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飯時候,各種有營養的佳肴擺了滿滿一桌子,瞬間恢複了江柒柒初來時的奢靡。


    餓了三天,她胃口還不錯,吃了不少。


    飯後,她就躺在貴妃椅上繼續休息,想著還要見一見江焱,問一些月兒不知道的事情。


    “小姐,青楓來了。”


    月兒剛把所有餐食都撤走,又回來稟報。


    江柒柒本打算她狀態再好一些去見青楓,沒想到青楓自己來了。


    “讓他進來吧。”


    月兒點點頭出去,很快又同青楓一塊走進來。


    青楓不如往日精神,臉色有點蒼白,眼神也黯淡無光,整個人已經顯出一種頹勢。


    他抬眸看江柒柒。


    江柒柒窩在貴妃椅上,身上搭著厚重的毯子,顯得她小小一團。她麵色同樣不如以往紅潤,但依舊美麗動人,甚至更添了幾分弱不禁風的美感。


    青楓隻看了一眼,便連忙收回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月兒走到江柒柒身旁,挑了挑上方的燭芯。


    “跪下!”


    江柒柒冷若冰霜的厲喝,把月兒嚇了一跳。


    她一回頭,還不懂說的是誰,就看見青楓已經“撲通”跪在了地上。


    她懵了,忙去看一臉怒氣的江柒柒,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不明白一向寬厚的江柒柒,為什麽要如此嚴厲地訓斥青楓?


    隻見江柒柒半躺著,一動不動,目光緊緊盯著青楓。


    她冷聲問:“行動之前,我是怎麽吩咐你的?”


    青楓目光閃了閃,他跪下來的時候也是懵的,但江柒柒讓他跪,他就跪了。


    但江柒柒這麽問,他知道江柒柒是什麽意思了。


    他的眼眶隨之變紅,啞聲道:“小姐吩咐我盡力周旋,打不過就撤退。”


    “那你撤了嗎?”


    青楓嘴巴死死抿住,半晌才道:“沒有。”


    他沒撤,他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如果不是對方不想殺他,他已經死了。


    “為什麽不聽話?”


    江柒柒眉目間染上沉痛,他知不知道他的不聽話,會為他帶去什麽樣慘痛的教訓。


    青楓眼眶已經完全濕潤,他低著頭,不敢抬起半分。


    “我、我隻是想為小姐多爭取一些逃跑的時間。”


    “啪!”


    江柒柒抓起身旁的茶杯就摔在青楓腳下,茶杯四分五裂,帶來江柒柒的怒音:


    “我需要你用一隻胳膊來換那一點逃跑的時間嗎?”


    江柒柒寧願被抓住。


    就算被抓住,她也可以想辦法震懾對方,想辦法與之周旋。


    可現在胳膊壞了,怎麽才能挽回?


    一切的心機和謀算,在病痛和健康麵前,都是無力的。


    “吧嗒。”


    男兒的淚毫無征兆地砸在地上。


    不為這條胳膊,不為被訓斥,隻為他的小姐因為他沒了這條胳膊,而憤怒而傷心。


    那是一種變相的關心,他怎麽會聽不出來?


    如此,一切也算值得了。


    江柒柒胸口淺淺起伏,一切憤怒隨著這一滴淚偃旗息鼓。


    月兒連忙安慰,“小姐不生氣,青楓也隻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江柒柒想說,她不需要。


    她害怕這些人不忠心,也害怕這些人太忠心,忠心到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


    她怎麽承擔得起?


    可她不能真說出去,再說就真的太無情,太傷人心了。


    “下不為例,以後若是還敢不聽命令,私自做主,就別在我身邊待了。”


    青楓抹了一把眼淚,然後抬起頭,他唇扯了扯,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小姐,我以後也沒用了,就不跟著你了,你、要好好保重。”


    說著,青楓的眼眶便更紅了。


    江柒柒……


    “怎麽?我還沒趕你走,你自己就要走了?”


    江柒柒的聲音一下子柔了下來,有點委屈了,她承認剛剛話有點重,但也不至於要走吧。


    青楓素來是皮厚的,不怕罵的呀。


    月兒在旁解釋,“這是府裏的規矩,青楓受了這樣的傷,自然不能保護主子了,府裏會另給他安置。”


    大概就是有能力幹什麽就幹點什麽,沒能力相府也會給錢養老的。


    江柒柒偷摸鬆了口氣,原來是府裏的安排,她還以為她話太重讓青楓傷心了。


    這麽一來,江柒柒底氣又硬了,冷著臉繼續道:“你就算隻能打雜,那也必須在我玉瀾軒打雜,你好好養傷,此事我會跟管事溝通的。”


    青楓滿臉錯愕,所以小姐在讓他留下來?


    哪怕他已經拿不起刀,小姐也還是沒嫌棄他。


    月兒也是一臉驚喜,忙戳了戳青楓。


    “還不快謝謝小姐。”


    留在玉瀾軒,不管生活條件還是待遇都是最好的。


    “謝、謝謝小姐。”


    青楓有點懵,他又驚喜又害怕,害怕自己不如以前,遲早會讓小姐厭惡。


    可盡管害怕,他那顆已經沉入穀底的心,還是不受控製地活躍了起來。


    江柒柒又無奈又心酸,她輕聲道:“好好養傷,你這種毛病全看恢複,恢複得好了,是會有奇跡的。”


    康複訓練,江柒柒了解得不多,但她知道隻要有毅力,方法得當,是有無限可能的。


    青楓是武者,隻要心氣兒沒滅,絕對是個堅韌不拔的人。


    至於方法,江柒柒還需要和大夫討論,製定一個盡可能完善的方案來。


    青楓認真點頭,既然留在玉瀾軒,那他不想成為一個廢物,他會竭盡全力成為一個依然能對小姐有用的人。


    鬧這麽一會兒,江柒柒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軟軟地臥回貴妃椅。


    月兒瞧著江柒柒累了,就連忙讓青楓退下,給江柒柒輕輕捏肩放鬆。


    江焱來時,江柒柒已經在貴妃椅上睡著了。


    他頓時放輕腳步,眼神詢問月兒,怎麽睡在這兒?


    月兒也有些無奈,小小聲說:“我中途勸小姐上床睡,但小姐說要等您,還有話問您。”


    江焱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可真夠操心的。


    之後,江焱輕手輕腳把江柒柒抱起來,往床上放時,江柒柒迷糊了一下,抓住江焱的胳膊,輕喚了一聲,“大哥。”


    她惦記著一些事,想問。


    江焱連忙輕輕拍了拍江柒柒的肩頭,哄她道:“先睡,明日早朝後大哥再來看你,你想問什麽大哥都告訴你。”


    江柒柒聞言,心下一鬆,又睡了過去。


    江焱被她逗到了,輕輕一笑,替她蓋好被子,眼裏全是柔情。


    天知道,他雖然表麵責備江柒柒多管閑事,差點丟了性命,心中卻有無限感慨。


    他的妹妹似乎越來越有了娘親當年的樣子,溫柔、善良、聰慧、堅強。


    這樣,他是不是就不算辜負娘親的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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