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同鴨講了半天,她還是沒參透程鄺一席話裏話外的真正含義。


    “朝政之事我知之甚少,不過我爹爹說過,誰生來都不是天賦異稟,天人之姿的,璞玉還尚需打磨百日呢。但隻要初心依然,大丈夫有所作為於天下便無愧於心,一生坦途。殿下已經是大郡太子,隻要你做了認為對百姓有益之事就是品德兼優之人,便是大郡表率。對得起太子這個頭銜並無關自身資質優劣。何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能分辨清楚是非對錯,殿下大可不必過於伯慮愁眠。”她看程鄺突然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便搬出那套百試百靈的“爹爹論”,果不其然令其舒展顏開。


    程鄺突然不願與穆顏之間產生任何不快與隔閡。


    她正直、真誠待人,盎然活力使他心隨向往。


    “也罷......隻要你認可我便問心無愧。自幼我身邊所識皆是君臣點頭之交,直到遇你和蕭澍才讓我覺得能夠置換交心。有幸與知己共賞蜃景奇觀,共祈願,享心境,共患難,我必珍惜至久,銘心永存。”


    “殿下如此相待信任我,往後殿下麾下眾多忠臣良將,自然少不了我這一員吳州驍將必盡犬馬之勞。不如日後若登基為聖,順帶也給我的威武鏢局提個字提升一下名氣可好呀?”她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吧。


    “你個小機靈鬼!”程鄺笑懟著應允:“行,這個當然沒問題,屆時我會尋個黃道吉日,特地為你定製一塊。”


    “一言為定!”她想對程鄺伸出尾指拉勾,但最終還是克製住了。潛意識裏她將程鄺當成主上看待,對象若換成蕭澍她想也不想就“蓋章”了。


    “日後我還有很多需要你和蕭澍的地方,隻希望我們能情誼長久如今日,永不緣散。”


    “殿下說的沒錯,我們吳州鐵三角誰也無法撼動。”她換為伸出拳頭,江湖氣的與他兩拳相擊。


    轉眼就到達書院山門下,在他們身後已經跟著滿滿一大部隊的提燈黑衣人。加上黑衣人們都將燈籠置於腳下,夜霧迷蒙,乍一看簡直像是跟回了一山隻見人頭的“孤魂野鬼”。


    當他們出現時,直接把一人一馬車守候在書院外廊的阿金嚇白了臉猛拍著胸脯壓驚。


    “太子殿下,四小姐,你們身後跟著的這些是......”阿金躡手躡腳迎上來,手指還止不住顫抖指著他們身後黑壓壓一群人。


    “沒事,他們都是在山上保護殿下的親信,現在幫咱們明燈引路。”


    “哦,確定他們是活人那就好......這大晚上的山裏濃霧蒙蒙的,山風作怪,方才我差點兒都看走了眼,以為他們是要接你和殿下去地府的無常鬼們。”


    “大膽無知刁民!竟敢對太子殿下口出諱言!”放下竹輦後,一名黑衣人不滿地怒斥阿金。


    “這可怨不得我啊,就我一個人在這山裏等到大半夜,幸得還有兩車馬兒陪我,不然真得被你們這幫人給嚇掉一條小命不可。”


    “放肆!還不閉嘴。一個粗野奴仆怎可對太子殿下不分尊卑,以下犯上,胡言亂語。”


    “太子殿下站在這裏都尚沒發火,你們這幫鬼倒是凶巴巴逞什麽威風啊?”阿金仔細看穆顏和程鄺雙雙對對正並肩站在一起,有說有笑,男帥女美的畫麵還挺登對。而自家小主就一臉病弱的昏睡過去,哼!果然姑娘家見了器宇軒昂的殿下都見色忘義,連豪氣的四小姐也不例外,指著她照顧自家小主卻一點兒都不靠譜。


    青梅竹馬終究敵不過天降的真命天子。


    阿金見狀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甘的叉腰迎上剛了起來:“我家公子可是太子殿下結義的摯友,滿城人盡皆知。單論這層身份你們理應還需對我敬重三分才是,別一個個看起來像鬼臉就罷了,連說話也和狗吠一樣難聽。”


    “惡仆!”黑衣人眼神望向程鄺尋求指示,腮幫子掩飾不住咬牙切齒,一手早已按住腰間蓄勢待發的劍鞘。


    “喂!大晚上你們也提了一晚上的燈,趕緊收隊回去洗洗睡了吧。哦,對了我這兒還有一大兜子新鮮山桃帶了一天,不如你們拿去分一分,不夠分的話各自給別人嚐一口品品新鮮也好。”


    她機敏預感到那名黑衣人渾身難耐的一股衝天殺氣。沒等程鄺說話,搶先大聲吆喝先為阿金解圍。一把將衣兜裏的桃子強行塞到那名首先叫囂,怒火中燒的黑衣人嘴裏,接著再直接懟著嘴巴強塞硬懟地周邊一個個分發起來,直到兩手空空為止。


    而那些黑衣人沒有程鄺的指令也不敢輕易妄動,隻能橫眉怒目地同時又咬著桃子尷尬原地杵著。時間一久,口水止不住機械化順著嘴角淌了下來他們又不敢抹。人人提著燈咬著果子麵麵相覷著,嘴角忍不住發出吸溜吸溜的水聲,窘迫又滑稽。


    剩餘有幸沒有咬到山桃的黑衣人們,則撇過臉去強行完美的忍住了笑,但各自手中一盞盞微顫的燈籠已經出賣了他們對同伴不給麵子的嘲笑。


    原本稍加緊迫的氣氛便被穆顏化解變無。


    直至程鄺這邊一個點頭,黑衣人才得開始咀嚼動作。


    她不禁為這幫黑衣人對程鄺的忠心拍手感歎,若自家的兄弟們他們有半分認真嚴肅就好了。


    “今日你和蕭澍陪著我登山觀遠的都乏了,這兩天趁著夫子們休沐之際,你們就好好歇息修整一番。”程鄺不忘在登上馬車前,轉身對她出乎意料的柔聲囑咐:“之後的六月入夏,夫子們對我們布置農治通渠的研考文章,這段時日你可要加油了哦,你我共勉,你在山中寬慰我的話我都一一銘記在心,而我相信你也定能寫出驚世駭俗的詩篇。”


    她寫的文能有多驚世駭俗?她自己也想知道啊。


    掛在嘴角的笑容瞬間消失,她無言以對。隻想對程鄺說一句:殺人能不能別用溫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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