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客棧。


    燈火通明,一點也不輸煙柳夢的熱鬧。


    入口處一名侍衛撥開熙攘的人群,為身後的林原白引路。


    沈初站在側方酒幌下的陰影處,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她踟躕,不是不信任林原白,而是不夠信任,在林原白的敘述裏,她隻有前麵的十年,而最近的五年發生了什麽,他隻字未提,還是時晏告知,她才知曉林原白除了是禮部侍郎外還是大周朝的駙馬。


    然而就是她這一猶豫,林原白已經跟隨侍衛上馬離開。


    沈初決定還是先找到錢玔再說,抬步時,身後突然出現一雙大手,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鉗製住她讓她無法掙脫。


    沈初心中一驚,呼救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眼前人來人往,此時在人群中一抹墨色身影,傲然淩冽,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睜大雙眸,緊緊地看著他:救我。


    墨色身影像有預感般,突然停下腳步,回眸掃來。


    沈初看清楚他的麵容後,整個人竟然不自覺地發抖,在她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該是這樣,他怎麽會鬢邊生出華發......


    黑衣人立刻鉗製住沈初往後退了幾步,緊緊貼在牆壁上,和夜色融為一體。


    “世子,怎麽了?”淩策隨著藺淮言的目光瞧去,除了客棧方圓外皆是一片黑,並無異常。


    “無事,進去吧。”


    隨著他進入客棧內,沈初求救的心淡了下去,黑衣人迅速將她帶離客棧的範圍。


    “小姐,為了防止你叫喊,隻能得罪了。”黑衣人掏出一團布,在鬆手的瞬間捏住她下頜,強迫她張嘴然後塞進去。


    沈初嗚嗚了兩聲,以示不滿。


    “少主回來沒見到你,現在正在到處找你,小姐還是乖乖跟我回去,以免少主生怒。”


    那更不能回去了!


    然而黑衣人人高馬大,直接將她抗在肩膀上,沈初手腳亂踢,依舊不妨礙黑衣人快速前進。


    沈初腦子飛快旋轉,想找辦法脫險,可現如今嘴被封上,不能呼救,手腳也被捆綁上,拿不了銀針,這大個子完全封住了她的自救之路。


    此時,疾行中的男人卻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前方的人道:“什麽人!”


    沈初看不見來人,隻聽見有人來,立刻又像鯉魚擺尾一樣,掙紮起來。


    “把人放下。”


    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一樣,沈初腦海中瞬間浮現方才一瞥而見的人,姿容絕世,卻已生華發。


    黑衣人謹慎地盯著藺淮言,“我家小姐貪玩,忘了歸家的時辰,我帶自家小姐回家而已,閣下何人,竟然連他人的家事也要管。”


    來人顯然對他的理由不敢興趣,反而失去了耐心,最後一遍道:“把人放下,可饒你不死。”


    狂妄!


    黑衣人半眯著眼睛,這句話引起了他的好勝心。


    他本就是北狄第一勇士,由主上親自挑選跟隨其一起進入大周,因為怕暴露身份所以一直隱藏自己的武力,但骨子裏卻一直好奇大周武士的武功招式,正巧今日眼前人大言不慚,那就放開手一搏!


    為了防止沈初逃跑,黑衣人尋了個視線最通透的地方放下她,衝向墨色身影。


    他像一頭狼,雙拳生風,帶著一招斃命的決心,而來人並沒有急著躲閃,眼神冷靜銳利,仿佛洞察著他的每一個意圖。


    笑話,他從未和自己交過手,又怎麽可能輕易看破自己的招數?


    黑衣人每一道攻擊都迅猛無比,卻又都剛剛好被來人化解,這就像他打在軟棉花上,不得勁,不得勁!


    他不再周旋,袖中寒光一閃,是兩柄短刺。


    藺淮言冷眸帶著些許嘲諷,在知道此人的底牌後,主動出擊。


    他自幼在藺蕭安高強度的壓榨下習武,師從百家,手上功夫已經到了萬物皆可為武器的地步,即便是一根斷枝也能讓他在對上冷兵器時遊刃有餘。


    兩道身影很快,沈初甚至看不清他們的招式,隻是在看見地上掉落的斷枝時,緊張得不知所措,忽而一陣悶哼聲,沈初陡然睜大雙眼,看著那人影墜落在地,她瞳孔驟然一縮:不要!


    腦海中響起她曾經絕望般的哭喊:不要鬆開我!


    她掙紮著向那人而去。


    好在不是他啊.......


    那他呢?


    沈初猛地回頭,看著向她走來的一人,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黑衣人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子,眼中滿是驚詫,對方明明內息紊亂,竟然還能如此強悍,他想起同伴的回憶裏,在流雲山莊上,有一人竟然輪戰了他們一夜。


    多麽可怕的存在!


    藺淮言一步步靠近地上的人,短短幾步仿佛用盡了他所有力氣。


    是她,即便沒有看清她的麵容,但他確定就是沈初!


    藺淮言一陣慶幸,好在他看見了晃動的酒幌,又在進入客棧後越想越不對,今夜無風,酒幌晃動必定是下方藏了人,移動時帶動了酒幌,所以他又跟了出來。


    藺淮言蹲下身子,鬆開沈初被捆綁住的雙手,取下她嘴裏的布,修長的指尖勾起那張被長發遮蓋住的小臉,緩慢而輕巧地撥開青絲,月色下那朝思暮想的人兒不知道又在哪弄了些黑粉,將自己塗得亂糟糟的,隨著淚水落下,黑白交織,狼狽極了。


    他寵溺地笑了笑,“看來還是不能放你獨自生活......”他好不容易養地豐盈起來的小臉,又消瘦了下去,就連那眸中的光也不似以前那般明亮。


    沈初看著他腰間掛著的腰牌,“仵作沈初”,心中越發的難過,她張了張嘴,淚水落進嘴裏,澀澀地卻不苦。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她心虛道。


    藺淮言看著那雙閃著淚光的眸子,心中悸動,想將她狠狠地擁抱在懷中,卻又怕此舉孟浪了失憶的她,此刻自己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可是,隻要她平安地回到自己身邊,失憶又有什麽關係呢?


    “無妨,未來很長,足夠慢慢回憶。”他聲音低沉沙啞,如水般溫柔。


    沈初不禁紅了眼眶。


    藺淮言將她抱起,沈初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快速有力的心跳,眸中閃過一絲擔憂,她仰頭看著他鋒利地下頜,“放我下來,你心率過快不能再勞累,得休息。”


    藺淮言喉頭一哽,默默歎了口氣,果然還是如此不解風情。


    他垂眸,幽深如墨的眸子閃著無奈,“那要不,你抱我?”


    “......”


    月光溫涼,灑在青石板路上,清清淺淺拉長遠去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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