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繡被安置在主榻上,很是不適應,便低聲說道:“九郎,我……”


    “不要著急。”王博抬手拍拍賀繡的手,轉頭對跟進來的明璫說道:“你去把這莊子的管事叫過來,讓他們來拜見他們的新主人。”


    “是。”明璫答應一聲轉身出去,果然叫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和兩個嬤嬤進來。


    三個人見了王博忙要躬身跪拜時,王博卻說道:“從今日起,賀氏女公子阿繡便是你們的主人,你們這裏所有的人和莊子裏的所有財物都是她的。這莊子裏的一切事物都聽她的安排。你們務必要克己守禮,服侍好你們的新主子,明白嗎?”


    “是!”屋子裏所有的人都轉身走到屋子當中排列而立,一起朝著賀繡跪了下去,齊聲道:“奴等拜見主人。”


    賀繡淡淡一笑,心想這回自己可真是賺了。一個莊子,二百多畝地,還有這麽多奴才。可真是賺大了。


    擺擺手讓眾人起來,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王博,微微笑了笑,說道:“多謝九郎的美意了。你們都下去吧,好好安置桓四郎君。”


    “是。”為首的嬤嬤答應一聲朝著身後擺擺手,眾人有序的退了出去。


    王博拍拍賀繡的手笑道:“不錯,你還想著四郎呢。叫人上飯菜吧?請四郎過來一同用飯。”


    賀繡微微側身,說道:“這裏本是九郎的莊子,我初來乍到,各處都不熟悉,還請九郎招待桓四郎。阿繡身上不舒服,想先進去休息一下。”


    王博點點頭,抬眼看了一眼明璫。


    明璫立刻上前來扶著賀繡站起來,又朝著王博輕輕一福,轉過屏風往後麵去了。


    一進了內室,明璫和百靈便上前來給賀繡褪下了外衣,又把她腳上的木屐拿到了一旁。


    另有婢女進來回道:“姑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請姑娘沐浴。”


    賀繡點點頭,說道:“那就先沐浴吧,明璫,你去把我的奶娘叫來。”


    “是。”明璫福身出去,不多時叫了祝嬤嬤進來。


    賀繡褪了衣物進了浴桶,一手撩著溫熱的水問身後拿著浴巾給她擦洗的祝嬤嬤:“酆兒現在怎麽樣?”


    祝嬤嬤忙回道:“奴才已經叫人去跟酆小郎聯係過了,他們現在也在彭城。隻是姑娘如今跟王九郎在一起,酆小郎他們根本不好跟姑娘聯絡。不過姑娘放心,他們幾個人安好著呢。”


    “吃喝用度都不缺吧?”


    “不缺,姑娘放心。”


    “嗯,你叫人去跟他們說一聲,明兒一早叫酆兒到這裏來。”


    “來這裏?若是九郎見了會不會不妥?”


    “怎麽不妥?九郎說了,這莊園以後是我的。酆兒是我弟弟,我們過幾天還要跟大郎君離開這裏,酆兒已經被父親趕出來了,不能跟我們回去,還不如就在這裏安定下來呢。奶娘,你也留下來,跟祝叟一起照顧酆兒,怎麽樣?”


    祝嬤嬤忙道:“老奴不能離開姑娘,老奴不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酆兒呢。酆兒還小,身邊交道的人不能有差錯,我想你跟祝叟留下來照顧他,別讓他走歪路,不許他出什麽事故兒。”


    “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了。”祝嬤嬤有些為難的歎了口氣,又說道:“可是姑娘身邊……總沒有咯穩妥的老人照顧,怎麽行呢?”


    “奶娘放心,這一路到建康,我想我都不會跟王九郎分開了。”


    “那就好,有王九郎照顧姑娘,老奴也放心些。”


    “那明日一早奶娘就叫人把酆兒他們接過來吧。”


    “是,老奴今晚就去安排。”


    ……


    賀繡這一晚上睡得特別安靜。一覺醒來看見明亮的光從窗欞裏透過來,她微微一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對自己說:“阿繡,這是你重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個早上了。”


    外邊的百靈和明璫聽見屋子裏的動靜二人一起進門來。


    “姑娘醒了?”明璫上前來掀開床帳,扶著賀繡坐起身來。


    “嗯,什麽時辰了?”


    “還不到辰時。”百靈說著,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衫來要給賀繡穿上。


    賀繡見那衣衫上用銀色絲線繡著的是海棠花紋,便搖頭說道:“這衣服太尊貴了,還是把我尋常的衣裳拿過來吧。”


    明璫笑道:“這是九郎給姑娘預備的衣裳,姑娘穿就是了。衣裳也不就是給人穿的,姑娘不穿,九郎回頭便會叫人燒了它。”


    “燒了?”賀繡驚訝的看著明璫。


    “是啊,再好的東西若是主人不喜歡,也是廢物啊。”明璫明快的笑著說道。


    “這件衣服很是貴重,若是燒了真是可惜。”賀繡輕輕笑了笑,吩咐百靈:“給我穿上吧。”


    百靈忙答應一聲把衣服給賀繡穿上。洗漱完畢後賀繡走到外間的榻上,跪坐下來對著銅鏡看著自己嬌媚紅潤的麵容。明璫拿了梳子來給她梳理頭發,百靈則端過了首飾盒子放在賀繡麵前供她挑選。


    賀繡看了一眼,說道:“首飾都不用了。發髻也不用綰了,我喜歡頭發就這樣披散著,無拘無束的就很好。”


    明璫笑道:“姑娘說的是。”


    賀繡說不綰發,明璫便把她的長發梳理順滑後拿了一根絲帶在背後綁了一下,係了個蝴蝶結。賀繡對著銅鏡照了照,很是滿意的點點頭。


    婢女進來回說朝食準備好了,請問姑娘在哪裏用餐。


    賀繡便問:“奶娘呢?”


    百靈忙道:“剛去了小廚房,說是給姑娘做點小點心,過幾天咱們走的時候也好帶上。”


    賀繡點點頭,說道:“好,朝食就在外邊的小廳裏吧。”


    早點很是精致,賀繡看了看案幾上的吃食,吩咐明璫:“你吩咐下去,戰亂年代,十有八九的庶民都吃不飽飯,以後我們的飯菜都不許如此奢靡了。吃飽就行,能省的就省省吧。”


    “姑娘?”明璫很是不理解這話。公卿貴族都以奢華為美,王家雖然不跟那些人一樣競豪奢,但應有的場麵還是有的。像賀繡說的這種吃飽就行的話別說士族的女公子,就連明璫這樣的婢女都沒聽過。


    “姑娘,咱們這莊園有二百畝良田,還有一條河流經過,佃戶們還挖了水塘養了魚蝦,這些東西都是莊園裏的東西,也是慶嬤嬤的一番心意,您就領了吧?”


    “嗯。”賀繡心想這做都做了,自然不能拿去倒了。她還沒有強大到如王博那樣,一件衣服不喜歡就叫人拿去燒了。


    早飯後,賀繡出了房門出去到處溜達溜達。


    百靈跟著她,明璫在屋子裏收拾完畢後便去了王博那裏。


    彭城的城主派了幕僚過來麵見王博,王博和桓裕二人對彭城裏的聚會都不怎麽感興趣,便隨口推了。


    明璫從側門裏進來,走到王博身後慢慢地跪了下來。


    王博回頭看見她,咳嗽一聲,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明璫欠身回道:“奴婢有事要跟郎君說。”


    “嗯。”王博點點頭,靠在榻上等著明璫說話。


    桓裕笑道:“是不是阿繡有什麽事兒啊?”


    明璫把賀繡早晨的話說了一遍,最後為難的說道:“郎君,阿繡女公子這樣做,傳出去了怕是會叫人笑話的。但是奴婢……卻不好勸她,所以奴婢來回郎君,請郎君定奪。”


    王博神色一冷,不悅的說道:“胡說!”


    明璫嚇了一跳,不解的抬頭看了一眼王博,又趕緊的低下頭去。


    “九郎,這事兒可真是不好說。”桓裕微微笑了笑,抬手端起酒杯來慢慢地喝了一口酒水。


    “你我此時都在阿繡這裏做客,哪有客人胡亂評論主人的道理?”王博淡淡的說著,抬手把桓裕手裏的酒杯奪了過來放在案幾上,又冷冷的看了一眼明璫,“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如今是阿繡的奴婢,可你呢?居然背著你的主人來跟我說三道四,明璫——你可知罪?”


    明璫嚇了一跳,忙俯首叩頭,連聲道:“奴婢知錯,請郎君處置。”


    王博冷聲說道:“你不是我的奴婢了,如何處置你不能由我說了算。來人——”


    一側的一個婢女應聲上前來:“奴婢在。”


    “你送明璫去阿繡那裏,就說我的話,這個奴婢在背後胡亂議論主子是非,我不好替她處理奴才,把人給她送過去了。”


    “是。”婢女福身領命,帶著明璫出了王博的屋子。


    明璫二人並肩走在莊園裏的甬道中,明璫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玉珥,你說郎君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對一個庶女如此上心呢?”


    玉珥輕笑:“姐姐,我們郎君是個性情中人。那個賀氏阿繡救了郎君和桓四郎君,郎君送莊子和奴仆給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呀。隻是姐姐有些不幸罷了。”


    “哎!之前我還覺得她沒什麽不好,雖然隻是個庶女,但有郎君的愛重,將來也差不到哪裏。今日聽了她的那些奇談怪論,我可真是要哭了……你說,她那裏像個公卿士族家的女公子呢!”


    “好了好了,別說了。如今你可是落在那個不像女公子的女公子手裏了。你能不能好好地過下去,還隻看她一個眼色呢。走吧走吧!”玉珥拉了明璫一把,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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