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吉普車啟動的那一刻。


    翟青鬆側身坐在後麵車座,遠不遠地望見老娘紅著眼睛從堂屋出來,眼淚倏地飆出來,“媽…”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真的跟老三去部隊呀?我真是白養你幾十歲!”劉秀蘭剛去屋後老三的偏房瞅了一眼,屋裏值錢的全都搬去部隊,隻剩下一張破床和爛櫃子。


    這一刻,她心裏無比厭惡老三兩口子,都是兩個狠心腸,曉得她最心疼老大,一回來就把她最疼的大兒子帶去那麽遠的地方受罪。


    本來她還想趁老三兩口子走了,悄悄給大兒子拿點錢當做生活費。


    王紫如懷中抱著孩子,扭頭看向車窗外的婆婆,眼睜睜的看著她大兒子出遠門,兩隻眼睛早已哭的腫成了水泡。


    “媽媽,我們以後還會回來嗎?”寶兒忽然仰臉問道。


    翟惜墨坐在前邊副駕座位上,“這裏是我們的根,將來肯定要回來。”


    “嗯,你爸說的對,將來等你長大了回來看一下翟家分給你的兩塊田還在不在。”


    “你給孩子說這些幹什麽?”


    兩口子在車上便拌了幾句嘴。


    翟惜墨回到家探親的這陣子,親眼見老娘每天的小日子過得滋潤,能吃能喝,鍋裏有雞蛋還有肉,箱子裏還有錢。


    所以並沒刻意跟老娘說些煽情的離別之話。


    吉普車一路開出紅梅村的時候,大半個村的村民都曉得翟家三小子一家人帶上他大哥回部隊,大夥都從家裏出來,站在公路邊上揮手。


    唐隊開車載著他們一家人徑直去了縣城的長途車站。


    “這裏是咱們設立的集合點,今天所有外出的長途車暫時都停止運行,得等到戰士們出發了才恢複。”


    集合點已經有好些戰士,比他們更早到了。


    翟惜墨讓家人下了車,又跟著唐隊去了武裝部小院了解部隊最新的情況。


    “弟妹,我帶了兩個小馬紮,你和寶兒坐一會兒吧。”翟青鬆把兩個小馬紮從麻袋裏麵取出來,擺在地上。


    寶兒連忙跑過去坐下。


    過了一會兒,又覺得坐在那裏不好玩,便讓媽媽抱著四下觀看。


    不大的長途車站裏麵,戰士們大都站著,也有人幹脆坐在綠色的粗布行李袋上麵聊天。


    陸續就有車子接到了戰士送來車站集合點。


    忽然,一輛吉普徐徐開進了車站。


    王紫如抱著孩子站在那裏玩,看到車子停在了車站的小廣場。


    車上司機竟是熟麵孔,正是韓家老三韓棣行。


    韓棣行也看見了還是那樣樸實漂亮的紅底花棉襖和藍布褲子的熟悉倩影。


    他忙從駕駛室跳下來,幫車裏的幾個戰友把行李全部拿下來,轉身快步走向車站集合點站著等候的人群。


    “紫如姐!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要去部隊。”


    當天外麵還有點寒涼,王紫如脖子上圍著一條尼龍圍巾,一眼便給人鄉下小媳婦的俏麗模樣。


    懷裏還抱著瘦弱的小娃娃,看到韓棣行朝他們走過來,王紫如也是笑著迎了上去,“早上我們進城的時候,聽唐隊說,你也在幫忙接人。”


    “反正我也閑著,再說戰士們回部隊比較緊急,不算是幫忙,應該做的。”韓棣行臉上笑容和煦。


    寶兒又見到了俊俏的叔叔,一雙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對方。


    “寶兒,又和叔叔見麵了哦?這次,跟爸爸媽媽去了部隊,可要好好學習哦。”韓棣行笑容可掬的伸手過來牽著小家夥的小手,忽然在兜裏摸了一會,摸出一把錢和票,塞給王紫如,“紫如姐,我知道你們這次去了部隊現安家,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


    “不是,你這是做什麽?”王紫如哪裏好意思又收人家的錢票。


    但韓棣行堅持要給他們母子,直接把錢票塞到了寶兒手裏,“這些票是全國通用,你們到了部隊用得上。”


    王紫如還沒想好說什麽感謝,卻聽到懷中的小家夥忽然笑眯眯的說:“謝謝叔叔。”


    “…寶兒你可真懂禮貌。”王紫如不好意思的說。


    韓棣行也跟著笑了笑,“我還得去鄉裏接一趟,你們就在這兒休息。”


    瘦削身影很快便又回到車上,緩緩駛離車站。


    站在集合點的翟青鬆滿臉狐疑,方才這人從沒見過,難道是王家的什麽親戚麽?


    竟然這麽大方,還給弟妹塞錢。


    王紫如紅著臉,數了數寶兒手裏捏著的一把錢票,一共五張嶄新的大團結!


    還有四張通用票。


    韓家送這麽大的人情,將來他們到了部隊,萬一碰到韓隨境,她這張臉往哪裏放?


    “萬一不幸見到那個男人,我就裝不認識。”


    翟惜墨跟戰友去了一趟武裝部回來,剛巧與韓棣行的車子擦車而過。


    遠遠的就看到小家夥手裏揮舞著花花綠綠的錢票,他大步走過來,眼神一怔,“這是哪兒來的?”


    “哎呀,還不是韓家老三嘛,非說我們去了部隊安家需要錢,嘖,給了50塊錢呢,還有幾張通用票。”王紫如感到臉頰火辣辣的,好像做了什麽錯事被丈夫發現了。


    雖說他們手頭的確很緊,王紫如也曉得韓家的家底豐厚,可一次又一次這樣給他們贈送錢財,怎叫男人心裏不生疑?


    翟青鬆走過來,問道“剛才那個同誌是弟妹認識的親戚?”


    “…是她以前退婚的那家小叔子。”翟惜墨麵無表情的回道。


    王紫如微微低垂著眼睫,這事還讓大伯子撞見,真是過意不去。


    恰好這個時候,朱豔與張康也進城來到了車站集合點。


    大老遠的,張康那張胖臉便從車窗探出來,揮手道:“老翟。”


    王紫如趁機把小家夥手裏的錢和票一把揣進衣服兜,被張康兩口子看到有人給我們送錢,還得再解釋一遍。


    前一天才新婚的兩口子,畢竟還沒圓房,倆人從車裏出來還有些不自在,拿行李走過來的時候,朱豔臉上淨是害羞。


    “張康,你過來。”翟惜墨把張康叫去了候車室安靜的角落說話。


    告訴張康,“昨晚後半夜,臨邊部隊的炮火相繼打進了白山與河朔四鎮,但是我們雄區大量的戰士都回鄉了…”


    “糟了!這次咱們那位頂頭上司肯定要被通報批評。”張康畢竟也是個副營,瞬間明白了此事關係重大。


    這次衝突之地的駐守職責本就是劃給距離最近的雄區。


    日常防守是雄區下邊的所有部隊輪流派兵駐守。


    朱豔把肩上挎著的布包摘下來,放在裝著新被褥的麻袋上麵,才笑道:“紫如姐你們昨晚是不是也沒睡就起來準備?”


    “是啊,唐隊到我們家通知翟惜墨,他跟著唐隊出來,我們也在家趕緊開始做幹糧。”


    “你都做了些什麽幹糧?”


    朱豔麵露驚異,她沒做什麽幹糧,也就收拾了一大包喜糖。


    再說,張康也沒告訴她,需要準備些什麽樣的幹糧路上吃。


    “咱們今晚可能就要上火車,火車上隻能吃幹糧,我猜到你肯定會帶喜糖,總是吃你帶的那些喜糖也不行,所以我和大哥連夜做了烙餅子,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們做了一大盆,夠咱們這幾個人吃。”


    “對不起啊,紫如姐,我也不曉得坐火車還得烙餅子…”朱豔一臉沮喪,沒想到頭回跟著丈夫一起出遠門,竟然這般尷尬,還得吃別人帶的幹糧。


    “不打緊,對了,我家裏還剩幾個土豆,早上我全部放在灶膛裏麵烤成了燒土豆,這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咱們湊合吃兩個燒土豆吧。”王紫如回頭,讓大伯子把燒土豆拿出來,就著水壺裏麵的熱水,就當是午飯了。


    翟青鬆從布口袋裏麵拿出一包燒土豆,打開外麵包著的一層厚衣服,這樣捂了半天還有點溫熱。


    兩個女人坐著折疊小馬紮,旁若無人的吃起了午飯。


    旁邊一些戰士見狀,也感覺有些饑餓,大夥紛紛掏出自己帶的為數不多的幹糧。


    剛吃過午飯,一輛極其拉風的軍綠色大東風徐徐開進了車站。


    “雖說咱們這次回部隊比較急,但是也有好處,全城都是部隊給我們安排車,省去了咱們去坐車的擁擠等候。”


    上車時,大夥像一條流水線,朝車廂裏麵傳遞行李包裹。


    翟青鬆手上的左臂經過一個多月休養,傷口早已長攏,隻是還是不能使重力,便在旁邊幫忙拿點比較輕的行李。


    加上這趟隻有兩個軍嫂和一個小孩,大夥便是輪流照看弱小。


    “我們有小馬紮,就坐在車廂裏麵。”王紫如推辭了去前邊坐駕駛室的優待,先把孩子遞給車廂裏麵的戰士,讓男人抱著爬到了車廂裏麵。


    這些戰友,有一半都是昨天去張康家裏吃過酒席,也認得新娘子朱豔。


    見朱豔有些害羞,大夥便是開玩笑說道:“新娘子別不好意思,跟咱們坐一個車,絕對保你們平安無事。”


    朱豔笑著點點頭,這些戰士也怪可愛。


    她完全沒想過路上捎一個小馬紮,昨天她從娘家陪嫁了八台新家具,其中就有兩個馬紮。


    好在翟青鬆從家裏拿了兩個折疊小馬紮。


    張康與翟惜墨坐在前邊的司機台,從司機台的玻璃窗可以看得見後麵車廂。


    東風車出發了。


    那個年代的泥巴路顛簸不堪,搖搖晃晃的就把孩子搖的昏昏欲睡,最後小家夥直接倒在媽媽懷裏糊糊大睡。


    等到他再睜開小眼睛的時候,竟然看到了掛在頭上的亮堂堂的白熾燈,挺刺眼,周遭一片陌生,到處熙熙攘攘,喧嘩聲充斥著耳朵。


    “媽媽,我們這是在哪裏?好像外麵很多人呢。”


    王紫如抱著孩子,還給孩子披上了一件大人的厚衣服,見孩子醒了,“你都睡了一路,咱們已經到火車站啦,馬上就上火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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