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漁村修建在巨大的岩石上方,王家又住在最靠近岩石的邊沿。


    陳萍萍從家裏哭著跑出去,沒過一會兒,風一般地從王家院子衝了過去,這一幕偏巧被王宗浩看到。


    “咋回事?陳萍萍哭著跑下去了?”


    王宗浩一邊給朱豔說,倆人好奇的從石屋出去觀望。


    隻見張康追在後麵,嘴裏高聲喊著陳萍萍,一股旋風似的從王家院門外衝過去。


    幾個村裏小孩也是好奇的緊,看到兩個男女一前一後跑向海邊,也跟著瘋跑看熱鬧。


    朱豔聯想到方才陳萍萍在王家大罵張康,很快反應過來,“他倆真的吵架了?”


    “肯定會吵架。”王宗浩難免有點幸災樂禍,嘴角就帶著得意的笑,“還是我姐厲害!三言兩語就讓他們吵翻。”


    “嘖,這又不是姐姐的錯,。”朱豔嗔怪的瞥了王宗浩一眼,小聲警告道:“你可別往外瞎說,陳家人聽見了還要怪到姐姐頭上。”


    “放心吧,我哪有那麽蠢?”


    王宗浩嘴上雖然不再說要看張康的笑話,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巴不得張康和陳萍萍的婚事攪黃,鬧到最後,婚結不成,讓全村人看陳家的笑話。


    王宗浩又撓著腦袋,“這事確實要怪我姐。”


    “怎麽又怪她?”朱豔眸子一瞠。


    “你想啊,要是他倆這次送了彩禮,也結了婚,等張康探親結束回到部隊,肯定被部隊處分,那陳萍萍不是要哭死嘛。”


    見王宗浩越說越興奮,朱豔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叫你胡說八道!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還喜歡陳萍萍?你這麽高興,不就是想著等陳萍萍回頭找你?!”


    朱豔非常生氣,覺得王宗浩心裏還想著陳萍萍,扭頭轉身走向石屋。


    屋裏可坐著老丈人和丈母娘呢。


    真是要命!


    這可把王宗浩嚇得不行,連忙追進石屋,一個勁的否定。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豔兒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心裏隻有你。”


    他大嫂正在屋裏收拾桌子,聽到小兩口似乎鬧別扭,扭頭看向走進石屋的朱豔,“豔兒,下午沒事,你和宗浩去碼頭玩兒吧。”


    “誰要理他啊。”


    朱豔走到飯桌旁,幫忙收拾碗筷。


    王宗明見狀,看到弟弟神色惶急的樣子,笑了笑,“宗浩,雖然你們今年就要結婚了,不過村裏很多人還不認識朱豔。你還是要帶她多出去走走,讓村裏大人小孩都曉得,她是我們老王家就要過門的兒媳婦。”


    “哦。”王宗浩耷拉著腦袋,像一隻跟屁蟲從堂屋跟到了灶屋。


    林秀英見兩個孩子這般黏膩,也看出了小兒子一個勁討好兒媳婦的意思,沒好氣敲了王宗浩腦袋一下,“你這混賬,是不是惹朱豔生氣啦?”


    “不是啦,她就是想去海邊玩,我說今天沒空…”王宗浩眼觀鼻鼻觀心,情急之下撒了個謊。


    朱豔頓時沒忍住,“噗嗤”一樂,“媽,你別聽他瞎說,海風那麽大,誰想去,自己去唄。”


    “我才不去。”


    王宗浩撓著鼻尖,本來是想去看張康的笑話。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那邊,陳萍萍不管不顧衝下岩石,一下子摔在了海灘上。


    張康又氣又擔心,衝下海灘把人扶起來。


    看到陳萍萍被摔紅擦傷的臉頰,直冒血珠,臉上的陰鬱一掃而光,“好啦!你別鬧了好不好?有什麽事,讓我和你爸媽溝通,好麽?”


    陳萍萍坐在海灘上撒潑打滾,又哭又鬧一個勁地捶打張康。


    一群孩子也跟著衝下海灘,圍著他們倆就像看耍猴表演,指著兩人嬉笑不已。


    “哎喲喂!你怕是個假的當兵的喲,連媳婦兒都管教不好。”


    “敢不敢把你媳婦兒帶回家揍她屁股呢哈哈哈……”


    張康羞惱至極,揮著大手,“滾滾滾!一邊兒待著去。”


    可把村裏孩子笑瘋了。


    “走!咱們回去吧,我再跟你爸媽認真談一談婚事。”張康扶著陳萍萍,想把人弄回家再說。


    可陳萍萍就是不肯回家,哭著說隻要他爸媽敢退婚,她再也不回那個家。


    這事,很快便在村裏傳的沸沸揚揚。


    全村男女老少都去岩石上看熱鬧。


    陳萍萍故意在海邊大吵大鬧,害陳家兩口子丟臉,背後被村裏人指指點點,兩口子氣的恨不得把閨女帶回家吊起來痛打一頓。


    ……


    淺水鎮,包子店。


    耿直豪爽的唐副隊執意要請客,到了鎮上,徑直開著摩托車來到鎮上唯一開著門的那家包子店門口。


    點了三碗餛飩,給寶兒買了一籠小包子。


    其實,小家夥在外婆家也吃的差不多。


    但平常可吃不著油潤、香噴噴的包子,寶兒便用筷子夾起包子大口吃著。


    王紫如注意到兒子鼻子紅紅的,還在流鼻涕,又擔心孩子吃多了不消化,“寶兒,咱們可以把這些包子帶回家,晚上蒸熱了給你吃。”


    “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所以你吃完這一個,再不許吃啦。”


    寶兒眨巴著清亮的眼睛,“好吧。”


    兩個男的邊吃餛飩邊聊天,時而發出爽朗笑聲。


    吃完餛飩,唐副隊開著摩托車載著一家三口回去紅梅村。


    紅梅村並不算大,村裏也沒有誰家有這種貴客親戚,或是朋友,突然看到一輛帶鬥摩托車進村來了,車上還坐著翟家三小子一家。


    下午這個時間,絕大多數村民都在田裏幹活,一派忙碌的景象。


    村民們聽見摩托車的響聲,看到翟家三小子一家坐著那種派出所的車回家。


    一個個心裏驚奇,又想跑去翟家湊熱鬧。


    “轟!”


    摩托車轟著油門,衝上了翟家前邊的斜坡,很拉風的停在翟家籬笆院子外麵。


    翟青鬆正在院裏幹活,用那條沒有受傷的手收拾院子裏邊的雜物。


    忽然看到一輛摩托車開到外麵,看清是老三一家,他才暗暗鬆了一口氣。“老三,你們這麽快從寶兒外婆家就回來啦?”


    “啊!大哥你怎麽不聽勸?這幾天你就好生歇一歇,等左手好了再做事啊。”


    翟惜墨看到大哥抬著左臂,單手費勁的提著撮箕,臉色一沉當場斥道。


    莊稼漢是閑不住的,尤其現在農忙時節,就算不去田裏,家裏還是可以收拾。


    在弟弟的高壓目光注視下,翟青鬆臉色有些不自然,看向唐隊,“這是你朋友?”


    “啊!是縣城武裝隊的唐隊長,他特地下鄉來看我們。”


    翟惜墨順嘴介紹了自己大哥與唐隊認識。


    王紫如抱著孩子從車鬥裏麵出來,熱情邀請唐隊進屋喝茶。


    “好好好!就算你們不請,我也會進屋了解情況。”唐隊一張國字臉,魁梧身軀,又是穿的武裝部製服,瞧著特別有一番威懾氣勢。


    關切的詢問翟青鬆傷勢情況,跟隨他們走進了堂屋坐下。


    王紫如回去廂房,把門上的鎖頭打開。


    進屋放下綢緞口袋,拿起暖水瓶轉身走進灶屋燒水。


    不多時,端著搪瓷缸出來,放在唐副隊旁邊的一張空椅子上。


    “咦,嫂子,你還會縫傷口?是不是學過醫?”唐副隊了解之後,聽說是王紫如親自給翟青鬆縫的手臂上的傷口,驚訝的脫口而出。


    “稍微懂一點點吧。”王紫如覺得適當的撒一下謊,也不會有人拆穿,遮掩一下自己的異常行為還是有必要。


    唐隊拍著大腿,驚喜道:“奇了怪了!你一個婦女,竟懂得縫針?”


    一雙虎目如電般照在王紫如身上。


    翟惜墨見狀,不露痕跡的轉移話題,“大哥,你感覺怎麽樣?傷口的痛感有沒有減輕?”


    “好、好多了,昨晚睡覺是有點痛,天快亮的時候吧才睡著。”翟青鬆苦笑著說。


    “要不拆開看一下傷口腫了沒!”


    翟惜墨示意女人回屋去拿醫藥包。


    他們在鎮上衛生院買的換藥的工具和紗布,藥水,這些都有,可以隨時換藥。


    看到王紫如拿著醫藥包出來,一件一件就像打開了真正的醫藥箱,唐隊端起搪瓷缸“呼呼”吹著茶葉,抬眼道:“嫂子真是神人!”


    喝了幾口熱茶,他也起身走到堂屋的大桌子旁邊查看。


    翟青鬆坐在桌旁,將左臂放在桌上,看著王紫如動作極其小心,卻十分嫻熟的解開一圈一圈纏繞在手臂上的白色紗布。


    轉瞬,一條蜈蚣一樣的顯目傷口呈現在幾雙眼睛前邊。


    “啊!這麽大的口子!”唐副隊看到那條縫起來的傷口,倒吸了一口寒氣,麵色也是隨之一變,怒道:“你媽到底是怎麽下得去手的啊?關她三天都是便宜她。”


    “……”王紫如咬了咬牙。


    看了看傷口,略有點紅腫,但是還沒發炎,縫的地方滲出點點血跡。


    王紫如擰開藥水瓶蓋,用棉棒沾了藥水,將傷口周邊的血跡擦掉,順便清潔一下。


    “還好沒有發炎!大哥,給你開的消炎藥你必須要吃哦,”王紫如嘴裏做著醫囑,抬眸看了大伯子一眼,“大哥,你最近不要幹活,要是家裏有什麽重活,你讓翟惜墨去做。”


    唐隊咬了咬牙,眼眶有些濕潤,“還是嫂子覺悟高啊。”


    “不過,他這個傷口大概多久才能完全康複?”


    翟惜墨渾身一顫。


    看了看妻子,知道這時候家裏沒有其他人。


    大嫂劉湘琴可能也去田裏幹活。


    他眼眶突然紅了,有些哽咽,“你就告訴大哥吧,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怎麽?很嚴重嗎?”唐隊被翟惜墨突然的嚴肅搞得有點慌。


    傷口是很大,不過不至於嚴重到落下殘疾吧?


    “會留下殘疾?”他問。


    王紫如目光平靜,將傷口清理之後,重新換了新的紗布重新包紮,再打個結。


    “準確的說,這次受傷,應該是傷到了一條神經,大哥可能自己還沒有感覺……”


    “傷到了神經!!”


    唐隊與翟青鬆異口同聲道。


    忽然,翟青鬆麵如死灰,“那、那會怎麽樣?以後有殘疾嗎?”


    “神經管控你的手臂,連接手臂與五指,如果傷到了神經,你的手指可能握不住東西。”


    “什麽?這麽嚴重!”


    唐隊震驚。


    翟青鬆緩緩回神,試著活動左手,結果試了好幾次都是徒勞。


    “大哥!你不要著急,傷口都還沒長攏,興許等到傷口好了,神經也會好。”翟惜墨急忙伸手按住大哥的手說道。


    “弟妹,我這手,你說的那什麽神經,不會一直不好吧?要是左手廢了,將來我還怎麽幹活?”翟青鬆好像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帶著哭腔問道。


    王紫如還沒來得及回答。


    眼角餘光瞥見劉湘琴拎著竹筐挖野菜回來了。


    她們母女倆就站在門口,好像在等王紫如的回答。


    劉湘琴看著堂屋幾個人,還沒張嘴說話,跟在她身邊的養女翟招娣忽然出聲問:“媽!他們是不是說我爸要得殘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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