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康今日也換了一件棗紅色的深衣,正坐在榻上和謝允之一起品茶呢。二人滿麵春風,似是談的很是開心。賀紋進門後給賀康跪了下來,慢慢地叩首:“阿紋給大兄叩頭了。”


    賀康微笑著看著跪在地上做婦人打扮的賀紋,頭上戴著綠寶石鑲嵌的金釵,雖然哭的眼睛紅腫,但妝容還算是不錯,於是微微笑道:“阿紋啊,跟了蘇先生之後,你要恪守婦道,好生服侍,知道嗎?”


    貴妾也是妾,什麽開枝散葉,主理家事的話賀康是不能說的。


    “是,阿紋謹記大兄的教誨。”賀紋又磕了個頭,被蘇嬤嬤扶了起來。


    賀康又吩咐道:“你們這就送阿繡去蘇先生那邊吧。”


    “是。”奶娘和素墨等幾個丫頭婆子一並給賀康磕了頭,拜別了舊主人,隨著賀紋往蘇培住的院子裏去了。


    謝允之給蘇培安排的院子在賀康的院子後麵,從正廳走過去也不算遠,不過百十步也就到了。


    此時蘇培的院子裏倒也有幾分喜慶,坐墊桌布都換成了棗紅色,床上吊著的帳幔也換成了明快的銀紅。屋子裏也擺著幾件像樣的古董珍玩,原本是賀康叫人送過來的。


    蘇培也穿著一身薑紅色的衣裳,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


    賀紋進門後,向蘇培跪拜行禮,委委屈屈的叫了一聲:“夫主。”


    蘇培微微一笑,伸手把她拉起來,說道:“起來吧。”


    賀紋的手被蘇培牽著,隻覺得指尖有微微的暖意。她的心裏越發委屈,便低下頭去。


    “阿紋,來,坐吧。”蘇培對賀紋自然是珍惜的,不管怎麽說賀紋都是賀公彥的庶長女,在蘇家他隻是個支族旁係,並沒有多少的勢力。


    當初進賀家教琴他原本也存了攀附之心。如今能有阿紋的陪伴,對他來說也是福氣。


    賀紋被蘇培牽著手上了榻在蘇培身邊坐了下來。蘇培朝著素墨等人擺擺手令她們退下。然後抬手把賀紋摟進了懷裏。賀紋微微一怔,身子不由得一僵。


    蘇培微笑著湊過來,在她的耳上一啄,看著她紅紅的眼圈兒,輕聲問道:“怎麽還哭了?”


    “哪有啊。”賀紋忙低頭掩飾,輕輕地別過臉去。


    蘇培隻當她害羞,便輕笑道:“納你為妾是有點委屈了你,我心裏知道的。好了好了,以後我會好好地對你的,嗯?”


    “是。”賀紋心裏再別扭,也不能怎麽樣。從賀康的屋子裏出來,她便知道此生此事已經無可挽回了。


    幸好蘇培品貌上乘,也是世家子弟,跟著這樣的人,除了身份上她接受不了之外,別的也沒什麽不滿足的。


    “那你怎麽連個笑臉也不肯跟我呢?”蘇培說著,抬手把賀紋的下巴輕輕地捏住,讓她抬起臉來對著自己。


    “夫主說什麽呢。”賀紋驀然羞澀,小臉微紅,眼波蕩漾,媚色橫溢。


    “靨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蘇培輕輕的吟誦著,慢慢地俯下頭來噙住了賀紋的櫻唇。


    “嗯……”賀紋頓時覺得渾身酥軟難當,情不自禁的靠進了蘇培的懷裏。


    “阿紋,你是不是早就傾心於我了?”蘇培摟著美人柔軟的腰肢,心潮激蕩難以自持,更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湧上心頭。


    賀公彥的女兒如今是他的妾侍,要喚他一聲‘夫主’,這是多美妙的事情啊。他可是名利兼美色雙收啊!


    “……”賀紋被蘇培一提醒,猛然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想起自己對蘇培主動地投懷送抱,然後被賀康身邊的嬤嬤碰見,落得個私奔於郎的名聲,不得不給蘇培做妾,心裏便覺得一陣不快。


    蘇培正享受著溫香軟玉在懷的美妙感覺,正親熱在興頭上,卻覺的懷裏的人漸漸地僵硬了身子,一時有些掃興,把懷裏的人扒拉出來,奇怪的問道:“怎麽了?”


    賀紋心裏別扭著呢,雖然臉上春色未盡,但語氣卻有些冰冷:“沒什麽,就是有些不舒服。”


    “怎麽不舒服了?”蘇培很是奇怪,剛還好好地,這一會兒就不舒服了?


    “蘇先生……啊,不,夫主……”賀紋冷著臉坐直了身子,別著臉低聲說道:“夫主,那晚在那個荒村村頭的大樹下,你……你為什麽沒有推開我?”


    “推開你?”蘇培奇怪的問道:“為什麽推開你?”


    “你……”賀紋咬了咬牙,恨恨的說道:“你明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摟我抱我?壞我的名聲,把我害到了這種地步……”說到這些,賀紋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壞你的名聲?”蘇培也有點惱了,“你這話是怎麽說的?那晚我是喝多了酒,可是你自己鑽到我懷裏來的。怎麽是我壞了你的名聲?你不願意跟著我,大可跟你的大兄說,到了今天這個時候,你又說這種話?”


    “真是笑話。”賀紋此時對蘇培漸漸地起了恨意。


    此時的她隻是想著,當晚蘇培若是推開了她,說不定事情就不是這樣。就算她進不了士族,做不成高門妾,但至少也是個寒門妻。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淪落為一個寒門士子的妾侍。


    “什麽笑話?”蘇培心裏的惱氣更勝了幾分,“你說誰是笑話?”


    賀紋環顧了一下屋子裏的裝飾,帳幔等都是諷刺的粉紅,窗戶上連大紅的窗花都沒有貼,更別說大紅喜字了。這屋子頂多也就是布置的稍微喜慶了些,卻絲毫沒有辦喜事的樣子。


    這是多大的諷刺啊!他們還在逃難的路上,大兄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把她塞給了蘇培。


    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都是麵前的這個看上去溫文爾雅實際上卻鬼神難測的蘇先生吧?


    “蘇培看著臉色漸漸冷起來的臉色,不由得皺起眉頭冷冷的哼了一聲。


    “你……”賀紋感受到蘇培冰冷的態度,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既然你不願意,要不——我再把你送回去?”蘇培說著,已經轉身往後挪開了些,冷冷的看著賀紋。


    “不……”賀紋立刻回過神來,今非昔比,她現在已經是蘇培的侍妾了,若是蘇培不要她,她以後的日子怕是連奴婢都比不上了。


    “你好生想想吧。”蘇培冷著臉站起身來,踏上木屐子便出門去了。


    外邊守著的素墨等人見蘇培忽然出來了,都嚇了一跳。剛要上前請安呢,卻見蘇培擺擺手,揚長而去。


    賀紋的奶娘可嚇壞了,忙轉身進了屋子衝到賀紋的身邊,拉著賀紋的胳膊焦慮的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你怎麽跟蘇先生鬧僵了?”


    賀紋又氣又悔,隻顧拿著帕子捂著自己的臉不停地搖頭。


    素墨也上前來把賀紋摟住,轉頭勸著奶媽:“嬤嬤,你沒看姑娘傷心呢嗎?就別說了。”


    “傷心?這是傷心的時候嗎?”奶娘無奈的歎了口氣,拍著手說道:“今兒是姑娘大喜的日子,這沒完沒了的哭,弄得蘇先生也惱了。大郎君知道了能饒得了我們嗎?”


    素墨著急的說道:“可姑娘還是我們的主子啊!”


    “我們的主子?姑娘是我們的主子不假?可現在我們真正的主子還是蘇先生呢!姑娘把蘇先生惹得不高興了,我們哪個能有好下場?!”


    奶娘著急的說道:“蘇先生現在還沒有正室夫人,我們姑娘若是跟蘇先生琴瑟和鳴,將來有了孩子便是長子。縱然是庶子,也是蘇先生的第一個孩子!可現在你看看,蘇先生生氣走了,這大喜的日子把姑娘一個人撂在這裏,你說著將來怎麽辦呢?我的好姑娘……你就算不為我們這些奴才著想,也該為你自己想想啊!”


    奶娘這些話說出來便如一盆冷水潑到了賀紋的頭頂,她頓時止住了哭聲,呆呆的看著奶娘。


    奶娘歎了口氣,伸手把賀紋摟在懷裏,無奈的勸道:“姑娘啊!你聽老奴一句話,事情已然這樣了,你可不能再做糊塗事兒了。老奴看見郎主並沒有出去,而是去了西廂房。姑娘您這就過去,給郎主陪個不是,請他過來吧?好歹今兒您可不能一個人守在這裏,這可不吉利啊。”


    賀紋長這麽大也沒給哪個男人陪過笑臉,這會兒聽了奶娘的話,有些手足無措。


    奶娘見了忍不住歎了口氣,轉頭吩咐素墨:“你們都下去吧,我跟姑娘說幾句話。”


    素墨見賀紋不哭了,便點點頭,帶著幾個小丫頭都退了出去。


    奶娘拉著賀紋慢慢地坐下來,又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姑娘,咱們女人有咱們女人的辦法呀。姑娘又是花容月貌的,郎主也正當年,姑娘總要放下身段來才好。”


    賀紋皺著眉頭說道:“奶娘,你讓我怎麽放下身段啊?”


    “哎呦,我的傻姑娘。你等著。”奶娘說著,便站起身來去臥室的櫃子裏,翻了一遍找出一本薄薄的畫冊來交給了賀紋,低聲說道:“姑娘看看,看看這個。”


    賀紋看著沒有字的書麵,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麽書啊?”


    “姑娘翻開瞧瞧就知道了,這可是咱們女人哄男人的秘笈呢。好好地看看,奴才去燉一盅人參雞湯來,待會兒姑娘給郎主拿過去,啊。”


    “哦?”賀紋懵懂的翻開了書冊,在看到畫冊裏麵的圖畫時,臉色便噌的一下子紅了,手指一抖把書給丟到了 一旁。


    賀繡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進院門便有人迎上來,恭敬的回道:“三姑娘,大郎君等著您呢,說請您回來後過去一趟。”


    賀繡皺著眉頭問道:“大兄找我什麽事兒啊?”


    仆婦搖頭道:“奴才不知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走。”玩了一天賀繡有些累,但賀康找她她還是得過去。


    賀康麵色如常,依然靠在榻上,身後兩個美俾在身後給他捶肩,蓮姑在一旁服侍著茶水。賀繡進來後福身道:“大兄,阿繡回來了。”


    “嗯,阿繡,坐吧。”賀康指了指身旁的榻幾,示意賀繡坐下。


    “謝大兄。”賀繡坐下後,接過婢女遞上來的茶水,又問:“不知道大兄找阿繡有何吩咐呢?”


    “阿繡,今日阿紋和蘇先生的事情已經辦完了。”賀康輕聲籲了一口氣,說道:“今兒我得到消息,說有一股叛軍從西邊襄城打了過來,距離壽陽城還有五十多裏路了。我已經叫家人把東西收拾好了,想不到你這麽晚了才回來,你呀,快些回房去,把你貼身用的東西都收拾一下,我們明天一早就走。”


    “好。”賀繡不便多說,隻得起身答應著要轉身下去。


    “阿繡。”賀康忽然有叫住了她,“你今天是和蕭家的女公子遊湖去了?”


    賀繡轉身應道:“是。”


    “蕭家都有誰在壽陽啊?”


    “回大兄的話,蕭家二房院的夫人,還有三房院的夫人都在壽陽。”


    “隻有女眷?”


    “是啊,不過她們的車隊應該是跟王十一郎的車隊一起走。”


    “王麟的病應該差不多了,這叛軍將要到壽陽的事情他也不一定能知道。你立刻派個人去通知蕭家女眷一聲,明日一早還是跟我們的車隊一起走吧。”


    賀康說著,起身站起來走到賀繡跟前,說道:“阿繡,就派你身邊的那個明璫去,她能把話說清楚。”


    賀繡心裏想著王博已經到了壽陽,外邊的事情他肯定很了解。還用得著自己操這份閑心嗎?


    再說,王博現在還對賀康有些微詞,怪當初自己回洛陽救他的時候橫加阻攔,之後過去一天才派人去找。這些賀繡心裏都明鏡兒似的。


    這會兒賀康叫自己派人去跟蕭媛說明兒一早一起上路,恐怕人家根本不會答應。於是她笑了笑說道:“大兄,王家十一郎在壽陽呢,他們蕭王兩家自然有辦法的,咱們……就別多事兒了。”


    “怎麽,你跟蕭家的女公子相處的不愉快?”賀康微微皺眉。


    “那倒沒有。我們還算談得來。”賀繡暗暗地一歎,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麽不派人去說?剛剛那消息可是謝家的人探回來的。千真萬確,這壽陽城若是被叛軍占了,後悔可就晚了。”


    “大兄……”賀繡想了想,去透個消息也不算是什麽壞事,便點點頭說道:“行,我這就叫明璫去說。你放心吧。”


    “嗯。”賀康點點頭,滿意的看著賀繡出去。


    出了賀康的屋子賀繡便吩咐明璫:“你知道蕭家女公子她們住在哪裏嗎?”


    明璫點頭說道:“知道啊。”


    “你去一趟,告訴阿媛……”賀繡想了想,又搖頭說道:“不,你去一趟吉祥巷,告訴九郎說壽陽城西五十裏的地方有叛軍襲擊。壽陽不大安全了,叫九郎早作打算。”


    明璫嚇了一跳,忙道:“這事兒是真的嗎姑娘?怎麽九郎君不知道呢?這壽陽城滿大街的百姓也都不知道啊。這樣的消息幹嘛還蠻的這麽緊啊,趕緊的說出來大家早些逃生嘛!”


    “我哪裏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嚷嚷出來也就罷了。若是假的,倒是白白的把這些百姓們嚇得半死。再說,你以為逃出去就一定能生嗎?這逃難的路上還不知有多危險呢。”


    賀繡縱然是死後重生,前一世也沒到過壽陽城,如今又哪裏知道事情的真假呢。總歸是亂世中逃難,警醒些更好。


    明璫答應著出去,直到晚飯後方才回來,進門便急匆匆的說道:“姑娘,這事兒九郎也得到了消息,說是真的。奴婢回來的時候看見街上都有馬車往城外走了。”


    “是真的啊?”賀繡立刻緊張起來,心想若是叛軍打過來了,賀家這些護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根本打不過那些人啊。


    “是啊姑娘,九郎讓奴婢帶了話來,說要姑娘明天一早跟著王家的車隊走。王家有精悍護衛一千人,都已經到了壽陽城。反正蕭家的女公子也舍不得姑娘,不如姑娘跟大郎君說說,咱們就跟著蕭王兩家的車隊走吧。”


    明璫很是著急,賀家對這個庶女的態度她早就看明白了,賀大郎君能夠把賀紋給蘇培為妾,自然也不會把賀繡放在心上。


    賀繡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走了一圈兒,無奈的歎道:“你這話說的,我若是撇開大兄和賀家,獨自跟著蕭王兩家的車隊走,算怎麽檔子事兒呢?就算是說跟阿媛同路,也說不過去啊。”


    “可是姑娘……”明璫很是著急。


    “罷了,就這樣吧,你們速速收拾東西,天不亮我們就該動身了。”


    明璫和百靈答應著忙碌起來,賀繡也不閑著,把自己心愛的小物件貼身的東西都一一收進了盒子箱子裏,屋裏屋外的忙了一宿,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大家才勉強把東西收拾好了。


    百靈叫了家丁過來把箱子籠子的都裝到馬車上去。賀繡便叫了明璫問道:“我們帶的粟米還有多少?”


    “咱們這一路走來都沒怎麽吃,出城的時候帶了二十車,現在還有十九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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