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元年,青州府下轄州縣某村有一姓胡的大戶人家,戶主名叫胡陽,年滿五十有餘,家有良田數十畝,牛羊滿圈,家道十分富足,胡陽為人樂善好施,周圍街坊鄰居都曾接受過他的周濟。


    胡陽的原配夫人去世的早,並未留下一子半女,眼看諾大家產無人繼承也是難事,他一向喜歡自己弟弟胡亮家的一個孩子,就準備把侄子過繼到自己名下,百年之後,讓侄子來繼承自己的家產。


    在家財萬貫,豐食足食之下,胡陽終於也耐不住寂寞,於今年續弦了鄰村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趙氏,老夫少妻,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其樂融融,剛開始日子過得尚可。


    但是後來趙氏知道丈夫準備讓侄子繼承自己家產之後,開始慢慢擔心自己無子嗣繼承胡氏家產,一旦胡陽百年之後歸天,自己連個依靠之人也沒有,所以趙氏求子心切,恨不得夜夜笙歌,奈何胡陽已是天命之年,怎經得住虎狼之年趙氏的索求無度,時間一長不但趙氏肚子毫無動靜,胡陽的身體也出現了問題,慢慢成了一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至此夫妻兩人開始慢慢生出了間隙,一日早上,胡陽起床後發現自己所豢養的一條黑狗不知為何突然死在院中,黑狗本身具有鎮宅辟邪之效,突然在家中暴斃從玄學上來說並不是什麽好兆頭,胡陽連忙叫醒趙氏,趙氏不以為然道,不就是死了一條狗嗎,再養一條便是,看到妻子這麽說,胡陽也就沒有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誰料,自從家裏的黑狗死後,家裏的怪事接連不斷,先是自家的耕牛無緣無故倒閉田間,後來圈中所養的牲畜也開始慢慢無病身亡,這下連趙氏也坐不住了,養的牲畜要是都死完了,自己的家產也就少了一半,夫婦兩人好幾天茶飯不思,在商量這該如何是好。


    正巧此事被胡氏夫婦的一個鄰居知道了,鄰居姓常名順,常順是一條精壯的年青漢子,家境貧寒,與自己母親相依為命,還沒有娶妻,胡氏夫婦常常接濟他,常順也經常去胡氏夫婦家裏替胡陽幹點重活,是以兩家關係十分要好,胡氏夫婦也非常信任常順。


    常順替他們分析道:“黑狗無故暴斃,家中牲畜大量死亡,俱是不祥之兆,最好還是請一個陰陽師幫忙看看。”胡氏夫婦同意了,常順又向兩人推薦了本地的一個頗有名氣的陰陽師,人稱“李半仙”


    翌日,趙氏花重金請來了李半仙,到了胡陽家中就坐,胡陽對李半仙說了家中近來發生的怪事,黑狗和牲畜突然死亡,自己破財不少,看看是否有破解之法,李半仙仔細觀看胡陽的麵相了,又問了胡陽的生辰八字,不住搖頭歎氣,胡陽急忙問道:“半仙有話,但請直說無妨。”李半仙說道:“破財要是能免災也算是好事兒,但是我觀看你的麵相,印堂隱隱黑紫,再以你的生辰八字推算隻怕大難就在眼前,不會超過旬日。”胡陽先是大吃一驚,後是大怒,說道:“李半仙,我們初次見麵你就如此咒我,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我跟你沒完!”李半仙哈哈一笑:“人秉賦天地五行之氣而生,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陰陽五行學說,自古皆有,屢試不爽,你趕緊準備後事吧,免得到時候慌亂。”說罷,扭頭就走。


    胡氏夫婦獨自在風中淩亂,胡陽垂頭喪氣,難道自己真的是陽壽要盡了嗎,趙氏更是淚流滿麵,悲泣道:“假如夫君真個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個人留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不如追隨夫君於地下,絕不苟活於世!”胡陽淚眼婆娑,大受感動,夫妻兩人抱頭痛哭。


    停了一會兒,兩人慢慢止歇住哭聲,趙氏道:“我們不如去求求李半仙,他既然能算出你將有大難,肯定也會有破解之法。”胡陽本不想去,但是耐不住趙氏的再三催促,就去追上李半仙詢問破解之法,李半仙說道:“你都不信我,我如何給你破解?”胡陽也確實聽說過李半仙的名聲,其實現在已經信了八九分了,隻是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再說這種事情肯定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於是趕緊向李半仙懇求破解之法。


    李半仙歎了口氣道:“天數如此,我也難以改變,據我推算,你不是死於疾病,而是死於惡鬼,這也是你前世的冤孽。”胡陽聽完後更是苦苦哀求想讓李半仙想一個方法化解此難,李半仙這才勉強答應了,說道:“為今隻有一個辦法,就是你找五個屬虎的漢子,虎是百獸之王,自可震懾群邪,能使惡鬼不敢靠近,在第三日,你和這五人通宵達旦在一起,切記一定要寸步不離,熬到第四日卯時可保無事。”


    聽了李半仙的破解之法,胡陽自是千恩萬謝,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回到家中,看到妻子趙氏還在哭哭啼啼,馬上安慰道:“夫人不要再哭了,半仙已經想到了破解之法。”說完就把李半仙告訴自己的方法跟趙氏講了一遍,趙氏也馬上轉悲為喜,晚上夫妻兩人就去村中四處打聽屬虎之人,終於找夠了五個屬虎的漢子。


    胡氏夫婦準備在第三日大擺筵席,讓五人和自己夫婦一起通宵達旦飲酒作樂,常順也聽說了此事,也準備前來幫忙端酒倒水,收拾宴席。


    到了第三日早上,胡氏夫婦在院中擺起宴席,胡陽作陪五名大漢,趙氏下廚,常順端菜倒酒,幾人邊喝邊聊,到得晚間,酒酣耳熱之際,突然酒沒了,一問趙氏才知道原來常順突發頭疼之症,回家去了,胡陽無奈,隻得親自去廚房拿酒,無意中其實已經違反了李半仙讓其與五名大漢寸步不離的警告。


    話說胡陽前去廚房拿酒,半天不見回來,外麵客人開始焦急起來,就在這時,突然聽見趙氏一聲淒厲的驚恐尖叫:“快來呀,有鬼!有鬼!”五名客人俱是強有力的大漢,急忙奔進廚房,但見廚房地上鮮血噴濺了一地,觸目驚心,急問趙氏鬼在何處,趙氏哭道:“剛才一個披頭散發,身高九尺的紅臉厲鬼活活把我丈夫吃掉了,然後翻牆逃跑了,我被嚇暈在地,剛剛驚醒。”


    五人問明惡鬼所行方向,急忙奔出門外,月光之下,隻見前麵一個身著白色凶衣的高大背影,披頭散發,渾身染血,正在向河堤方向走去,它聽見後麵有人追趕,扭轉身軀,就向五人急奔撲去,眾人這才看清它的正麵,紅麵獠牙,麵目猙獰醜陋,前胸沾滿血汙,前麵凶衣被鮮血所浸已近紅色,五人雖然強壯,但是麵對吃人厲鬼還是膽戰心驚,一個個腿腳發軟,轉身就逃,厲鬼看見眾人逃去,也並不追趕,繼續向前急奔,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眾人膽氣已泄,徑直來到胡陽家中,隻見趙氏正在哭泣,眾人把追逐惡鬼時的情形跟她講了一遍,趙氏更是驚懼,說道自己實在不敢一個人在家過夜,懇求眾人幫忙去請一下鄰居常順的母親前來陪自己過夜。


    眾人便來到了常順家中,叩門時見常順家中臥室還有亮有燭火,進門後就見到常順臥病在床,呻吟不斷。他的母親正在床邊照料。常順見到眾人便問道:“宴席這麽快便散了嗎?不是說要到明日卯時嗎?”眾人就把胡陽被厲鬼所噬、眾人追趕不果的經過跟常順說了一遍,常順聽完淚流滿麵,不停自責,要是自己一直在胡陽家中端酒,胡陽就不用去廚房拿酒,就能和五人寸步不離,就不會被厲鬼所噬了,眾人隻能不停安慰他,最後才想起來趙氏的囑咐,向常母轉達了趙氏的請求,常母答應了。


    第二天,胡陽被厲鬼所噬的消息像瘟疫一樣傳遍了整個村子,大家都在議論紛紛,有說李半仙靈驗的,有說怪胡陽大意的,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消息傳到了胡陽弟弟胡亮那裏,胡亮覺得事有蹊蹺,便一紙狀紙告到了縣衙。


    當時的縣令姓周,是一個頗有幾分作為的縣令,接過狀詞一看,立刻傳訊了相關人等,但是眾人證詞一致,俱無異議,周縣令帶人前去趙氏家中查驗了現場,也沒有發現疑點,這個案子迷霧重重,並且牽扯到了鬼神之說,一時間案件陷入了僵局,隻能先擱置了下來。


    又停了兩年,第三年春天,周縣令因為別的其它案件遭到牽連被革職查辦,新上任了一個青年才俊唐縣令,唐縣令看到了沉積的案宗,當查閱到厲鬼噬人一案後,覺得很奇怪,這麽簡單的案子怎麽耽擱了這麽久,縣丞和師爺很是不解,要知道辦理這件案子的上任周縣令並非庸手,委實是案情撲朔迷離,難以偵破,這才擱置起來,唐縣令道:“鬼神之說,終是虛妄,此案的凶手雖然看似十分狡猾,把局做的風雨不透,毫無破綻,要是從案子正麵環節下手,確實難以偵破,但是此案有一個弱點,就是李半仙,他才是案件的引子,隻要想辦法拿住此人,案件一定會水落石出。”


    說罷,立刻命人擬好海捕文書,全國緝拿李半仙,暗地裏派出精幹捕快全省走訪,終於在一個月後成功抓捕到了李半仙。


    李半仙到案後,還想拿自己算命的那一套說辭詭辯,唐縣令怒道:“你不是能算出來人的死期嗎?本官倒是要領教一下你的本事!”說罷,找來縣衙牢中四個死囚給他們洗完澡,飽餐一頓後,換上幹淨衣服,把他們的生辰八字告訴李半仙,讓李半仙來算他們的死期,李半仙算不準確死囚的行刑日期,啞口無言,隻得低頭認罪,承認自己是被趙氏和常順重金買通,參與了對胡陽的謀殺毒計。


    唐縣令連忙下令捕快立即去鎖拿人犯常順、趙氏,不一會兒,兩名人犯被帶到,看到李半仙已然招供,兩人無法抵賴,隻得認罪。


    原來,趙氏與常順早已勾搭成奸,特別是得悉胡陽想把家產讓自己侄子繼承之後,本就覬覦胡陽家產的兩人終於起了殺機,先毒殺家中黑狗和牲畜,再花重金買通李半仙,定下謀殺毒計,李半仙為虎作倀,按照三人約定胡謅胡陽將有大難臨頭,最後裝模作樣說出破解之法,其實是一步步把胡陽往死路上引,胡陽被殺的那天,常順故意裝病離開,實則是誘使胡陽來到廚房,乘機加害,把屍體藏在廚房暗道之中,然後頭戴高帽、麵具、假發,扮作厲鬼的模樣,在牆外遊走,引得眾人前來,嚇退眾人後,常順立刻除去厲鬼扮相,從小路快步到家裝病,趙氏故意說想請常順之母伴寢,其實是想讓眾人看到常順病倒在床,無法作案,坐實胡陽被厲鬼所噬,從而擺脫常順的殺人嫌疑,果然最後眾人異口同聲,認定胡陽是被厲鬼所噬。


    聽完兩人的供詞,唐縣令不禁感歎道奸夫淫婦用計竟然如此深沉,可憐胡陽一生積德行善,最後竟被宵小所害,遂把三人下獄,官法如爐,等待他們的將是律法的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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