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看了眼身邊的屍魅,微微點頭,後者不情願的取出一塊令牌扔了過去。


    “不死藥的事稍後再議,國師先在軍營裏安心住下。”


    “阿房,你去給國師安排住處,不可怠慢。”


    始皇帝說完,想起了什麽,轉身看向甲胄停頓了幾秒。


    “至於護秦甲,等侍者擦拭幹淨,自會有人送過去。”


    江宇還想說什麽,始皇帝揮手送客,被叫做阿房的九階屍魅擋在兩人身前。


    “國師請。”


    主人家下了逐客令,江宇無奈,隻好跟著阿房離開。


    始皇帝遠比他想象中的難纏,甚至開始懷疑他是不是靈智、記憶保存完好。


    若真是如此,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


    江宇走後不久,阿房返回營帳,順手多點了幾盞火燭。


    火苗躍動,房間裏稍微明亮了些。


    “陛下,他的話不可信。”


    “小家夥不知道有沒有二十歲,口氣倒是不小,竟敢妄言見過仙人。”


    始皇帝笑了笑,沒有接話,取出一顆丹藥捏在指尖。


    “徐福的手書不會有假,印鑒不是作偽。”


    “阿房,你敢不敢吃?”


    “丹藥隻有兩顆,朕不舍得讓別人試藥,你想不想長生?”


    阿房沉默,輕輕摘下麵紗,絕美容顏在燭光映照下宛若仙子。


    “我不信他,不吃。”


    始皇帝沒有強求,直接將丹藥放入口中,動作間毫不猶豫。


    阿房嚇傻了,趕緊上前想要奪下來,身體卻被無形力量定住。


    “你瘋了!”


    “我早就給你說過,那些方士煉製的丹藥有毒,不是好東西。”


    “趙政,你就不能聽我一句!”


    始皇帝安靜看著阿房,女孩被看的心裏發怵,趕緊跪下。


    “陛下,我隻是太著急,才口不擇言。”


    “臣妾該死。”


    丹藥入腹,緩緩溶解,浩瀚生機溫養四肢百骸,始皇帝整個人都在顫抖。


    慢慢的,皮膚開始有了血色,心髒恢複跳動,他聞到了淡淡桂花香氣。


    “阿房,過來。”


    女孩趕緊跪趴著靠過去,伏在始皇帝腳下,不敢抬頭。


    始皇帝顫抖的伸出手,摩挲著她的臉頰,溫暖柔軟的觸感。


    活著的感覺!


    喪屍進化有著嚴重的性別歧視,等階越高越明顯,無法改變。


    屍將沒有觸覺、嗅覺、味覺,不知冷熱,換來了極限防禦和強悍戰力。


    高階還好,至少可以保持人型,最多少點人類血肉的顏色和柔軟。


    低階不是幹癟浮腫,就是腐爛變質。


    屍魅有完整的觸覺、嗅覺、味覺,感知靈敏,換來了戰力垃圾。


    同階屍魅,戰力不如屍將一半。


    但是,死在屍魅手中的幸存者遠遠多過屍將,她們本就不靠蠻力吃飯。


    始皇帝回過神,聲音微微顫抖:“阿房,給我剝個橘子。”


    女孩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一個在始皇帝麵前吃東西的侍者,屍體現在還掛在架子上。


    阿房起身,試探性的看向始皇帝,後者點頭確認。


    剝橘子,記憶裏常做的事。


    女孩倒也不生疏,剝去橘皮,清理幹淨脈絡。


    下一步,她卻不知道該做什麽。


    那時,她會貼心的喂到少年嘴裏,然後再俏皮的搶過來,偶爾會伸舌頭。


    可是,那時少年還不是始皇帝。


    少年隻是趙政,一個任人欺淩,沒有什麽存在感的質子。


    那時,他們什麽都沒有,少年也什麽都給不了她,除了感情。


    沒有,不代表不開心。


    有,不代表開心。


    阿房的記憶模糊,她隻記得在趙國的事,之後的事一無所知。


    醒來後,少年變成了中年,秦國質子變成了淩駕於九州之上的始皇帝。


    她依舊一無所知。


    橘子的味道清新,阿房很喜歡,趙政也很喜歡,始皇帝不喜歡。


    始皇帝嚐不出味道,便沒人敢在明處吃東西。


    沒人想被掛在架子上。


    橘子是長安最便宜的水果,就算是古代,寬裕些的平民百姓也能吃到。


    秦國貴族多喜歡櫻桃和荔枝,對酸酸的橘子不屑一顧。


    始皇帝嚼著橘子,感受酸甜在口中蔓延的滋味,一臉享受。


    味道在記憶中比任何感覺都要深刻。


    “阿房,你還記不記得那顆橘子,你剝給我吃的那顆橘子。”


    “那年趙國戰亂,我們躲在荒山裏,什麽吃的都沒有。”


    “你把僅有的一顆橘子剝給我吃,自己偷偷的吃橘皮。”


    “我忘不掉。”


    阿房眼睛有些濕潤,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桂花香氣。


    “陛下,你是大秦的始皇帝,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趙政。”


    “回憶太多會很辛苦。”


    始皇帝一顆一顆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他享受的不是橘子,是回憶。


    “我不欠秦國了。”


    “能做的我都做了,我對得起九州所有人,唯獨對不起你一人。”


    “我會找到不死藥,我會陪你...”


    嗡——


    蜂鳴聲響起,藥力消散,始皇帝又恢複成了原來的始皇帝。


    情感,不過是曇花一現。


    房間昏暗,桂花的濃鬱混合著柑橘的清雅極是誘人。


    始皇帝晃動著瓷瓶,裏麵僅剩的一顆丹藥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隻有一顆。


    “阿房,我感受到了不死藥的氣息。”


    “朕的大秦將會千秋萬世,朕將會成為千古一帝,你信不信?”


    女孩跪伏在地,姿態卑微,她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她從來知道的都不多。


    她隻知道,剛才趙政回來過,哪怕隻是回來看了她一眼。


    眼眸中,手心裏,那種熟悉的溫暖她能感受到。


    不會錯!


    “陛下,我相信,我收回之前的蠢話,江宇是一位舉世無雙的方士。”


    “我現在完全相信,不死藥真的存在。”


    “我們可以嚐試信任他,給他他想要的東西,沒有任何珍寶、美人、權柄能夠比肩不死藥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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