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島市外,一座荒山山頂破舊道觀內。


    老道帶著弟子,盤腿端坐三清殿前,師父蒼老的聲音誦讀經文。


    弟子昏昏欲睡中猛然起身,迷茫的眼神打量著四周。


    大殿的窗戶開著,刺骨寒風灌進房間讓江宇意識瞬間清醒。


    聽著誦經聲,心裏的躁動慢慢沉寂。


    漫長的噩夢湧入腦海,頭痛襲來,跌倒在地。


    “徒兒,專心誦經,不得分神。”


    師父轉身訓斥,老道士年過古稀,須發皆白,卻麵色紅潤,沒有一點老態。


    “師父,我夢魘了。”


    江宇眼中迷茫,門外明月高懸,夜色寧靜。


    “恪守本心,方能不染外邪。”


    老道眼睛移向弟子,出言警示。


    江宇不滿周歲便被父母丟棄在道觀門口,老道士十幾年如一日,悉心教導。


    荒山小道觀,香火稀少,隻有老道一人,清冷孤寂,有個弟子,也是好事。


    “我夢見明月碎了。”


    江宇眼神平靜。


    “去睡吧,修行,強求不得。”


    師父不再理他,專心誦經,江宇離開後,老道士抬起頭望了一眼明月高懸,占了一卜,看著卦象,眼中盡是憂慮。


    起身推開三清像後的暗門,走入密室。


    江宇躺在床上,掃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瞳孔微縮。


    2066年6月5日20點。


    淩晨5點,明月墜落,一小時後,藍星覆滅,幸存者十不足一。


    已是深夜,江宇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刷著短視頻,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新聞。


    “島國核廢水自上月起持續排海,今年預計達到10萬噸,達到曆史之最。”


    “今日下午三點,島國發生9.5級地震,火山群噴發,暫無幸存者消息……”


    “位於新城的鷹醬生物實驗室發生泄漏,發言人稱,病毒對人體並無危害。”


    “寧州省百餘頭大象暴動,衝擊村莊。”


    “東海海豚擱淺,救援人員已在努力拯救。”


    “枯井冒出渾水,疑似地震前兆”


    “飛鳥無故墜落,屍體鋪滿廣場。”


    “秦江迎來千年難得一遇的大浪,周邊酒店價格翻五倍。”


    “六朝古都墓葬群現世,墓中有野獸咆哮聲。”


    “多地出現七色霞光,隱約聽到雷鳴。”


    ......


    每一件事毫無關聯,江宇搜索異常自然現象,才匯聚到一起。


    十幾年的末世掙紮,不是夢魘。


    7個小時後,明月墜落深海,月壤蘊含的物質與海水中輻射發生反應,讓藍星90%人類成為喪屍。


    飛禽走獸,蛇蟲鼠蟻,異化成為怪物。


    上古惡獸吸取能量,破除封印。


    幸運存活的人類,少數覺醒異能,更多的人最終淪為喪屍食物。


    末世來臨,江宇覺醒異能力量強化,幸存者中最普通的一員,d級異能都算不上。


    異能普通,實力微弱。


    隻能幫建立庇護所的強者做些粗重活勉強糊口。


    從十五歲覺醒,蹉跎到三十五歲,堪堪突破四階。


    以四階普通異能者的身份,僅憑頭腦,混到庇護所後勤隊長位置,已經是普通人的極限。


    要知道,他手底下幾十名隊員,大多六階以上,b級異能也有三個。


    一次護送任務中,不小心暴露位置,全隊覆滅。


    位置是他泄露的。


    這批物資,有十幾噸,價值不可估量。


    陳可帶人偷襲,一箭貫穿江宇胸口,把他釘在樹上,箭矢異能擴散,瞬間被冰封。


    “我們是最好的兄弟,謝謝你送來的物資,我會讓芊月好好享受幾天再死。”


    “我忍著惡心和你交好,就是為了今日。”


    “你真是蠢得可以。”


    “這是芊月欠我的,當年明明是我發現的傳承。”


    “她放走那些畜生,就該想到有今天。”


    “那些畜生偷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傳承,聖母都該死。”


    陳可看著他,笑的比平日飲酒談天時還要溫暖。


    陳可是他最好的兄弟,七階冰係弓手,異能冰控,b級。


    一年前,和陳可末世中相遇,當時江宇深陷險境,陳可舍命相救。


    兩人是同鄉,熟悉的方言倍感親切,加上救命之恩,江宇少了許多防備。


    末世中,信任本就是取死之道。


    江宇眼睜睜看著芊月被帶走,在此之前,他從未懷疑過這個兄弟。


    幾個小時後,冰箭融化,身體落到地麵。


    迎接他的。


    是庇護所主人的憤怒。


    他效忠的是左一川,天道傳承者,九州第一庇護所的主人。


    接應的人趕來時,物資早已不見蹤跡。


    僥幸存活的隊友指認劫殺之人是江宇好友,他無可辯駁。


    證據確鑿,江宇被投入碎骨蛇牢籠,神誌清醒的被一點點啃食。


    碎骨蛇,弱小的蛇類異獸,終其一生都很難突破五階,它有一個習性很受統治者青睞。


    喜食活物,捉到獵物,先咬碎脊椎。


    然後一點點啃食血肉,獵物的慘叫會持續數日。


    江宇絕望的躺在地牢中承受著鑽心的巨痛,此刻,死是一種奢望。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身影潛進地牢,匕首擊穿他的心髒,血液噴湧而出。


    “謝謝。”


    江宇的感謝發自真心,他解脫了。


    “第一次見你時,那麽出塵灑脫。”


    “為何淪落至此。”


    “嗬嗬,我有什麽資格說你。”


    “我也隻是他身邊的玩物,不比你幸運多少。”


    “你脊椎斷裂,死會痛快些。”


    地牢昏暗,看不見相貌,女孩的聲音很好聽,溫柔堅定。


    聲音越來越縹緲,江宇生機慢慢斷絕。


    混沌散去,未知的力量讓他在三清殿重生。


    “左一川,陳可,碎骨蛇的滋味,我不能一人獨享。”


    江宇抬頭望向明月,眼神冰冷徹骨。


    天亮前,必須做好準備,第一時間竊取天道傳承。


    屯物資毫無意義,人類覺醒後,那些強大的存在,獲得的傳承近乎無敵。


    你用什麽守護。


    一腔熱血?


    前世,他走遍九州,混跡於各大庇護所,做著最低賤的工作。


    唯一的優勢,他知道所有物資的存放處,尤其是地下戰備軍用物資。


    那些核冷戰時期建立的地下倉庫,罐頭,純淨水,最小的倉庫也足夠幾十人一年的消耗。


    他要做的是提前趕到傳承之地,竊取本該屬於那些主角的機緣。


    衝破封印的無敵神獸。


    上古秘境的傳承。


    覺醒靈性的武器。


    明月碎裂,靈氣複蘇,實力才是活命的本錢。


    根據記憶,最強大的天道傳承,就在琴島市,海上仙山。


    師父前世不願離開,被異獸喪屍圍攻,火焰中與道觀一起隕落。


    江宇竭力勸說,老道士無動於衷,對他來說,末世中苟延殘喘,不如歸去。


    來到師父門前,叩響房門。


    房間燈亮著。


    “進來。”


    聲音蒼老,中氣卻十足。


    江宇推門而入。


    “師父,天亮後,明月會隕落,世人大半被侵蝕化為妖魔,被封印的魔神也會漸漸蘇醒。”


    “我不想坐以待斃。”


    他的話沒有任何根據,師父一定會惱怒他不安心修行,整日胡思亂想。


    江宇低頭,等著師父的嗬斥。


    “下山去吧,亂世若至,修道者不得隱世。”


    “若事可為,渡化蒼生。”


    “若事不可為,獨善其身。”


    師父眼神深邃睿智,仿佛一切因果皆在掌握。


    “師父保重。”


    江宇跪地重重叩首,轉身退出,強忍著不舍,關上房門。


    度化蒼生,師父在說笑嗎?


    末世之中,哪有蒼生,隻有野獸間的廝殺,人類,往往比異獸喪屍殘忍百倍。


    他不是古板小道士,心中對神也沒有多少信仰,平日除了早課晚課陪著師父,白天向來不在山上。


    不缺席早晚課,熟讀經文,精修劍法,單純為了讓師父開心。


    小時候,他在山下跟著鎮上的孩子一起上學,因為貪玩,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幹脆待在道觀幫著師父接待香客。


    談戀愛,打架,與三五好友飲酒胡鬧才是他的日常生活。


    沒有錢時,鍾點工做過,扯著師父的大旗驅邪超度也做過。


    坑蒙拐騙的破事沒少幹。


    江宇在鎮上很有名,流言如刀,一個道士抱著繈褓裏的孩子入世,很多話難以入耳。


    房門關上的一刻,老道士眼耳口鼻流出鮮血,身體泛出青光,原地坐化。


    他的嘴角,綻放出一絲微笑。


    左右因果,能留存魂魄已是大幸。


    江宇徒步下山,搭車來到琴島市。


    市中心霓虹璀璨,高樓林立,少年一身破舊道袍顯得格格不入。


    已是淩晨,街上依舊熱鬧,人們醉生夢死,完全不知災難將至。


    坐上出租車,來到海上仙山外圍,此處是一片別墅區。


    曾經的旅遊勝地,早已被私人圈起,成了富豪的遊樂場。


    他清晰記得,天道傳承在一個酒莊之中,一年後被人開啟。


    獲得傳承的那位,本是一個未覺醒的普通人,名叫左一川,異變後躲藏在酒莊避難。


    左一川運氣不錯,進入一個地下酒窖,裏麵很多火腿奶酪,沒有覺醒異能,靠著那些食物,也存活兩年多。


    獲得傳承之後,不到一年時間躋身藍星前十的戰力,掌控九洲最大的庇護所,翻手為雲。


    這不是秘密,傳承遺跡的位置,機緣巧合獲得的方法,被人當做傳奇故事寫在書中。


    末世中,最暢銷的書不是武道,也不是異能的運用技巧。


    而是大人物的傳記。


    每一處避難所的書店,都是他們的傳奇故事,從一個小人物到獲得傳承的過程,激勵著新人在末日中掙紮求生。


    隻求有朝一日,和他們一樣,成為帝王。


    江宇對這些傳記極度癡迷,不止一次被芊月抱怨,庇護所的房間本來就不大。


    他的書架比衣櫃都高。


    回過神來,出租車已經到了酒莊,門口保安站的筆直,牆上到處布滿攝像頭,很難闖入。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


    江宇守在門口,無法可想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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