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樹一噎,生氣的說道:“你又沒啥事,平時你不也總是往外跑嗎?那時候咋不嫌冷了?”


    “平時是平時,那我自己樂意,你管得著麽?再說死丫頭又不是我的種,憑啥我去?要去也是二哥去。你在我這充什麽好人?可顯著你了!”


    “你就是這麽跟你大哥說話的?再說收的彩禮是給誰的?還不是給你成親用?”沈春樹被這個三弟氣的,抬手就想給他兩下子。


    沈秋樹那是肯吃虧的主兒麽?


    當即也不眯覺了,擼袖子就要幹架:“咋滴?你還想跟我比劃比劃啊?來來來,你看看我怕不怕你?”


    爹還在炕上坐著呢,輪得到他在這裏充大尾巴狼?


    沈秋樹是家裏最小的兒子,王老太都挺大歲數了,才懷的他,比老大家的大孫子也就大了兩歲。


    所以從小就被王老太偏愛,性子養的在家有點兒無法無天,他怎麽肯受沈春樹的氣?


    沈老頭本來一直閉著眼睛,見兩個兒子吵著吵著要動手,一巴掌拍在炕席上。


    “都給我閉嘴,一天天的就知道吵吵,吵吵,能吵吵出來個啥?誰都不用,我自己去。”


    沈老頭去找肖瘸子,有他自己的思量,他想借肖瘸子的嘴,給四丫頭正正名。


    隻要肖瘸子說四丫頭是衝撞了啥,讓他給叫叫,之後再對外說已經看好了,到時候拘著死丫頭別出門,糊弄到人嫁過去,就萬事大吉了。


    所以他根本沒打算讓別人去。


    趙富貴答應給八塊彩禮錢呢,換誰他也不放心,所以才有了假裝偶遇劉婆子的場景,也是想借她的嘴,讓村裏人知道知道這事兒。


    可等沈老頭走後,王慧蓮又揪著沈春樹鬧了一場。


    “為了個死丫頭,爹居然舍得拿白麵去找人,白麵多金貴得東西啊?那都是咱家的東西啊,憑啥啊?憑啥啊?”


    王慧蓮本想著等沈四月嫁過去,換來的錢,除了給老三娶媳婦,老兩口子怎麽也會留出來一點兒吧?


    隻要能留下,那她老爺們作為長子,這錢可不就是他們兩口子的麽?


    可現在彩禮錢還沒見著影兒呢,先要送出去半斤白麵了。


    這年頭,連苞米麵都隻能吃個半飽的年代,白麵也就年三十晚上才能見著一星半點兒。


    所以沈老頭送出去的這半斤白麵,讓王慧蓮全身肉都跟著痛了。


    沈春樹被纏磨的急了,隻得勸她:“你可消停的吧,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挺到死丫頭嫁過去,將彩禮錢拿到手。”


    “到時候,我在老爺子跟前說一說,咱家偉民也到說媳婦的年齡了,把錢勻出來一些,說不定你也能享一享婆婆的福了呢?”


    所以沈春樹在前幾天的事兒上,雖然表現的很憤怒,可並沒有過激的反應,老爺子說啥他都聽。


    不讓他們找死丫頭算賬,他就保持沉默,完全沒為難老二兩口子。


    就是想著等彩禮錢到手,指著這幾天受的委屈摳出來一些呢!


    所以他現在跟沈老頭是一個想法,都是壓著心裏的怒氣,想等錢拿到手之後再收拾人。


    王慧蓮抹了抹眼淚,看著他:“那我和偉民受的這些罪就這麽著了?”


    她活這麽大歲數,還是頭一次讓一個小丫頭片子騎在身上給她好一頓打,至今胸口的肉還疼著呢!


    鼻子上的傷,更是讓她門都不敢出,生怕別人看到笑話。


    這口氣讓她怎麽咽得下去?


    每每想起來,就剜心剜肺的恨。


    沈春秋拿手碰了碰她的鼻子:“那咋可能?那妮子嫁了人也不可能不回來啊?”


    “老話不是說了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她回來,啥時候收拾不了她啊?現在就讓她先欠著,早早晚晚有討回來的那天。”


    他們這一房,五個人還治不住一個丫頭片子?到時候,是圓是扁還不是任由他們說了算?


    王慧蓮想想大兒子的終身大事,到底沒再歪纏。


    放下這個事,她又想起來另一個事兒來。


    “利民最近天天出去都幹啥啊?天天不著家,要等吃飯了才回來。”


    “我被那死丫頭打的這麽重,他都不說幫我打回去,白養他這個兒子了。”


    沈春樹也不知道小兒子天天跑不出去幹啥,但總跑不了跟半大小子插科打諢。


    所以完全沒放在心上:“他都多大了,願意出去就出去唄,你別天天拘著他,男娃子還是闖蕩一點的好。”


    王慧蓮當即反駁:“不是你說外邊冷,讓他少往外跑麽?”


    “我那不是得充當個嚴父麽?”


    兩口子說著說著就跑題了,從大兒子的婚事扯到小兒子總往外跑的事兒上。


    沈春樹心裏越來越不耐煩,借口出去串門才擺脫自家婆娘的糾纏。


    老娘們就是愛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上計較,全然看不到大局。


    沈春樹覺得自己有點兒懷才不遇的苦悶,娶了這麽一個隻知道灶台那一畝三分地的婆娘,平時除了幹活,完全沒有心靈上的溝通。


    可惜他滿腹才華,被破家拖累,隻上了兩年學,又不得不娶了大字不識的農村婦女。


    沈老頭約的肖瘸子還沒到來,沈家就又爆發了一次爭吵。


    沈家的房子結構,沈老頭和王老太住的東屋算是主屋,也是沈家最大的屋子,平時是沈老頭老兩口和還沒成家的沈秋樹三個人住。


    冬天的時候,沈老大家的兩個兒子沈偉民和沈利民,貪圖這屋暖和,也住這屋。


    隔著灶房對門的西屋是沈家老大兩口子和沈紅梅的小屋。


    沈夏樹兩口子住的是挨著大屋的草棚子改的小東屋。


    白天的時候,都是李香伺候王老太吃喝拉撒,擦屎擦尿。


    可等到晚上的時候,東屋和小東屋完全隔著一堵牆,沈老頭嫌喊的太費力,就習慣叫住對門的大兒子兩口子。


    王慧蓮本就嫌棄王老太髒,大晚上的,誰願意從暖乎乎的被窩爬起來給她收拾?


    而且農村幾乎就是一人一床被褥,王老太睡的一直就是她拉了尿尿了拉的褥子,說是收拾,也隻是拿抹布給她擦一擦,這大冬天的也不能洗,洗了就沒得鋪了。


    所以,可以想象,當掀開王老太被子的時候,那味兒有多嗆人了!


    一天兩頓的稀粥,讓王老太尿更多,而且她一尿就嗚嗷喊叫,讓人給她擦。


    這麽幾天下來,王慧蓮是又惡心又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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