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鑫看著食盒,伸腿踢了一腳,食盒倒地,裏麵的饅頭滾出來,水壺裏的水“咕咚咕咚”往外流。


    他的瞳孔難以置信地放大了一瞬,就算是牢裏的犯人,都不至於吃得這麽寒酸吧!


    他還是相府的三爺嗎?


    “江柒柒來過嗎?”


    江鑫出聲,嗓音被拉扯,嘶啞得像公鴨叫喚。


    青楓抿了抿唇,搖了搖頭。


    “二爺呢?”


    “沒來。”


    “大爺呢?”


    “也沒。”


    江鑫鼻子一酸,眼睛驀地紅了。


    他真就這麽可有可無嗎?


    青楓歎了一聲,退出去,關上了門。


    室內,漆黑一片。


    江鑫頹然坐著,真想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死去。


    他死了,江柒柒會後悔吧,大哥和二哥也會難過吧,好想懲罰他們!


    然而……


    “嗬嗬嗬~”


    江鑫笑了起來,笑聲裏充滿了自嘲。


    看,他一點都不自信。


    他還真不確定江柒柒會不會後悔,大哥二哥會不會難過。


    他一個無所作為的浪蕩子,隻會給相府抹黑,死了才好呢!


    沒有人會在意他的……


    既然如此,他倔強什麽呢?幹什麽在這裏受罪呢?


    江柒柒想要他的認罪書。


    好啊,給她就是了。


    他連死都沒人在意,要臉又有什麽用?


    江鑫嘴角扯出一抹涼薄的笑,抓起滾在地上的饅頭,塞進嘴裏。


    天亮起來的時候,江鑫爬到桌邊,隨意磨了兩下墨,拿起筆蘸了一點,龍飛鳳舞起來。


    不一會兒,他停下筆,喊了一聲。


    “進來。”


    青楓聞言,開門而入。


    江鑫將寫好的檢討書扔過去。


    青楓眼睛一亮,忙道:“我去找小姐。”


    說著,急急忙忙走了,都忘了關門。


    但江鑫已經沒有趁機溜出去的心思,他趴在桌上,等江柒柒來。


    青楓匆匆跑到玉瀾軒,江柒柒才剛起床。


    他迫不及待地在門口說:“小姐,三爺把保證書寫好了。”


    “哦?”


    江柒柒有點意外,昨天晚上還暈著,這會兒就寫好了。


    “拿進來我看看。”


    月兒出門去,把保證書拿進房,呈給江柒柒。


    江柒柒接都沒接,隻掃了一眼,便翻了個白眼。


    “拿回去讓他重寫,我的要求是用我的筆跡,寫一萬字保證書!”


    青楓這才想了起來,還有要求呢。


    “是!”


    青楓轉身就跑,他沒關門啊!


    “誒……”


    江柒柒出聲。


    青楓耳朵尖,跑出去的步伐一頓,又忙轉回來,“小姐還有什麽吩咐?”


    “他肯定要說不可能寫夠一萬字,你就讓他把之前做的虧心事全寫出來。”江柒柒輕言。


    青楓倒吸一口涼氣。


    小姐是真狠啊。


    還好,還好,他是小姐的人,他可聽話了!


    回到祠堂,看到江鑫還在,青楓鬆了口氣。


    江鑫抬起頭,往青楓身後瞧,沒看見江柒柒。


    “她呢?不會還不願意見我吧?”


    “不是。”青楓有點難以開口,停頓了半晌,才狠心道:“小姐說那份不行,要用她的筆跡,寫一萬字。”


    江鑫翻了個白眼。


    “怎麽可能?就那麽點破事,能寫一萬字嗎?你讓她來寫!”


    青楓暗道江柒柒料事如神。


    “小姐還說了,如果寫不到一萬,還可以把……您以前做的虧心事寫出來。”


    瞧著江鑫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青楓連忙退出去關了門,免得挨罵。


    江鑫的胸膛起伏、起伏、再起伏。


    最後化為自嘲一笑。


    柒柒啊,你非得看看你哥是個多麽肮髒的人嗎?


    好啊,希望你能承受得住!


    江鑫重新開始磨墨,不同之前的敷衍,他磨得很認真,仿佛在做一件極為看重的事。


    最後,執筆落字。


    他已經非常虛弱,落筆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他握住自己的手腕,盡最大可能穩住,一筆一畫開始寫。


    江柒柒的字跡融合現代字體風格,自成一脈,不好模仿。


    然而,從江鑫筆下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是江柒柒自己寫的。


    江鑫明明隻拿走了江柒柒的一頁字跡,卻仿佛細細研究過江柒柒每一個字的寫法,寫得如出一轍。


    一萬字,真的不容易。


    江鑫足足寫了兩天,紙張堆在一起,厚厚一遝,有幾十張。


    青楓送著三餐,看著江鑫不停地寫,臉色一會兒比一會兒慘白,手卻從未停下過。


    他瞧著心酸,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想?怎麽看待這件事?


    隻能歎一聲道:總歸小姐有小姐的盤算吧。


    最後一個字落筆,江鑫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他的手陡然落下,毛筆跌在地上,筆墨濺開,像一朵黑色的花。


    青楓聽到動靜,忙打開門,便看到江鑫失神坐著,仿佛被抽幹了靈魂。


    “三爺,您沒事吧?”


    江鑫咽了咽幹澀的喉嚨。


    他想說叫她來吧,但話到嘴邊,又收回了。


    隻說:“我寫完了。”


    “哎!”


    青楓應了一聲,狂奔去玉瀾軒。


    玉瀾軒,江柒柒一身白衣似雪,不染纖塵,正躺在樹蔭下的貴妃椅上乘涼,手裏還捧著一卷書,看得津津有味。


    青楓氣喘籲籲道:“小姐,三爺寫完了,這次是真寫好了!”


    江柒柒挪開書,露出自己的眼睛,沒什麽特別的情緒,隻淡淡道:“那去看看吧。”


    祠堂的門開著,江柒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案幾前的江鑫。


    他的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一身錦衣也皺皺巴巴,不成樣子,麵色更是白中帶青,憔悴不堪。


    江柒柒提著衣裙跨過門檻,江鑫抬起頭來,目光是無神且冰冷的。


    江鑫沒說話,江柒柒也沒理他,拿起最上層的一頁紙。


    目光觸及字跡,她還是被震撼到了。


    連她都覺得,這字出自她的手。


    原書中,對江鑫的描寫不多,從未說過他有模仿字跡的能力。


    這隱藏的技能,實在令人驚心,也讓江柒柒警醒。


    書是片麵,但世界是豐富,她不知道東西多的是。


    一萬字實在太多了,江柒柒坐在一個蒲團上慢慢看。


    江鑫盯著江柒柒,拳頭緊緊攥著,表情倔強,整個人呈防禦抵抗的姿態。


    他想:如果江柒柒嘲諷他、責罵他、瞧不起他,他一定要笑出來,他就是這樣壞,他無所謂。


    江柒柒越看越心驚。


    江鑫所為,簡直令人發指。


    誘騙、玩弄、強迫、拋棄,他把女人為玩物體現得淋漓盡致。


    誰看了都要說一句:真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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