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走上前,伸手輕輕拂去塔上灰塵,感受著火焰溫度,聲音平靜。


    “不是祭壇,是封印和束縛。”


    “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嬰兒塔,古時候九州各處都有。”


    “我在書上看到過,也聽師父講過。”


    “隨師父遊曆九州的時候也見過幾次,造型大同小異,一處火爐,一座矮塔。”


    山茶走上前,好奇的圍著塔走了一圈,除了三米高的地方有個窗戶,沒有門。


    “封印什麽?”


    “惡靈還是妖魔?”


    “怎麽連個門都沒有,也沒有負責鎮壓的神像,好奇怪。”


    江宇站在塔前,微微屈身行禮,沒有急著回答,誦念起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念完往生咒,心情平靜少許,轉身看著山茶,摩挲著小丫頭的秀發。


    山茶抬起頭,笑容甜美。


    江宇輕聲說道:“嬰兒塔封印的是小孩子,大多是不足月的女嬰,也會有四五歲的小女孩。”


    “想要男丁,生的太多又養不活。”


    “從窗口扔進去,任由她們自生自滅,屍體堆滿了就在火爐裏點火燒掉。”


    “富足點的地方也會雇人在塔身上篆刻凶神雕像,鎮魂符文。”


    山茶聽著,臉色逐漸變得慘白,視線落在嬰兒塔狹小的窗口處,眼神死寂。


    以她的經曆,可以想象待在塔中的絕望。


    心中對人類的厭惡感更加深重。


    包括自己。


    江宇停頓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末世中也有,我曾經見過幾次。”


    “現在平等很多,塔裏麵男嬰女嬰都有。”


    “他們不忍心孩子變成喪屍,又找不到足夠的食物,有時候本就沒有對錯。”


    話音落地,火爐中發出驚變,原本還算馴服的火焰猛然間升騰,整座塔陷入火海之中。


    淒厲慘叫聲從塔中傳出,同時響起一道聲音,沙啞幹枯,聽不出男女。


    “你聽懂了?”


    “你動心了?”


    “還是說你對我的世界不滿意,不再害怕火焰?”


    火焰跳動,緩緩凝聚成人形,居高臨下俯視著塔下的闖入者。


    話卻是說給塔內困住的亡靈。


    慘叫聲持續,江宇皺起眉頭,他猜錯了,支撐輪回塔的不是怨靈,是嬰兒塔本身。


    手放在身後,輕輕劃破指尖。


    江宇抬頭望去,淡然道:“你困她這麽久,總要有個原因。”


    “她得罪過你?”


    火焰飄起,虛無眼神中滿是鄙夷:“與你何幹?”


    “我救她時,她親口答應做我的奴隸,沒有我,她不過是一捧灰燼。”


    “你想救她?”


    江宇搖搖頭,退後一步,表明自己並無惡意:“我是為了岱宗傳承進入輪回塔。”


    “你也看到了,我的奴隸需要一份傳承。”


    “條件隨你開。”


    “救人的閑事我興趣不大。”


    火焰衝出熔爐,環繞在江宇身旁,旋轉數圈後將山茶包裹在內。


    江宇見它不說話,補充道:“鬼帝死了,陰司需要新的掌權者。”


    “你讓她獲得岱宗傳承,執掌陰司,我會給你滿意的回報。”


    火焰毫不退讓,挑釁的纏繞在兩人身旁,山茶伸手摸著卷曲的發絲,心裏擔憂。


    自己到底在執拗什麽,連累主人怎麽辦。


    最後,火焰停在江宇身前,看了他一眼,興趣不大:“從我產生意識到現在已有數千年。”


    “或許更久,我記不清了。”


    “岱宗上的傳承都在我意識中,很多所謂的神隻是我眼看著一步步成長起來。”


    “你想要哪份傳承?”


    江宇笑了笑,毫不猶豫說道:“岱宗主神,東嶽大帝。”


    火焰退回,盤旋在嬰兒塔周圍,空氣寂靜無聲,許久後,一道難聽至極的嘲笑聲響起。


    “嗬嗬嗬嗬!”


    “數千上萬年,登上塔頂的人很少,也有幾百個,從未有人敢說出如此狂妄無禮的話。”


    “你想要奴役整座岱宗?”


    江宇的話似乎引起了火焰的憤怒,溫度越發熾熱,塔中慘叫聲微弱近乎不可聞。


    又會鑽入腦海深處,冰寒徹骨。


    山茶握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那種痛苦到達臨界點的聲音沒人比她更熟悉。


    女孩視線落在火焰之上,眼中殺意彌漫。


    一縷火焰感受到惡意,纏繞在山茶身上,女孩低下頭,不敢再看。


    火焰嘲弄的點燃山茶的衣角,見女孩狼狽的拍打著火焰,這才心滿意足的散去。


    江宇見狀,對嬰兒塔的輕視又多了幾分。


    束縛虐待亡靈無數歲月的變態,如果有足夠的實力,怎麽會和他們廢話。


    “是東西就有價格,說說你的條件。”


    “十倍於之前的魂魄如何,或者說你有別的嗜好,嬰兒的魂魄,女嬰的魂魄都可以。”


    “說個數,隻要傳承到手,我可以給你滿意的祭品。”


    山茶轉身,難以置信的看向主人,輕輕搖頭:“主人,我錯了,我不要傳承了。”


    “你、你不能答應它。”


    火焰人影神情興奮,塔中聲音嘶啞,完全變成野獸悲鳴!


    一股熱浪從熔爐中湧出,火焰蔓延。


    恐怖的溫度讓山茶不由的退後幾步,害怕連累主人,低著頭不敢再有任何表情。


    火焰白熾刺眼,語氣癲狂:“代價會很大!”


    江宇點頭:“整個九州,我做不到的事,也不會有其他人能做到。”


    火焰又是一陣笑聲,開口道。


    “我需要九嬰晶核。”


    江宇點頭:“可以。”


    “麒麟晶核。”


    “可以。”


    “古神殘軀。”


    “可以。”


    江宇回答完,抬起頭凝視對方雙眼,沉聲道:“你要離開?”


    “你走了我的輪回浮屠怎麽辦?”


    火焰安靜下來:“輪回浮屠?”


    江宇指了指湛藍天空,微笑道:“額——”


    “就是這座塔,我感覺它是一件不錯的防禦異兵。”


    這團火困在塔頂,又對陰司的事務了如指掌,它知道九嬰被鬼帝複活,甚至知道麒麟。


    也就是說,鬼帝和它的關係不一般。


    巫小白能從它手裏得到東嶽大帝傳承,估計是鬼帝舍不得斬殺九嬰,又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交給火焰。


    最後被嬰兒塔凝結的火焰舍棄。


    還有一件事不合理,這坨火焰口口聲聲說自己存在了數千上萬年,卻又困著一個小丫頭的魂魄不放手。


    聽它的口氣,塔內困住的魂魄不過是被丟進去沒人要的小丫頭。


    逼格不符合身份。


    有兩種可能,一是火焰在說謊,數千上萬年全是吹牛,它不過是月殞後碰巧覺醒的物品,嬰兒塔覺醒獲得靈智很正常。


    刀槍劍戟可以,琴棋書畫可以,一座塔自然也可以。


    二是裏麵困住的魂魄不簡單,它在隱藏魂魄的身份。


    想一想,假設火焰的話是真的,讓存在數千上萬年的老怪物無法舍棄的魂魄,會珍貴到何種程度。


    至少是某位古神的殘魂。


    江宇轉身望著臉色蒼白的小吉祥物,笑容溫暖,若不是她的堅持,會錯過很多。


    山茶勉強笑了笑,眼中滿是歉意。


    主人待她如珍寶,她回報也很豐厚,轉頭就把主人帶入險境。


    麵對萬年老怪,主人底牌再好又能如何。


    山茶歎了口氣,側身幾步擋在主人身前,至少要死在主人之前,讓他知道自己不是白眼狼。


    就是單純的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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