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灰,在空中回旋,最終靜靜地落到地上。


    灰塵飄向空中,染黑了湛藍的天空。


    消防車和警車的鳴笛顯得刺耳,周圍的房屋裏,居民不是的探頭,眼中,隻剩下恐懼。


    紅色……


    一切,都是紅色的……


    火焰吞沒了視線中的一切,仿佛這是一場有生命的火焰,在不斷的成長、吞噬。


    “快!快!”


    穿著防火服的消防員正在火速集結,組裝著手中的水管,朝著那不可一世的火焰魔頭開炮。


    而身為魔頭,它自然不會任由那些渺小的人類肆意地踐踏自己。


    “吼——”


    宛若炸雷般震耳的吼叫震撼著那些趕上去的消防員,手中的水管都略拿不穩。


    石礫顫動,碎土蹦跳……


    本該恢複平靜的杜王町,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亂。


    火焰中,幾道身影出現升起。


    它們不高。


    和普通人的體型沒有多大的區別。


    它們的皮膚有些泛黑,外表露出的地方,似乎長著一些顏色古怪的晶石。


    但除此之外,他們真的沒有再有任何的異常,看著,和人,沒有任何區別。


    那火焰是從它們其中的一個嘴中噴出的,像是古早特攝片中的皮套怪人,蠻力,能操縱水火。


    那些高壓的水槍噴射出的水柱澆在那些火焰上,雖有壓低之勢,卻仍不敵那些怪物縱火的速度。


    甚至……


    它們已經將目光,放到那些消防員的身上了。


    將嘴張開到誇張的程度,留著惡心的口水,朝著他們以常人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撲殺過去!


    鐺——


    然而,剛起跳,那些怪物就感覺一股巨大的重力。


    重物憑空出現,死死地壓住了所有的怪物。它們奮力地掙紮,但是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消防員都愣住了,直到他們感覺到脫手的水管又被送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先去滅火和救人吧,這裏交給我處理就行。”


    孫子斌帶著一副死魚眼,看著那些剛趕到的那些,東方家的人,不鹹不淡地說道。


    為首的兩人吞了口口水。


    所有視線中可見的怪物都被一根淡藍色的柱子壓著,所有將要落下來的碎塊都被一張淡藍色的薄網托著。


    距離火災爆發過去了一分鍾。


    但現在,除了火焰,其它的危機幾乎全被控製住了。


    “……”他們晃了晃頭,朝著火中跑去。


    跑過孫子斌時,後者在盯著火焰。


    意外?


    挑了挑眉。


    他看向那些怪物。


    這裏的火災,真的是意外,火源特別穩定,就是一家家具店中的插座漏電導致的。


    就算沒有這些怪物,這場火災也是必然的。


    但,那些怪物……


    孫子斌皺著眉。


    他想起了曾經某個人問過他的問題:


    人,會感染到煞石嗎?


    現在,要是那個家夥也在,那這個問題的答案就不用孫子斌來回答了。


    是的,這些怪物全都是人,或者說,曾經是人。


    皮膚上的異變雖然有很多種可能,但那股氣息是孫子斌不會認錯的。


    煞石。


    周圍,因為火災與怪物造成的響動,吸引了一些人。


    一共……三人。


    看他們的樣子,大概是記者一類的。


    “現在我們可以看到,相關部門正在控製著火勢……”其中,一個穿著西裝的女性正在舉著話筒,對著攝像機極盡可能地描述著火災的現場。


    果然,東方家的效率還是不錯的。


    孫子斌在之前就見過那三人,都是東方家的人。


    估計是東方常助在第一時間得知火災的發生後派來的。


    比起把消息藏著掖著,不如讓群眾第一時間知道真相。


    而且,向外匯報消失的人員也是自己的手下,控製什麽信息可以傳遞什麽不可以傳遞,輕鬆得很。


    就比如現在,他們隻報道了孫子斌參與了火災救援,人員傷亡估計隻有個位數的輕傷。


    沒有說出任何關於怪物的事情。


    孫子斌掃了掃周圍,這條街附近還是有很多居民樓的。


    甚至不少的窗戶都可以看到這邊的場景。


    但,那些窗子都被恰到好處的煙霧遮住了視野。


    他能百分百確認,這些煙不是火災會生成的。


    一旁,不斷有人帶著傷員站到一旁,那些人,直接在旁邊搭起了一個臨時的醫護所。


    不過……


    看他們那批人的衣服,好像,是天網的啊……


    “孫子瑩小姐在得知這邊的事情後第一時間做了安排。”孫子斌的背後,一個女聲響起。


    他沒有回頭,繼續問道:“周圍的監控有壞嗎?”


    “沒有,我們已經第一時間調取了監控,沒有看到任何異常的地方。”那名女子單膝跪地,將一個平板抵上。


    藍光亮起,將平板拖起,浮到孫子斌的麵前。


    盯著裏麵快放的畫麵,孫子斌的身材忽的落下來幾個人。


    他們的身上都還綁著繃帶,或者塗著藥。


    “喂!幹……幹什麽?”


    “放開我!快放開我!!我可是傷員你知道嗎?!”


    “啊……啊啊……”


    那些人叫喚著,但是無用。


    隻見捆著他們的藍色光環上下抖了抖,掉下來些許黑色的小顆粒。


    盯著那些顆粒,孫子斌身後的那名女子的臉色率先一變:“煞……煞石!!”


    她看向那些被孫子斌鎮壓的怪物們。


    他們,都是因為煞石的原因,理智喪失,成為隻會靠本能的殺戮感生活的怪物。


    “你們哪拿到這些東西的。”孫子斌對著女子揮了揮手,示意她冷靜,而後,看著那幾人。


    他的身上,開始向外散發一股極為濃鬱的殺氣。


    幾個人瞬間就被他嚇破膽了,一時間直接把一切事情都招待了。


    “那個怪物現在這麽猖狂了嗎?”女子也是一並聽完,臉上陰沉一片,“現在又用這種東西來加深人們的恐懼嗎?還是煞石,這樣子就算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把其他人感染上……”


    “孫子瑩今天回去了嗎?”將那幾個人掐暈,孫子斌轉身問道。


    “是的,孫子瑩小姐在將我們派過來之後已經登上了回國的輪船。龍大人跟在她的身邊。”


    女子謙卑地說道,同時也是感到一陣顫栗。


    剛才孫子斌先生提問的時候,要是我回答沒有……


    女子跪了一會,才察覺威壓已經消失了,這才緩了口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她這還是第一次站在孫子斌麵前。


    雖然以前也有聽說過這個男人的事跡,但現在親生體驗一下真的是……


    “喂!小子,這裏不能進來的!!”


    “別擋道!”


    “停下,小子!!那裏麵正在……”


    “別攔我!!!”


    轉身,女子看到一個少年正被幾個東方家的人攔著。


    可是,下一秒,少年不知為何就出現在了幾人的後方。


    完全沒有任何征兆地突破了一群人的攔截。


    同時,身後的火焰裏,又傳出了幾聲吼叫!


    “吼——!!!”


    幾乎同一時間,少年越過了她的身邊。


    她想要出手去抓,卻發現少年突然地往前了一段。


    什麽情況?


    此時,時崎丸二的視角。


    視線裏,他隻能看到火焰。


    火,到處都是火,無邊無際的烈焰,高溫統治著一切。


    但這些都不是攔住他腳步的理由。


    這是他頭一次做出這麽不理智的事情。


    因為他有預感……


    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


    他不想要那樣的預感,他需要親自去確認一遍!


    那是假的!那一定是假的!!


    他跑進了火中。


    他在火中看見了許多人。


    它們……


    都不像是正常人!


    但丸二直接無視了那些對著他張牙舞爪的怪物,甚至繞開了其中幾隻的追擊。


    最終,他停了下來。


    他的麵前,是一家超市。牌匾已經被燒壞了,火焰擋住了大門,根本看不清裏麵的模樣。


    周圍,還有一些在火裏的救援人員。


    “嘿!孩子,別站在那裏!!”


    然而丸二次數根本不會管他們,他朝著超市裏麵大喊起來:“爸!聽得到嗎!!是我啊!!!”


    沒有回應。


    隻有火焰在無情地灼燒著。


    身後,那些人打算強行帶走丸二。


    畢竟這裏可不是什麽遊樂場,這裏可是充滿著怪物的火焰山啊!!


    可丸二的舉動卻又一次出乎了他們的預料,直接朝著火焰中奔去,義無反顧地衝進了超市。


    “那孩子瘋了嗎?”一個瞪大了雙眼,“算了,阿一、佐木,你們先把傷員送出去,剩下的人,和我進去找人!”


    “了解!”


    火焰裏,丸二感覺自己什麽都看不見了。


    明明平時看過很多關於火災的記錄片。


    但到了現在身臨其境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是什麽都不懂。


    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在火焰中找一個也不知還在不在的人!


    他隻能按照本能,朝著裏麵深入,跨過那些燃著到底的貨架,往前衝去。


    記憶裏,他來過父親工作的這家超市。


    那時候,是父親親自帶他來的。


    一塊天花板上的瓷磚摔下,差一點就砸中了丸二。


    他被父親抱著,和店裏的每個員工以及老板打著招呼,大家都在看著他,大家都在和他玩鬧。


    他用了一次錯亂,作用於周圍的空間,讓他穿過了一堵火牆。


    當時,時崎大夫特別喜歡坐在超市的倉庫門口,而他,就被父親放在他的腿上。


    看著前方被貨架堵住的路,他不由地發出一聲怒叫!


    他當時特別喜歡抓著父親的胡子鬧,弄得時崎大夫不得不從隔壁的貨架上“借”一個小玩意過來讓丸二放過自己。


    “給我啟開!!”他撿起一個沒有著火的棍子,翹著那些貨架,嚐試讓他們讓路。


    坐著久了,他就會聽到時崎大夫的提問:“丸二啊~長大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啊?”


    他的額頭處青筋暴起,手臂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體驗撕裂般的痛苦!


    “長大?長大我想要當爸爸!想要成為和爸爸一樣的人!”


    “啟啊——!!!”


    時崎大夫摸了摸他的頭:“成為爸爸啊……可是爸爸現在的樣子不是什麽好的未來哦~換一個吧?”


    像是為了回應他的發力,他真的將那些貨架翹起來了。簡直是不可思議!


    “這樣啊……那,我想成為……”


    被遮擋的視線變得開闊,丸二也能看清眼前的事物了。


    “一個超人!”


    而站在他麵前的,是……


    “能夠守護爸爸和媽媽的超人!”


    時崎大夫。


    時崎丸二喘著氣,他想要將手抬起來伸向父親,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抬不起來:“爸……我來接你了。”


    對麵,原本是側著臉的時崎大夫,緩緩地轉正。


    露出了……他誇張的另外半張臉。


    就像是被變異射線感染的畸形兒一般,鼓起、充滿疙瘩、除了惡心與詭異,想不出任何形容詞去更好地描述他那半邊誇張的臉龐。


    大夫的身體也是如此,上半身壯碩得像一頭牛,可下半身卻宛若一位嬰兒。


    四肢大小不一,皮膚批著黑色,身上長著晶石。


    他看向丸二,眼中似乎多出了一份清明,喃喃道:“丸……二……”


    他朝著時崎丸二靠近。


    “停下!別靠近那個孩子!!”


    後方,傳來了其它人的叫聲。


    幾位穿著防火服,手持槍械的人,站在時崎丸二的身後不遠處,槍的準心,直指大夫的眉心。


    “隊長,那是那個孩子的父親嗎?”其中一個人輕聲問道,他們雖然剛到,但也聽見了丸二之前的話。


    被稱作隊長的男人點了點頭,但手上的槍口可沒有任何一絲顫抖。


    但丸二不幹了,他直接擋在大夫的麵前:“你們瘋了!那是我的父親!”


    隊長:“那是曾經,現在的他早就不是你的父親了!”


    他的臉沉了下來,繼續道:“現在的他,是煞種!”


    “是煞種又如何?你們沒看到嗎?他根本不想攻擊我,對我們沒有任何一點敵意!他還是清醒的!你們看不出來嗎?!”


    丸二指著自己的父親,據理力爭著。


    確實,隻從剛才幾人用槍指著大夫之後,他先是有過一小陣子的躁動,但很快就像是自己壓製了下來。


    而且,也不是說所有人被煞石感染後就會第一時間失去理智。


    “正因為如此,你更不應該靠近你的父親!”隊長回應道,“他已經被感染了,煞石的汙染是不可逆的!他現在保持的理智是因為他還保留著作為父親的意誌,那是對你最後的保護,不要浪費他的努力!!”


    “胡說八道!!!”丸二吼道,隨後抬起拳頭,“既然你們不願意讓開,那我自己來!時間”


    突然,一根著火的柱子朝著時崎丸二砸來。


    他,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孩子!!”幾個人同時叫道!


    轟——


    柱子砸落,掀起一片灰。


    而丸二,卻毫發無損。


    “爸……爸!你還清醒著對吧?你一定還清醒著對吧?!”時崎丸二睜開眼,他看見了把自己抱出來的時崎大夫。


    然而,大夫卻將他拋向了那些人。


    幾人都有些搞不懂。


    隻見,時崎大夫跪了下來,低著頭:“麻煩了,將我……殺……掉……”


    幾人都愣住了。


    隻有時崎丸二一臉錯愕:“你在說什麽啊?老爸?你是在求死嗎?”


    他看向自己的兒子:“丸二……我……已經……沒機會了……”


    “喂喂!不要在這個時候開玩笑啊!你還清醒著對吧?你還活著對吧?你還是我的父親對吧?對吧?別這樣嚇我啊老爸!”時崎丸二越說越激動,“你還記得我對吧?你還記得晚上的牛排對吧!對吧!!”


    “丸二……”


    “爸!!!”


    這是,隊長已經舉起了槍。卻被丸二擋住了。


    “讓開!”他喊道!


    “不!”丸二的眼角帶著淚光,“他明明就還是一個大活人,憑什麽?憑什麽你們要殺死他!”


    “他現在是煞種!!煞種必須被清楚!!!”


    “可他是我的父親!!!”


    “你這是在浪費他……”隊長忽的不說了,表情明顯已經氣氛到了極致,甚至直接將手中的槍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又說道:“這裏已經被火焰蠶食得差不多了,如果不走,你必將死在這裏!”


    “那又如”


    “不要把自己想得多偉大你個毛頭小子!!誰還沒有親人啊!!!誰還沒經曆過血肉分別啊!!!你就當隻有自己才是最慘最痛苦的那個了嗎!!!


    不要仗著自己的年輕就去任性!!!


    現在,他是清醒著的!但以後呢?他還會是這樣嗎?就算一直都是這樣,那你呢?跟煞種相處就連你也會成為煞種,你就能保證自己還保留著理智不去傷害別人嗎?其它人能?這些,你(和諧)的考慮過嗎?!


    你就隻會在這裏吼叫嗎?!!


    你就從沒想過自己的錯嗎?!!


    你的心中就隻有自己嗎?!!”


    隊長吼完,從旁邊的人手中拿過一把槍,指向丸二身後:“讓開,讓你的父親安息!”


    時崎丸二依舊站在那裏,他的身體在抖,但他現在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腦子裏還有的理智告訴他:


    那個隊長是對的。


    可……可我不想再……


    我隻不想再失去家人了啊!!!


    突然,他感覺自己被人碰了碰。


    是時崎大夫。


    “丸二……我的……時……時間……已經不多了……”他的聲音逐漸小下去,“抱歉啊……”


    “爸……”他看著自己的父親,猛然發現後者的手中多了一把槍。


    是隊長之前扔的那把。


    隻見,他,將槍舉起,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丸二……你長大了……你應該……作為……一個……一個大人活下去了……


    不要……留戀過去……向……前看……


    很抱歉……我……沒法……陪你走下去了……


    你……永遠是……我的驕傲……是……最棒的……


    所以……要……不要任性了……堅強起來吧……


    忘掉……我吧……”


    時崎大夫看著時崎丸二,深吸了一口氣,用他最後的力氣,說道:“再見了,丸二。”


    接著,槍響…


    時崎大夫的身體,向後倒去。


    他那凝固的雙眼中,仿佛還充滿著什麽。


    但再也沒有可能表達出來了。


    時崎丸二看著前方,哽咽道:“爸?”


    無人回應。


    他顫抖地走上前,晃著那道身影。


    那個人,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丸二盯著他,低下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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