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著我看幹什麽?”許芳察覺到李秀冰的目光,抬起頭來,笑著問他。


    “啊?有嗎?”李秀冰一怔,繼而一陣慌亂,趕緊收回了目光。


    許芳卻抿著嘴巴笑了。


    “你不會也怕我吧?”許芳一邊說,一邊伸出了沾滿了兔血的手,在李秀冰的眼前晃了一晃。


    “怕你幹啥?我也不是沒宰過野兔。”李秀冰笑道。


    “男的宰野兔和女的能一樣嗎?不是都說我這樣宰野兔的女知青不敢追?”許芳調侃。


    “男女咋不一樣?再說,誰讓你這樣的女知青不敢追?那是他們配不上你!”李秀冰的話,都是有感而發,許芳被李秀冰那副認真的樣子,逗得笑個不停。


    周玲見狀,便揶揄李秀冰:“哎,班長,那你追不追許芳呀?”


    李秀冰的臉,頓時紅了。


    “胡、胡說什麽呢?”


    “哎呀,看看,臉都紅了,哈哈!”旁邊擇菜的女知青付文華也笑了起來。


    李秀冰被她們笑得更加尷尬,轉回頭就要走,就在這個時候,一行人呼啦啦地從外麵奔了進來。


    這些是負責打柴的知青們,他們中的許多人都背著幹枯的樹枝,也有的拎著凍僵的野雞和兔子等野味。


    但也有人例外。


    比如此刻的孫周強,就背著一個大活人。


    “孫周強,這是咋回事?”李秀冰疾步趕了過去。


    “崔凱暈過去了!”


    孫周強背著的人,正是先前在火車上,因為座位不滿的瘦青年。


    “趕緊進屋!”李秀冰急忙和孫周強一起,把崔凱扶進了屋子裏。


    崔凱的身上已經覆了一層厚厚的白霜,他的身體已經僵硬,臉也凍得發緊。


    這副樣子,把大家夥全都嚇壞了。


    李秀冰立刻喊來一位男知青跑去找大夫,然後把崔凱身上的衣服給扒下去,用被子緊緊地裹住了他。


    “趕緊,把火盆拿過來!”李秀冰道,“還有白酒!”


    大家夥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知道李秀冰此刻的安排是正確的,因而全都行動迅速地配合他,端來了火盆,拿來了白酒。


    “崔凱,崔凱!”李秀冰聲音洪亮地叫著崔凱的名字,目的就是為了喚醒他的意識。


    崔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但神情卻十分的呆滯。


    他半張著嘴巴,嘴唇幹裂,目光也渙散,便是剛從夢魘中醒來似的。


    “崔凱!把白酒喝了!”李秀冰說著,把巴掌大小的白酒瓶遞到了崔凱的嘴邊。


    崔凱卻沒有反應。


    不僅如此,他的眼皮好像發沉似的,又要再次合上。


    李秀冰急了,直接扳住崔凱的下巴,就往他的嘴裏灌白酒。


    濃度52的白酒灌下去,整間屋子都彌漫著濃烈的白酒味兒,崔凱被嗆得直接咳嗽了起來,臉也瞬間紅了。


    大家夥這才鬆了口氣。


    沒想到,緩過來的崔凱,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挺大的老爺們,你哭啥?!”孫周強氣得直接罵起來,“老子把你背了一路,汗都濕透了也沒哭,你還有臉哭?!”


    “我咋不能哭?我咋就不能哭?我咋他媽就不能哭?!”崔凱憤怒地吼著,用力地捶著床板,“我他媽憑啥來遭這個罪!太苦了,太他媽苦了!”


    崔凱嚎啕大哭,眼淚鼻涕一把把地往下流,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滑稽。


    然而大家卻全都沒有笑,隻是默默地看著他。


    李秀冰沉默著看了崔凱一會兒,然後把那瓶白酒遞給了他。


    “喝了吧。”


    崔凱看了看李秀冰,一把搶過白酒,仰脖就灌了下去。


    他灌得太猛,白酒順著他的嘴角,跟眼淚混在一起,汩汩地往下流,剛換上的棉襖,又濕了一大片。


    而崔凱就像傻了似的,白酒瓶都空了,他還一個勁兒地晃著它往下倒。


    “連酒都沒了……”他捧著瓶子,咧開嘴,笑了起來。


    這笑容,比哭還難看。


    “我爸不是個東西,自己犯了錯誤跑了,隻剩我和我媽。我上學上得好好的,因為他的錯誤,被送到這兒來。我哪他媽會幹農活?!”


    “在這,我都咬著牙地挺!可我真挺不下去了!挺不下去了!”


    “你們就應該讓我凍死!”


    崔凱歇斯底裏地喊著,臉上青筋暴起,眼珠通紅,活像個瘋子。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難道我們救你還救錯了?!”周玲平時就看不慣這個崔凱,這次更是被他氣炸了肺。


    “你說說你,一個男同誌,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平時幹農活全靠大家夥幫你。分給你的活,從來都是最輕的,你都快跟女同誌差不多了,還不滿足!”


    “行了,周玲,少說兩句吧。”李秀冰勸解,“他心裏憋屈,讓他喊一喊……”


    “喊啥呀喊?!”周玲氣道,“我還想喊呢!咱們來這兒的同誌,誰不想家,誰不是咬牙堅持?”


    “再說了,本來男知青都應該去掃雪的,為了照顧他,你讓去拾柴,還派了身強身壯的孫周強跟他一組。結果呢,他把自己凍成這樣不說,還怪人不該救他!”


    說罷,又朝著崔凱狠狠啐了一口:“我看救你也是多餘!”


    周玲像連珠炮似的話轟了下去,如果換成平時,崔凱一定會跟周玲吵起來。


    可這次,他竟然半點反駁也沒有,直勾勾地看著周玲。


    “哎,崔凱,你幹啥這麽盯著我,你嚇唬我呢?”周玲被崔凱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正想說些啥,崔凱竟然渾身一抽,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崔凱!”大家這下全都慌了,就連周玲也有些傻了眼。


    幸好這時候衛生所的張大夫趕到了,他測了測崔凱的脈膊,又翻了翻他的眼睛,告訴他家:“沒事,他隻是暈過去了。”


    “這人真能添亂!”周玲嘴上這樣說,但顯然也是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大家夥也全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張大夫給崔凱做了檢查,測了體溫,告訴他們,崔凱沒有什麽大礙,但是今天晚上肯定會發燒。


    而且他的身上有多處凍傷,為了避免產生凍瘡,所以今天晚上,需要有人幫他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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