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繡……阿繡……你是怎麽了?這是好事兒啊你哭什麽?”陳氏慌張的拉著賀繡,拿了帕子胡亂給她擦著眼淚,連聲的問:“阿繡啊,好姑娘,你是怎麽了呀!”


    賀繡哭了一陣子,心情倒是平複了許多。她拿過陳氏的帕子擦了擦眼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笑道:“我真是傻了。哭有什麽用呢!”


    陳氏聽了這話,忙問道:“阿繡啊,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呢,啊?”


    “娘親,我是不會做二姐的陪嫁的。我是人!我不是綾羅綢緞,也不是古董珍玩!憑什麽把我當成陪嫁給送到謝家去?”賀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手裏的帕子往陳氏的懷裏一扔,轉頭衝著門口叫了一聲:“明璫!”


    明璫在外邊守著呢,剛聽見賀繡哭的時候便想進來瞧瞧,還是百靈把她給拉住了。這會兒聽見賀繡叫她,急忙答應一聲進來了:“姑娘,您叫我?”


    “嗯。”賀繡轉身去榻上拿了一個盒子打開,把裏麵一塊月白色的錦緞帕子拿出來打開,露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拿著這個去找九郎。”


    “是。”明璫接過了帕子和玉佩,見賀繡不再說話,便問道:“姑娘,奴婢見了九郎,說什麽呢?”


    賀繡想了想,說道:“什麽也不用說。”


    “是,奴婢明白了。”明璫答應著把帕子包了玉佩,揣到懷裏轉身就出去了。


    陳氏在一旁看著,似是看明白了什麽。她站起身來走到賀繡跟前,低聲說道:“我的好姑娘,你是不願意跟著謝三郎的對吧?你是不是跟王九郎……”


    “娘親!”賀繡皺著眉頭無奈的瞥了陳氏一眼,說道:“你都說什麽呢?!”


    “我……”陳氏想了想,又笑道:“我說什麽了呀。我的好姑娘哎,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我這兒也看明白了,九郎對你是真的上心,看看你這一身一身的衣裳,可不都是他叫人給你送來的嗎?”


    賀繡這才想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忽的笑了。


    是啊,從臨州城開始,她的吃喝穿戴事無巨細,王博全都想到了。他如此這般對待自己,賀家的人也不是瞎子吧?她們要想把自己送到謝家府中去當嫁妝,也要掂量一下王博怎麽想吧?


    陳氏看賀繡的臉色好轉了許多,便出了一口氣。拉著賀繡的手勸道:“好了好了,可不許哭了啊。你這身上剛好了點,再哭壞了身子,姨娘我要指望誰呢?啊?”


    賀繡點點頭,說道:“好了姨娘,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陳氏應道:“好,好。我先走了,你好好歇著吧。”


    明璫拿了賀繡給的帕子和玉佩坐著賀繡的馬車出了賀府的後門,一直往王家府邸去。


    王博雖然未成年但卻已經另建了府邸並沒在家族大宅中居住。不過明璫不知道,她先坐著馬車去了王家官宅,問了門上當差的,知道王博在外邊的別院,又坐著馬車去了王博的別院。


    王博正坐在榻上寫著什麽,玉珥帶著明璫悄悄地進來立在一旁不敢說話,王博寫完了之後抬手端茶的時候看見了站在玉珥身邊的明璫便皺起了眉頭:“你怎麽來了?”


    明璫把手裏的帕子和玉佩拿了出來,雙手往上一遞,低聲說道:“回郎君,是姑娘叫奴婢來的。”


    王博伸手拿過帕子和玉佩來慢慢地摩挲著,似是忍著一股什麽情緒。低聲問道:“阿繡怎麽了?”


    “回郎君,奴婢也不知道姑娘是怎麽了,陳姨娘來了跟姑娘說了幾句話,姑娘就哭了……”


    “哭了?”王博抬起頭來看著明璫,冷聲道:“你們是怎麽服侍的?連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


    “郎君……”明璫立刻跪了下來,“奴婢聽了些風聲,不知是真是假。奴婢猜著,許是姑娘為了那些風言風語才哭的。”


    “說。”王博慢慢地把玉佩包了起來。


    “奴婢聽說,謝家的人提出了要求,要姑娘給阿敏女公子做陪嫁。”


    “什麽?!”王博雙眸一眯,如冰刀一樣寒冷的目光盯到明璫的臉上,明璫的後背上噌的一下被冷汗浸透。而王博的聲音更加叫人寒徹骨頭,“要阿繡去給謝燕文做妾?”


    “是謝家人來提的。說是讓姑娘去跟阿敏女公子做媵,效仿什麽娥皇女英……”


    “哼!”王博冷冷的看了明璫一眼,忽的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郎君,衣裳……”玉兒忙拿了外袍上前兩步攔在門口,把長衫一抖給王博穿上。


    穿上了衣裳之後,王博又緩緩地出了一口氣,腳上慌張中踏上的木屐又緩緩地褪了下來。


    “郎君?”玉珥給王博扣上了腰封的銀鉤,見他遲疑的樣子,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嗯,你進宮一趟。”王博說著,又轉身回來在屋子裏慢慢地走了幾步,緩緩地說道:“你不要去找皇後,你隻去找雅妃娘娘。”


    玉珥忙福身答應著側臉看了明璫一眼,微微一笑。


    明璫忙跪了下去:“奴婢替姑娘謝九郎大恩。”


    王博淡淡的說道:“回去好生服侍,雖然你現在不是王家的人了,但你總還是在我身邊長大的。不要丟了我王家人的臉。”


    明璫剛剛有些幹爽的後背再次濕透,她重重的叩了個頭,啞聲應道:“是,奴婢謹記郎君教誨。”


    王博廣袖一揮,玉珥和明璫二人便悄聲的退了出去。


    出了王博的屋子,玉珥拉著明璫的手低聲說道:“姐姐,你放心回去吧。姑娘那裏你多多照應著,不過你放心,我這就進宮去見雅妃娘娘,阿繡姑娘的事情很快就會解決。你放心吧。”


    明璫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哎呦我的老天,我跟了九郎六年的時間,從沒見過郎君發這麽大的火兒。”


    玉珥點頭說道:“九郎君為了阿繡姑娘,可真是吃盡了苦頭兒了。我們做奴婢的都覺得心疼。”


    明璫對她使了個眼色,輕聲說道:“這話兒可不能隨便說。小心郎君生氣了把你給賣出去。”


    玉珥輕笑道:“郎君賣我做什麽呀?”


    明璫也笑著搖搖頭,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各自辦各自的事兒去了。


    王博一個人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又喚人:“來人。”


    門外的婢女應聲而入。王博慢慢地站起來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吩咐道:“備車。”


    賀繡打發走了明璫和陳氏之後,自己出了屋子在院子裏慢慢地轉了兩圈,最後還是在院子裏的藤蘿下立住了腳步。婢女見了忙搬過一副榻幾來放在她的身後,賀繡回頭看了看,轉身坐了上去。


    又有婢女拿了茶點和酒水過來,慢慢地給她斟上了一杯,賀繡便拿起酒杯來緩緩地喝了一口。


    她一喝完,婢女便忙拿著酒壺又給她斟滿。賀繡也不說什麽,隻要婢女一斟滿了酒,她便拿起來喝。


    一連喝了四五杯,賀繡便覺得身上有些軟軟的。另一個婢女忙拿過一個靠榻來擺在她的身後,賀繡慢慢地往後靠過去,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八月的風裏帶著桂花的香味,一絲絲一縷縷,仿佛香裏滲著最稠的蜜膠,從四麵八方浸染,浸透人的五髒六腑,連皮毛之下的骨頭,都似要被這香氣滲得酥了。


    風吹著藤蘿的葉子窸窸窣窣的響著,仿佛是情人之間喃喃的細雨。


    不知何時,風似乎小了些,賀繡覺得耳邊似是清淨了許多,連婢女們來回走動的聲音都沒有了。她微微蹙了蹙眉,慢慢地轉了一下身子,便覺得身上一暖,似是有人給她蓋上了一條薄毯。


    “嗯,百靈,明璫回來了嗎?”賀繡依然閉著眼睛,緩緩地問了一聲。


    “阿繡,喝醉了怎麽能睡在院子裏?你不是身上不舒服嗎?”


    是賀康的聲音,賀繡一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卻看見站在她身邊的王博。


    他微微蹙著眉頭,秋日暖暖的陽光猶如一層淡淡的紗照在他如玉一樣的俊臉上,讓他那冷清的五官都有些模糊起來。


    “九郎?”賀繡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手不自覺的摸到了身上的一件紫色的綿緞披風,再低頭一看,紫色的綿緞上繡著藍色的鳳紋,


    王博微蹙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淡淡的說道:“聽說你病了,怎麽還在院子裏睡覺?”


    賀繡把身上的披風挽在手臂上,慢慢地離了榻,對著王博微微一福,又轉身對著賀康微微一福,輕聲說道:“不知大兄和九郎過來,阿繡失儀了。”


    賀康剛要說什麽,王博先開了口:“既然身上不好,就不要在外邊說話了。來人,把禦醫叫進來給阿繡診脈。”


    “是。”王博的婢女答應著出了院門。


    王博又吩咐:“明璫,攙扶你們姑娘進去。”


    “是。”明璫答應著走到賀繡跟前,輕聲說道:“姑娘,咱們進去,您身上一直不舒服,禦醫來了咱們可得好生請個脈,啊。”


    賀繡點點頭,由著明璫把自己給扶了進去。


    一個花白胡子的禦醫跟著婢女進來,朝著王博拱了拱手:“九郎。”


    王博擺了擺手,說道:“去給女公子診脈。”


    “是。”老禦醫答應著跟著婢女進了屋子。


    王博看了看賀康,淡淡的說道:“大郎,阿繡對我有救命之恩。”


    賀康點了點頭,微笑道:“是,九郎。你放心,阿繡這兒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叫她們都細心服侍著。”


    王博冷笑了一聲,大袖一拂,轉身進了屋子。賀康臉上有些尷尬,但以王博的身份就是皇室的王爺公主們他也一樣不放在眼裏,何況是別人。


    屋子裏,賀繡歪在床上,紫色的花罩遮蓋的嚴嚴實實,賀繡隻伸出了一隻手來,明璫又拿了一塊帕子蓋在手上,轉身對禦醫笑了笑,說道:“您請。”


    禦醫點點頭,上前來慢慢地坐下,眯著眼睛在賀繡的手腕上認真的診脈。


    半晌,老禦醫方搖了搖頭,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王博的跟前,拱了拱手。


    王博冷聲問道:“怎麽樣?”


    老禦醫緩緩地回道:“回九郎,姑娘脈象虛浮,身子應是受過重傷。傷後又勞了心神,沒有靜心休養。奔波勞累,又傷了風寒。如今也算是宿疾了。需得好生靜養才行。”


    王博點點頭,低聲歎道:“這都是因為我啊。有什麽好的方子沒?該怎麽靜養,你跟我說說。”


    老禦醫想了想,說道:“湯藥自然是要開的,不過——這日常的補養也很重要。姑娘身上有箭傷,若能常泡泡熱湯泉,對身體極有好處。”


    賀康暗暗地歎了口氣,心想不知道這事兒讓謝家知道了,還要不要阿繡跟著阿敏嫁過去。


    “開方子吧。”王博說著又轉過身來對賀康說道:“我在城郊有個莊子,裏麵有兩個熱湯泉,叫阿繡收拾一下搬進去吧。”


    賀康一怔,想著怎麽就搬過去了呢?賀繡就這麽跟著他走了?


    王博看著賀康遲疑的樣子,淡淡的說道:“你放心,這莊子我會轉到阿繡的名下。她住的是自己的莊子,外人便也無從嚼說閑話,壞了你賀家的名聲。”


    賀康又是一怔,朝著王博拱了拱手,說道:“九郎有心了。康替阿繡謝九郎了。”


    王博冷笑著搖搖頭,說道:“不用。”說完,他徑自轉身吩咐明璫,“還不去收拾東西?今日你們便跟著阿繡搬過去。”


    明璫忙福身答應著,轉身對百靈說道:“妹妹,你把姑娘的衣物收拾一下,我去收拾姑娘的首飾,對了,叫人去通知一下阿信。”


    “好唻,我知道了。”百靈答應著轉身出去。


    賀康皺著眉頭問道:“這阿信是誰?”


    明璫回道:“阿信是姑娘的奴,在洛陽的時候收的。姑娘有個什麽差事都是他給傳話兒。”


    “哦。”賀康點點頭,說道:“你們好生照顧阿繡。”


    “是。”明璫福了福身,轉身去收拾東西去了。


    賀康對王博笑道:“九郎,請那邊榻上坐。”


    王博臉上的冷傲似是淡了些,看了賀康一眼,轉身坐到了那邊的榻上去。賀康見了,心裏一寬,在王博對麵坐了下來。


    婢女忙上前來給二人倒了酒水,賀康一抬手,說道:“九郎,請。”


    王博緩緩地抬手拿起了酒杯,湊到了唇邊慢慢地喝了一口,低聲問道:“我聽說,賀家和謝家結了親了?”


    賀康笑了笑,說道:“是啊。謝家三郎聘了我妹妹阿敏。已經放了定了。放定那日九郎不在建康,所以這帖子也沒送到九郎那裏去。”


    “嗯。這倒沒什麽。”王博又輕笑一聲,雖然是笑,可他臉上的表情卻如冰淩乍開,叫人覺得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大郎若是挑不出美貌的姬妾陪嫁,我可以給你送幾個過來。”


    “這……這話從何而起啊?”賀康尷尬的笑起來,“些許小事,怎麽敢勞駕九郎費心呢。”


    “費心倒沒什麽。”王博笑的更冷,“隻是我不想叫人說我王博是那種知恩不報的小人罷了。”


    “這……”賀康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王博乃名士之首,他這話若是傳出去了,賀家的顏麵怕是要掃地了。他和父親在朝中怕是也要受到那些人的抨擊了,在那些名士之中,自己還怎麽立足呢?


    想到這些,賀康的心裏越發鬱悶起來。王博他對賀繡到底是什麽意思呢?他若中意阿繡,直接打發人上門來說不就行了?若他明著提出要阿繡給他做妾,父親自然無法拒絕,阿繡也不會把那種“誓不為妾”的話來搪塞家裏了。


    明璫百靈等待著婢女收拾東西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賀康的心情也一點一點的活動起來。看著王博安靜的坐在那裏慢慢地喝酒,那氣定神閑的樣子,真真是叫人羨慕。


    可是,這阿繡那脾氣也擰著呢!她曾經一再的申明,這輩子她絕不做妾。還說什麽,給人做妾還不如死了。想到這個,賀康又繼續鬱悶起來。


    王博一杯酒終於喝完了,他抬手把酒杯放在案幾上,大袖一振,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了賀繡的臥室門口,問道:“收拾的怎麽樣了?”


    賀繡已經穿上了出門的衣裳,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對鏡梳頭呢。聽見這話,她抬起頭來說道:“這就好了。”說著,她又抬手撫了撫鬢間的桂花,慢慢地站起身來出了臥室,走到賀康的麵前,微微一福。


    賀康點點頭,說道:“別任性,好生養著,湯藥一定要按時吃。晚上我回了母親,明兒再打發幾個嬤嬤過去服侍你。”


    “是,阿繡謹記大兄教誨。”


    “嗯。”賀康又轉頭對著王博拱了拱手,說道:“九郎,你對我三妹的情誼,康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了。你放心。”


    王博微微的笑了笑,說道:“博也沒什麽不放心的。大郎代我問老夫人,夫人好。來的匆忙,就不過去給她們請安了。”說著,他抬手拉住了賀繡的手臂,大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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