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康識趣,沒有自討沒趣跟王紫如打招呼。


    他擠到取錢的窗口,把匯款單遞進去,扭頭,低聲道:“這不是要結婚了嘛,沒辦法,家裏也湊不到錢,隻能跟戰友先借點。”


    “嗯”別人的事情,翟惜墨不便多嘴。


    這事他也知曉,先前張康打算結婚的時候,還問他借錢。


    後來聽說他要帶家眷隨軍,張康隻好給部隊上的戰友發電報,借錢結婚。


    點了點頭,他便去旁邊窗口,遞進去兩毛錢:“同誌,我要寄一封掛號信,麻煩給我一個航空信封和郵票。”


    “好咧。”


    不大一會,窗口裏麵遞出一個信封和一張郵票。


    以及找補的幾分錢。


    “媽媽,抱我過去看看。”小家夥拉著媽媽的手央求道。


    王紫如看到張康就來氣,於是看到男人擠到窗口買信封,自己帶著孩子站在郵電局門口。


    兒子好奇,她也隻好抱起小家夥去看爸爸貼信封。


    翟惜墨拿到信封等物,離開窗口,走到櫃台靠裏邊的地方,放下信封,從軍大衣內村襯口袋掏出事先寫好的申請報告書。


    看到女人抱著孩子跟著過來,他抬眼,笑了笑,“以前以為你不喜歡收到信,所以沒怎麽給你寫信。”


    王紫如聽出男人帶著歉意的解釋,“沒事啊,寄信還要花錢。”


    回頭,瞥了一眼張康那邊。


    剛才她也看到了張康拿著郵局匯款單。


    一看到那種匯款單,王紫如心情有些複雜。


    這幾年,想必婆婆每次接到她三兒子給家裏的匯款單,便讓老大陪著到郵電局取錢,一定和張康一樣高興地眉毛舒展吧。


    老太婆還真是心狠,竟然一點錢都不給她。


    分家那晚,還給老大和老二家分了錢,這件事隻要一想起來,便猶如一根魚刺,如鯁在喉。


    寶兒拍著媽媽的肩膀,聲音喜悅,“媽媽你看,爸爸說那是紅色的旗幟呢。”


    王紫如這才回過神。


    轉過眼,瞥了一眼男人已經貼在信封右上角的郵票。


    郵票還不到兩個指節那麽長,印刷著一架飛機,還有一麵迎風飄揚的紅藍顏色組合的旗幟,旗幟上方印著一行繁體字:zhmg航空郵票。


    郵票左下角印刷著字體是黃的12分。


    航空信封比平信要快,信封也要高檔一點,信封邊沿印刷著紅藍斜紋。


    瞧著挺喜氣,很有年代感。


    寶兒搓著兩隻小手掌,也想弄一套航空信信封和郵票……


    “爸爸,以後你可以給我買一張郵票嗎?我也想給你寫信。”小家夥看著爸爸在給信封刷漿糊封口,突然問道。


    翟惜墨抬眸,溫柔說道:“以後你和媽媽跟爸爸去了部隊,每天都可以見到爸爸,不需要寫信。”


    “可是……”


    “你就再給孩子買一套航空信,拿回去教他認識信封,怎麽寄信。”王紫如說道。


    “好。”


    翟惜墨把信封口,拿著信封又擠到窗口。


    這時,旁邊窗口遞出一遝錢。


    “一共三百塊,同誌,你點一下。”郵局女同誌嗓音清澈。


    三百塊錢?


    王紫如愣了一下。


    誰給這小子寄來這麽多錢!


    這年代,鎮上趕集日雖有二流子,但郵電局兩個穿著軍大衣的顯眼包,在旁人眼裏,卻隻能遠望。


    張康接過厚厚一遝錢,站在窗口清點。


    數完之後全部塞進軍大衣內村襯口袋。


    擠在那邊窗口的挺拔男人,已經把信遞進窗口,交給郵局櫃台的同誌,另外買了三張航空信郵票。


    麵值分別是5分,7分和12分。


    郵票上麵圖案都不同,但是都有飛機,看著十分喜氣。


    翟惜墨捏著信封和三張郵票,拿過來給兒子看,“寶兒!你瞧,爸爸給你買了三張郵票哦……”


    寶兒頓時眉歡眼笑的拍著小手,接過信封和郵票,好生打量了一遍,“媽媽,你認得這上麵的字兒嗎?”


    “你咋不問你爸爸認不認得呢?”


    小家夥倒挺會顯擺。


    翟惜墨寵溺的揉了揉兒子的小臉蛋,“回去爸爸教你。”


    轉過身,和張康講了幾句話。


    張康借到了錢,結婚的婚用都有了著落,心情也很好。


    他看了看寶兒捏著郵票笑嘻嘻的小模樣,“走!陪我去那邊岔路口,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有賣瓢兒糕,去給寶兒買一個。”


    “跟我那麽客氣做什麽?”


    “不是啊,給我大侄子買個零食怎麽啦?”


    早上到王家,和王紫如嗆嗆了幾句,現在的張康都有些怵。


    拉著翟惜墨徑直去鎮上熱熱鬧鬧的岔路口。


    翟惜墨回頭叫上母子倆,一起郵電局出去。


    “我想起要買些東西,要不你帶寶兒去逛,我買點東西?”王紫如急忙喊住男人說道。


    “你想賣什麽?等會兒我們一起。”


    “我要沒一些女人用的東西……”


    “哦。”


    翟惜墨眼神愣了一瞬,從妻子懷中接過兒子,抱著兒子便去前邊岔路口。


    今日鎮上也是很熱鬧,熙熙攘攘的,車水馬龍,拉煤炭的拖拉機也出來趕集似的,拉著滿滿一車煤炭緩慢行駛在小鎮坑坑窪窪的公路上。


    王紫如去買了一條新的月經帶,還有三斤衛生紙。


    “這年代的衛生紙,質量都趕不上後世的廚房用紙,也太糙了吧。”


    這玩意兒每個月都得用。


    每次還得至少用一兩斤。


    真得應該改善一下女人的這個用紙質量。


    抱著一包衛生紙,王紫如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從去年開始,村裏土地承包到各家各戶,政策也放寬鬆了,鎮上已有一批有資金的老鄉,當起了個體經商戶。


    街上所售賣商品的種類,也比以往更加繁多。


    走著走著,她想起還要去糧站買糯米。


    遠遠地,王紫如看到了自己男人站在岔路口,好像是在等炸瓢兒糕出鍋。


    她隻好自己去了老街的糧站。


    到了糧站,才發現沒帶糧票。


    這個時期,買糧油還得使用糧票、油票。


    這才80年春季,個體經商戶還少,從大米到鹽巴,基本買什麽都得用票。


    一番折騰。


    一家三口算是滿載而歸。


    走在回家的路上,寶兒自己走路,手裏拿著一個油炸瓢兒糕,吃的很滿足。


    張康很大方,買了三個瓢兒糕請翟惜墨一家吃。


    “其實這個瓢兒糕我也會做。”


    王紫如吃著炸的金黃的香辣瓢兒糕說道。


    也就是把蘿卜切絲,再碾一點米漿,把蘿卜絲撒入鹽巴和辣椒麵攪拌均勻,下鍋油炸的時候,先把鐵瓢裏麵舀一勺米漿,再把拌好的蘿卜絲均勻鋪在鐵瓢裏麵。


    差不多鋪滿掌心大的鐵瓢,就可以快速下鍋油炸。


    炸至定型,再把整隻瓢兒糕倒進油鍋炸透。


    寶兒一聽媽媽這話,歡喜的拉著媽媽的手,“媽媽,明天你給我們炸瓢兒糕吃。”


    王紫如正想點頭。


    可是條件不允許。


    那玩意兒很費油,他們家目前也就大概隻有兩斤菜籽油。


    “呃,媽媽以後給你做,其實我好像還沒學會……”


    寶兒揚起小臉蛋,想了想,“好吧。”


    回到村裏。


    一路上碰到不少村民。


    村民們看到這一家子回娘家,這麽快就回來,紛紛和他們打招呼。


    翟家人,看到老三背著背簍從老丈人家回來,也看到了背簍裏麵好像裝了不少好東西。


    “你們回來了?”翟家豪捧著一碗糊糊,糊糊裏麵是一些蘿卜片,蹲在屋簷下大口吃午飯。


    翟惜墨點頭:“你們這麽早吃午飯?”


    “下午要去給胡麻村做木匠活,吃了要早點去。”


    聽到二哥說有木匠活做,翟惜墨也為二哥高興,這說明他做了木匠活,就能掙到一筆工錢。


    翟家豪趕忙站起來,看了看寶兒開心的樣子,逗他,“寶兒,去你外公家吃的什麽呀?”


    “烤鴨。”


    “烤、烤鴨?”翟家豪眼睛狠狠一瞪,“就是你們帶過去的鴨子,烤熟了吃的?”


    “是的呢,我媽媽做的喲,可好吃啦。”


    寶兒笑眯眯的說,小腿兒邁過門檻便進了堂屋。


    跟在媽媽身後,回去他們自己的偏房。


    經過婆婆的房間門口,王紫如見婆婆房門敞開。


    婆婆靠坐在門口,手裏捧著一隻麵碗,麵碗裏還臥了三個荷包蛋,正在大口吃麵條。


    “這老太婆這麽能吃雞蛋?一頓吃三個荷包蛋!”王紫如心裏有些七上八下。


    昨天,他們出門的時候,她想著家裏還有一些糧食和幾樣菜,必須鎖門,靈機一動,便把男人鎖皮箱的鎖頭摘下來,鎖在了他們偏房的門上。


    可是,他們偏房也隻有一塊破爛鐵片,鐵片中間有一顆釘子要掉不掉的掛在門框上麵。


    其實,鎖和不鎖沒多少區別,也隻是起到一個震懾作用。


    婆婆應該沒那麽大膽量,悄悄撬開鐵片,進去他們屋偷東西吧。


    王紫如加快腳步,趕忙走到他們自己的偏房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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