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東聽到有人叫他,擦幹眼淚,從屋裏迎出來。


    “黃二媳婦和黃三媳婦啊,你們來找我有啥事嗎?”


    黃二和黃三是許向東家東院兒,黃家的哥倆,兩家結婚就結在一個院子裏。


    還沒等黃二媳婦,黃三媳婦開口說話,西院兒李大娘和前院徐嬸子都過來了,許向東有點懵。


    “你們來是?”


    四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嬸子年紀最大,她先開口。


    “向東啊,你媳婦在家嗎?”


    許向東臉色微滯,歎口氣說了實話。


    “我倆已經離婚了,她走了。”


    四個女人發出驚呼:“她走了?你倆什麽時候離婚的?”


    許向東心裏隱隱不安:“昨天晚上去的縣裏,今天早上離婚的。”


    李大娘衝到許向東麵前:“向東,昨天下午你媳婦來我家借了三百塊錢。”


    徐大嬸緊跟著說道:“在我家借了六百。”


    黃二媳婦媳婦開口:“在我和妯娌這裏一共借了四百。”


    許向東震驚,表情難看,他以為劉紅英最多也就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和錢拿走,沒想到臨走之前還借了一圈兒錢。


    怪不得她昨晚那麽著急要去縣裏,他不知道劉紅英用的什麽借口借錢,他回來的時間不算晚,連續借四家,她肯定沒時間寫欠條,昨晚要不去縣裏,這幾家肯定會來找她補欠條,到時候就穿幫了。


    “向東啊,我們也不知道你倆要離婚啊,鄰裏鄰居這麽久,我們可是認可你這人踏實能幹,才把錢借給你媳婦的,你媳婦來我家的時候,說家裏出了急事,所以當時沒寫欠條,你看。。。。”


    黃三媳婦語氣柔和的附和著:“許大哥,要不是看在你麵子上,我們也不會借給你媳婦錢,她雖然走了,這錢也得有人還啊。”


    大家沒有咄咄相逼,不僅是因為鄰居,離得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因為了解許向東,他不會賴賬。


    “孩子媽借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不會賴賬的,你們先進屋,我這就給你們打欠條。”


    幾人跟著進屋了,屋裏雖然被收拾過,還是有種蕭瑟的感覺。


    “我跟孩子媽離婚,孩子媽把家裏的錢都拿走了,我現在一分錢都沒有,不過大家放心,我打一年的欠條,利息該多少錢就多少錢,等明年賣了糧,就還錢。”


    李大娘想說,自家的錢開春種地也得用,看看許向東紅著眼誠懇的樣子,最終什麽都沒說,許向東寫完欠條。


    幾人安慰他幾句,陸續走了。


    許向東撐著送幾人離開,回到屋子,看著窗外發呆。


    家裏之前欠的錢,還沒還清,加上今天這些,差不多欠出去四千塊錢,一年隻能賺幾百塊錢,還不算老天爺不高興賠錢的時候,冬天的生活,開春的種子,肥料哪哪都需要錢,可是他現在隻有一百塊錢。


    離婚的喜悅被現實衝淡了,劉紅英一身輕鬆帶著錢走了,他好像要被現實壓的更垮了。


    “爸,你沒事吧。”


    許弋的聲音傳來,許向東才驚覺自己已經滿臉淚痕。


    用袖子擦幹淚水,他笑著問許弋:“兒子,還難受不?是不是餓了?爸馬上去給你做飯。”


    說完匆匆來到廚房,又快速擦擦眼睛。


    把鍋揭開,裏麵是幾個熟雞蛋,粥,麵條,許向東把樹枝放到灶坑了,開始熱飯。


    許弋安靜的站在門口,看著父親燒火,發呆。


    他本來很難過的心情,一下子散了,自己難過什麽呢,一個不愛自己的母親走了。


    他還有一個愛他的父親和一個在外地愛他的姐姐呢,最難過的一直都是父親。


    他現在也是男子漢了,他應該把家撐起來。


    “爸,我不上學了,咱倆冬天出去打工吧。”


    許向東有些心慌,剛才許弋肯定是聽到了欠條的事。


    “不念書怎麽能行,沒文化,隻能跟爸一樣沒用,你以後是要養家糊口的,一定要上學,有文化,才能有本事養家,別跟爸一樣沒用。”


    許弋坐在許父身邊:“爸你很厲害,你不窩囊,也不像媽說的那樣沒用,就像姐說的,你是最好的爸爸。”


    許向東聽到許暖的名字,聲音哽咽:“許弋,你姐,你姐她被拍花子拍走了。”


    許弋知道真相,所以他沒驚訝。


    “許弋,你在家好好上學,爸去你大姑老姑那借點錢,你冬天自己在家照顧好自己,我去南方邊打工邊找你姐,你姐丟了快五個月了,估計已經被賣到深山裏了,我努力把她找回來,如果到春天還沒找到,我回來種地,有時間再出去找。”


    想到希望渺茫,許向東的眼淚又控製不住的落了下來。


    “爸,我姐沒丟,我姐在j市呢。”


    許向東以為自己聽錯了:“啥?你說你姐在哪呢?”


    許弋拉著父親的手說道:“爸,我姐在j市生活的很好,她說她穩定了就接我去市裏讀書呢,這回沒了媽,姐可以接咱倆過去了。”


    許向東摸摸許弋的額頭:“兒子,你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快回屋躺著,飯很快熱好了。”


    許弋哭笑不得,回房間拿出兩百塊錢:“這都是大姐給我的,我怕媽發現,藏了起來,說完又跑出去,一會兒的功夫推著自行車,拿著兩件藍棉襖回來了。


    “這也是你姐給你的?”


    許弋搖搖頭:“這些是我前段時間抽獎抽到的,怕媽要給老舅都藏到王成家了,爸還有一個多月我就放寒假了,放寒假的時候,我姐應該會聯係我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看大姐去。”


    許向東一臉的不敢相信:“這些都是真話?你姐沒丟?你姐還過的很好?”


    許弋認真的點點頭:“爸,姐那麽勤快,那麽聰明過得好沒什麽稀奇的,咱倆要做的就是把這一個多月的日子過好,等著大姐來信。”


    許父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麽,隻能不斷的說好好好,這幾個字。


    倆人心情大好的吃完飯,正在收拾衛生。


    黃二媳婦,黃三媳婦,李大娘,徐大嬸又來了。


    每人手裏都有點東西,端著鹹菜,拿著白菜,土豆,大醬。


    “向東啊,我們幾個剛才來,看你家過冬菜都沒有,我們就給你送點來,也不是啥好東西,你和許弋對付吃,不夠的話,過段時間我們再來送。”


    “許大哥,再過半個月,我家酸菜就好了,你家冬天的酸菜,我們老黃家包了。”


    李大娘放下土豆和白菜:“我體格不好,背不動太多菜,下午你和許弋去我家,我再給你裝點,日子總會過下去的。”


    幾人剛放下,王村長帶著媳婦來了,也帶著一麻袋土豆蘿卜白菜過來。


    許向東再次被感動的流淚,有兒子有女兒,有這些熱情的鄰居,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許暖看完窗外的枯樹枝,心裏有些慌,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發生了什麽事。


    思來想去,她覺得最有可能讓她心慌的,隻能是許弋。


    這幾天必須想辦法聯係許弋,聽到他說沒事,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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