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常山一把將破棉帽子給拽了下來,用手摩挲著快禿了的頭頂,愁的直唉聲歎氣。


    你說馬上就要過年了,誰能想到上麵突然給整這一出呢?


    難道這些城裏娃子連年都不用在家過了嗎?


    回去的路上,劉常山一直在發愁可怎麽安排這些知青。


    回到家後,劉常山先是把自己的兄弟劉金山,還有赤腳大夫劉玉山,還有村裏比較德高望重的劉忠義和劉忠禮叫到了家裏。


    跟他們詳細的說了鎮上安排的這個事兒。


    此時幾人圍坐在炕上,幾個煙袋鍋子抽煙抽的屋裏煙霧繚繞。


    “知青三女兩男,我尋思先把他們安排到社員家裏先住到明年開春吧,到時候再想辦法安排其他住的地方。”


    這是劉常山回來的路上想出來的法子。


    就與沈四月沒法現在就修房子一樣,冬天根本沒辦法大動土木工程,隻能先讓知青們分散開住到社員家裏熬到開春再說。


    劉常山的弟弟劉金山吐出一口煙圈,開口先問了最主要的問題:“住家裏?那他們吃飯咋整?”


    “上麵說了,知青前五個月國家給發口糧,一個月一個人45斤。住誰家裏,這口糧當然就是給誰家了。”


    一個人一個月45斤口糧,相當於一人一天一斤半。


    他們這些大老農冬天一天可吃不到一斤的糧食,所以這裏麵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劉常山把這幾人叫來,最主要的也是先跟他們商量一下這個事情,有便宜可占的,當然要先緊著自己人了。


    如果他們幾個想讓知青住自己家裏,那就不用跟社員說,自己直接安排下去就是了。


    到時候知青來了,直接領到各家住下就得,也沒人敢說啥。


    而且這事他也不怵村民鬧,再怎麽說他這也是積極解決知青安置問題。


    不過出乎劉常山的意料,在場的幾個人並沒有表現出很大的熱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城裏來的金貴娃娃好不好相處?手腳幹不幹淨?


    家裏有未婚兒女的,看到知青,會不會有啥不該有的想法?


    等到最後,幾人居然都不太願意領知青到自己家裏。


    說白了,這些人平時跟劉常山的私下關係都很好,尤其是劉金山。


    作為劉常山的親弟弟,平時不論是幹活,還是算工分,那都是按頂格算的。


    他想來想去,也沒必要為了那一個月不知道能剩下幾斤的糧食領一個陌生人回家。


    想想家裏天天住著一個陌生人,心裏就怪別扭的。


    其他幾個人,要不就跟他一樣的想法,要不就是家裏孩子多,根本沒地方睡。


    就這麽的,5個知青的第一次安置流產了。


    然後就出現了劉常山把村民都喊到了場院上的事兒。


    既然這幾人不願意領人,那就把全村人召集起來,誰家願意就安排到誰家吧。


    當大家夥聽到知青一個月有45斤的糧食可以領取的,果然很多人都動了歪心思。


    劉常山站在石頭上高聲喊道:“不願意領養的就回去吧,願意領養的到我家去。”


    外麵太冷,他可不想一直站在石頭上吹冷風。


    劉常山喊完這一句話後,便拿著銅鑼往家走去。


    而他的後麵跟著一大群人。


    有些人是真想領一個知青回去,而很大一部分人純粹就是想看個熱鬧。


    還有一些人心裏猶豫不決,一邊走著還一邊跟旁邊的人打聽:“你家領不領一個回去啊?”


    “我......我不知道啊,我們家屋子又小又破,那知青能不能住的慣啊?”


    旁邊的也湊過來:“萬一知青不好相處可咋整?半道兒上能給攆出去麽?”


    還有的人則是擔心吃的問題:“說是給45斤口糧,都是啥糧食啊?要是都是地瓜,那可沒多少,一個月肯定不夠吃啊,到時候不會吃我們的口糧吧?”


    “對哦,對哦,那一會兒得找村長問問清楚,可別到時候自己又搭屋子,又搭口糧的,那可不劃算。”


    人群裏嘰嘰喳喳的,尤其是幾個老娘們湊一起,更是聊的熱火朝天。


    聊著聊著就從吃住上聊到了長相上。


    “你們說城裏來的人長啥樣啊?會不會臉白的會發光?”


    “嘁,你看鎮上的人白的發光嗎?你可別瞎說了。”


    剛才說話的人十分不服氣:“鎮上的人怎麽能算城裏人呢?我聽說這些知青都是大城市來的呢!”


    “你個土包子從哪裏聽來的?讓我也聽聽?村長都沒說從哪裏來的知青,你就知道是大城市來的了?”


    除了抬杠的,還有一些關注知青人本身的個人情況的:“也不知道這些知青都成家了沒有?要在咱們這待多久啊?”


    “喲,你這是給你家兒子瞧上城裏來的知青了嗎?人家可是知識分子哦,能看的上咱這裏的人嗎?”


    “去去去,人都沒看到呢,誰瞧不上誰還不一定呢?我猜那些知青連地裏的穀子和黍子都分不清,有啥好神氣的?”


    劉常山聽著身後這些不著邊際的胡話,原本打算也認領一個的心,卻突然涼了下來。


    他當時想的挺好的,不管男女都行,安排一個住在家裏,也算是起了一個帶頭作用。


    可剛才身後那些老娘們的話倒是提醒了他。


    家裏又是兒子,又是媳婦的,萬一跟城裏來的知青看對了眼,到時候不得攪得一家子不安寧?


    劉常山憂心忡忡的回到自家,身後呼啦啦的跟進了一大群人。


    劉常山趕緊往外攆人:“去去去,不想領人的都給我出去,拿定主意的才能進來啊。”


    見熙熙攘攘的人群隻是動了動,還是沒人離開,劉常山隻得威脅道:“到時候進到屋裏的人,我點了誰,誰就得領家去,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啊。”


    作為村長的劉常山,說嚴重點兒在東梁村裏就相當於土皇帝一樣的存在。


    他要是很嚴肅的發話,還真沒人敢不聽。


    見村長動了真格的了,這才有些人依依不舍的離開劉常山家。


    而剩下的則都是擠到了屋裏。


    劉常山望著屋裏黑壓壓的人,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總共就五個人,怎麽分給這麽老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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