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屋子的人都被吵醒了,李家寶翻了個身嘟嘟囔囔的表達不滿,其實她人醒了,耳朵在聽,但是腦子還在睡。


    許暖把窗簾掀開一角,透過房間玻璃,看到許父把門打開之後,一對兒中年夫妻撲通跪在許父麵前。


    許暖心裏一震,聽聲音都知道這兩口子跪的實誠,她聽著都疼,不過努力的想了個遍,也沒想起來這對兒夫妻是誰。


    “老許大哥,老許大哥,我是村後頭的史金柱,這是我媳婦溫玲,我姑娘史勝男肚子疼好幾天了,我們在大夫那打了幾天針也不好使,今天這孩子吐的特別厲害,都疼暈過去了,我本來想找村長借拖拉機,但是您也看到了,我姑娘都虛弱成這樣了,拖拉機顛到縣裏,我姑娘的命沒準也沒了,我看到您家院兒裏有小轎車,我舔著臉皮來求您,您能不能拉著我們去縣裏醫院,救我姑娘一命?”


    許暖也趕緊起來,出來看看,兩個穿著很差的夫妻,懷裏抱著小臉煞白的女孩兒,女孩兒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一邊說肚子疼一邊吐。


    許暖心裏一咯噔,大聲喊李家寶,許暖喊她,她一激靈穿著睡衣可可愛愛的出來了。


    “家寶這孩子應該是闌尾炎穿孔了,快把張叔叫起來,得馬上送孩子去醫院,再晚真的會死人。”


    兩夫妻都懵了:“什麽是闌尾炎?什麽是闌尾炎穿孔?”


    許暖也著急回去換衣服:“別刨根問底兒了,現在最緊急的是把孩子送醫院,再晚你倆就沒孩子了。”


    許暖回屋在睡衣外麵套了一件軍用大衣就出來了,肖文澤高雲錚幾人聽到聲音也都出來了。


    許暖看他們幾個睡眼惺忪的樣子,著急的說道:“你們回去睡覺吧,這事兒不用你們陪,我和爸跟他們去一趟就行了。”


    張叔聽到李家寶的喊聲,就直接穿好衣服出來了。


    大冬天太冷了,車要打著火還需要幾分鍾,幾個人端著熱水出去烘車,車啟動後,許暖坐在前麵,許父跟著史家三口人坐在後麵。


    史勝男總是吐,許暖準備了很多袋子。


    “許暖咱們去鎮裏還是縣裏?”許父焦急的問道。


    許暖回頭看看吐的越來越嚴重的史勝男:“都不去,去後麵農場,農場離咱們屯兒才八 裏地,農場的路麵也比咱們屯兒裏的路麵好走,這孩子太嚴重了,咱們得爭取時間。”


    農場很好走,從屯裏出去,沿著大道往北一直走就行了。


    張叔車技很好,要不然李父也不會派他送李家寶來屯下,這時候車少,小轎車一路暢通無阻。


    幾人順利的來到醫院,許暖衝進值班室:“醫生醫生,小孩子闌尾炎穿孔了,求您救命。”


    醫生聽到闌尾炎穿孔直接站起來,剛才還有些困意的眼睛,此時精神無比。


    醫生雷厲風行,直接安排護士給主治醫生打電話,醫生出來看到小女孩的樣子,做了檢查,確實是闌尾炎。


    醫生有些生氣:“這孩子都這麽嚴重了,你們這些做家長的怎麽才送來?都在家想啥呢?”


    史父史母老老實實挨罵,看來孩子確實很嚴重,要不然大夫不能這麽生氣。


    農場醫院的大夫住的地方,都是農場在醫院旁邊蓋的家屬房,所以來的速度都很快。


    幾人簡單商討之後,就決定準備手術事宜。


    “手術費大概一百三十塊錢,你們去把錢交了,多退少補。”


    史家兩口子互相看看,局促的說道:“我們來的急沒帶那麽多錢,我們先交五十行嗎?”


    醫生互相看看也有點為難,不交錢就做手術,如果病人跑了這錢就是醫生和值班護士平攤,他們自己的工資也不多,都平攤好幾次了,也害怕了,每個醫生也都有家人孩子要養活。


    不救吧,一條人命也不能眼睜睜的沒了,還於心不忍,許暖看出兩邊人的為難。


    快速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先用我的錢去把手術費交上,醫生也要生活,咱們不能為難他們。”


    史父拿著錢馬上去繳費,醫生們趕緊把孩子推到手術室。


    史母趁許暖沒防備撲通一下跪在許暖麵前。


    許暖本能的跳到一邊:“姨您可別這樣,您這樣我要減壽的,勝男能救回來比啥都強。”


    說完許暖把史母扶了起來,倆人靠在一起等手術完成。


    許父和張叔倆人回到車裏睡一會兒,史父惦記孩子,反反複複來回走,給許暖都走煩了,還不好意思說啥。


    之前說過很多次,村子裏分東西兩邊,村裏人說自己都說自己村東頭的或者村西頭的,能說村後頭的,那就是十分窮的人家了。


    窮到什麽程度呢?這個時候穿補丁的人家也有,但是全身是補丁還很破的衣服,少多了。


    許暖這個村子,在經濟改革初期縣裏曾經從南方請來一個烤煙師傅,帶大家,種煙,取煙葉,烤煙葉,烤出來的煙葉鎮裏來人按照等級劃分收回去。


    那時候村裏隻要家庭條件好一點,有閑錢的都來村後麵蓋烤煙房,跟烤煙師傅學習烤煙技術。


    頭兩年大家都賺到錢了,從第三年開始,可能種植煙葉的人越來越多了,收烤煙葉的價格越來越低,村裏人漸漸都種回黃豆了,沒人烤煙了,烤煙師傅也走了。


    這些閑置的烤煙房,成了村裏貧困戶和逃荒落戶人的選擇。


    隻要付點錢,簡單收拾收拾,他們就直接住下了,所以隻要提自己是村後頭的,就代表條件很窮。


    許家的條件不好是因為許母總是養著廢物弟弟,但是跟村後頭人比,條件算很好了,至少她家有自己的土地,院子,房子也不漏雨。


    其實許暖不認識史家夫婦,隻是大家是一個村子的,一條小孩子的命啊,就算史家兩口子不還她的錢,她也當自己積福了,她不後悔,有人想罵她聖母就罵吧,反正她不能看一個小女孩的命,白白沒了。


    一個多小時後,小女孩被推出來了,主治醫生摘下口罩,開心的說道。


    “來的太及時了,真是太及時了,如果晚來十分鍾孩子命都沒了,這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你們當家長的也別擔心了,讓孩子住院觀察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史父史母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跟醫生說著感激的話,許暖提醒道。


    “史叔,這都早上了,大夫們也應該餓了。”


    史父立刻懂了:“我去早餐店買點包子,我馬上就回來。”


    幾個包子錢,許暖估計史父手裏還是有的。


    醫院對麵就有賣包子賣水果的,營業都比較早,史父很快拿著肉包子,茶葉蛋,粥和水果回來了。


    給醫生護士分完之後,也給許暖,許父和司機一人帶了兩個包子兩個茶葉蛋。


    許暖心裏舒服點,這要是不給她帶早餐,她抬腿就回家,再也不管了,現在看來史家夫婦還行。


    許暖不經意的看向史家夫婦,兩口子一人吃一個白饅頭,吃完之後明顯沒吃飽,也不舍得再吃一個饅頭了。


    許暖看看手裏的包子,歎口氣,眼睛有點酸澀,吃不下去了。


    自己就是普通人,還見不得人間疾苦,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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