。你和那些空有其位卻毫無能力的幹部截然不同。一旦你到了一個能自己做主、施展拳腳的位置上,以你的聰明才智,必定能大展宏圖,兄弟我可是真心實意地看好你喲,哈哈哈,來,浮一大白!” 鍾浩岩說的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那真誠的目光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虛情假意。


    向天上仰頭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酒過喉嚨,心中的感慨愈發濃烈:“原來我以為自己怎麽著也得幹滿一屆才有機會到地方上去曆練,我是真沒想到,這一次因禍得福,至少讓我少奮鬥十年啊。我真的是打心眼裏感謝孔書記對我的厚愛與信任。”


    說著,這位老兄情緒激動起來,眼眶瞬間泛紅,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隨後竟掩麵而泣,哭聲越來越大,到最後已然是泣不成聲。


    鍾浩岩靜靜地看著他,那悲喜交加的模樣讓他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複雜滋味。“唉,向大哥,哭吧,把心裏的委屈和喜悅都哭出來,能好受些。不過你也說了因禍得福,那就應該高興才是。你在新的崗位上,甩開膀子好好努力,幹出一番驚天動地、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大成績來,這樣不就能好好回報書記對你的知遇之恩了嗎?”


    “嗯?” 向天生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了一眼鍾浩岩,然後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再次舉起酒杯,聲音略帶沙啞卻堅定有力:“對!老弟說的正是我心中所想!幹了!” 說完,毫不猶豫地又將一杯酒灌進肚裏。


    鍾浩岩見狀,也端起酒杯喝了半杯,微笑著說道:“來,吃點菜,墊墊肚子,咱們慢慢聊,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向天生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慢慢咀嚼著,情緒逐漸平複下來:“老弟啊,我這心裏其實一直七上八下的,怕自己幹不好,辜負了書記的期望。”


    鍾浩岩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大哥,你別這麽想,你有能力,有經驗,隻要腳踏實地,一定沒問題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推心置腹,房間裏充滿了溫馨與鼓勵的氛圍。


    “鍾老弟,哥哥我,有一事相求啊。” 向天生此時醉眼迷離,一手拄著下巴,目光帶著些許期盼地看著鍾浩岩。


    “向大哥,有什麽事情盡管說,隻要是小弟能力範圍之內的,我義不容辭。” 鍾浩岩此時也喝得有些上頭了,大有喝酒之前自己是東北的,喝大以後,東北是自己的豪邁氣勢。不過還好,他還能保持一絲清醒,知道 “能力所及” 這個分寸。


    “好!老弟。有你這句話,哥哥我就放心了。” 向天生喝了一口酒,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緩緩咀嚼著,繼續說道,“哥哥我下去的事情,省裏麵上的人沒有不知道原因的。都說人走茶涼,哥哥我這些日子,在省裏,那真是明顯就感受到了世態炎涼。人還在呢,這茶已經涼透了。”


    他打了一個酒嗝,“呃~”,那聲音在安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我以後去縣裏了,在工作上免不了和上麵這些頭頭腦腦打交道,可是,你懂得。” 說到這,向天生忽然住聲,不再言語,隻是眼神複雜地看著麵前的酒杯,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鍾浩岩微微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問道:“向大哥,您是不是擔心到時候會遇到刁難或者不配合的情況?”


    向天生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輕輕點了點頭:“老弟啊,你也知道,官場複雜,人心難測。我這一去,上麵的關係若是處理不好,工作開展起來怕是困難重重。而且之前的事情,難免讓人落下話柄,這往後的日子,真不好說啊。”


    鍾浩岩沉思片刻,認真地說:“向大哥,您也別太憂心。隻要您一心為了工作,為了百姓,行得正坐得端,我相信總會有辦法應對的。”


    向天生長歎一口氣:“但願如此吧,唉……” 房間裏一時陷入了沉默,隻有兩人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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