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扶陸十洲下馬。


    藺淮言沉思,陸十洲明明有很多人可以用,卻恬不知恥地一直跟著他們,即便陸十洲一早就對沈初另有想法,那也是因為沈初救過陸十洲。


    可這一次,他感覺陸十洲已經看出了什麽,先是地道裏的奇門遁甲,再是用毒煙擒拿下北狄二十餘人,此等智與謀如果出現在一位有名望之人身上,不足為奇。


    可偏偏,是在一個小小衙役身上,身份地位與其學識閱曆差異極大,很難不讓人懷疑。


    他不怕沈初女子身份暴露,怕的是她背後所牽扯之事。一旦暴露,勢必引來殺身之禍。


    沈初自出生起,便注定要頂著沈容陌和葉依瀾的光環,在沈家遭受巨變後,如果她未繼承二人之才華,碌碌無為,倒也能相安無事。


    可貴又可惜的是,沈初不僅繼承了二人的才華,還生長於草莽,體會了人間疾苦,也見識了人心險惡,從而讓她比其雙親多了一份市井氣,換而言之她既有經世之才,又無士者身上不知變通的傲骨,她能屈能伸,活得通透又坦蕩。


    唯一一點,不夠心狠。


    若非她心軟,陸十洲不可能活著出地窖,他也不會發現她精通醫術和藥理,駙馬也不會成為駙馬。直到現在,沈初還未意識到,因為她心軟,已經被自己和陸十洲發現了端倪。


    可是,如果她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他又怎麽會被她吸引?


    藺淮言笑了笑,罷了,不論她露出什麽破綻,不是還有他嗎?


    沈初攙扶陸十洲坐上輪椅,推著他去找陸家軍,她還得回來接少卿,也不知道季多去哪了,竟然一直未現身。


    離開馬車十幾步,陸十洲突然嚴肅問道:“小初子,你究竟還會些什麽?”


    沈初一怔,“不明白少將軍在說什麽。”


    陸十洲自己轉動輪椅,正麵對她,“毒煙是你放的?”


    方才在馬車上還不著邊際的人,此刻認真又嚴肅。


    沈初知道,現在的他是陸十洲,是征戰沙場的少將軍,是皇後的親外甥,不是那個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的齊天,她定了定神,裝傻,一副震驚的樣子。道:“你說煙裏有毒?那我不是中毒了”


    不是她?陸十洲眸光暗了暗,能讓藺淮言孤身涉險的人沒幾個,沈初算一個,而現場也隻有他和藺淮言沒有中毒,那毒隻能是她下的。


    “小初子,你我同生共死過幾次?”他看著他的眼睛問。


    沈初砸了下嘴,“兩次吧。”


    原來兩次都不足以獲得她的信任。


    “小初子,方才我在馬車上說的話都是真的。”


    “嗯?”


    陸十洲靠在輪椅上,定定地看著她陷入回想中,一字一句提醒她道:“不論你做過什麽,我陸十洲都會罩著你。”


    沈初聞言,往後退了一大步,“少將軍,您這樣說就好像我犯了天條一樣,我可是良民,不信你去查,我六歲喪父,七歲喪母,十六入京,在衙門當差.......”


    陸十洲胸口一堵,他說這話難道是為了聽她的生平履曆嗎,此刻他恨不得把沈初的腦袋瓜子敲開,好好看看,裏麵都裝著些什麽


    他一口氣憋著難受,可看著沈初那一臉無辜的樣子又沒轍,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走。


    沈初見狀對一旁的侍衛招了招手,等其走近後,火速離開,跳上馬車。


    藺淮言撩起眼眸,瞧著她心慌的樣子,“陸十洲問什麽?”


    沈初坐下,“誰下的毒。”說完,一臉思慮地看著藺淮言,有些事他不問,她心裏更不安,“大人,其實我......”


    藺淮言閉上眼睛,“那位鄉下老先生學識淵博,什麽時候有機會引薦一下。”


    沈初一怔,看著他還未恢複血色的麵容,心裏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大人......老先生已經去世了。”


    藺淮言睜開雙眸,滿眼失落,一副遺憾的樣子,輕歎一聲,“那便日後去上炷香。”


    沈初點頭,“好。”她還從未給他們上過香。


    藺淮言見沈初安心了一些,轉而才道:“你可知陸十洲為何要追問下毒者是誰?”


    沈初蹙眉,搖了搖頭。


    “因為顧雲和稱讚了那張藥方,陸十洲現在腿疾未愈,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醫治好腿疾的機會。”


    沈初聽懂了,當務之急要醫治好陸十洲的腿疾,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有把握醫治嗎?”藺淮言問。


    沈初搖頭,“沒有。”


    藺淮言了然,沒有就是有。


    馬車停在顧府門口,既沒有離開,人也沒有下來,顧雲和懂事地出來迎接。


    “少卿,聽聞您受了傷,不如就在顧府住下,好生休養一段時日。”


    沈初打開車門,站在車轅處行禮道,“勞煩顧大小姐了,我家大人在和北荻細作交手時,因顧及被俘女子性命,著了對方的道,這才受了內傷。”


    顧雲和心中一驚,連忙側身對著府內做了個請,然後低聲詢問道:“可嚴重?”


    沈初點頭,沉思,她那幾針威力竟然如此大......


    藺淮言躬身下馬車,顧雲和緊張地引他去客房休息。


    沈初跟在二人身後,路過顧家主院落時,被那邊封住的院門吸引住目光。


    藺淮言側目,也順著沈初的目光瞧去,詢問道:“家主屋宅封起來了?”


    “嗯,以免有人誤闖進去,動亂了家父生前留下的事物,也是給我留一個懷念父親的地方。”


    “平日裏不需要人把守嗎?”沈初問。


    顧雲和一怔,若有所思地回頭望她一眼,“沒有,顧府裏的人都很守規矩,客人在看見封起來的門後也會繞道而行。”


    沈初點頭,那就好。


    顧雲和收回目光,心思沉了沉。她帶著二人進入入住的客房,對藺淮言行禮道:“少卿,能否讓我給號脈。”


    藺淮言伸出右腕,隻見顧雲和左手搭脈。


    沈初站在身側,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顧雲和不會走了顧家主的老路吧?


    不行,她還指望讓顧雲和醫治好陸十洲的腿疾,必須要盡快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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