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在閉目修行的青兒猛地睜開雙眼,素手抬起卻又緩緩放下,心中五味雜陳。


    之前放出自己在赤淵派的消息之後,她預料到有這一天。


    直到今日她真的來了,心中自是欣喜不已,卻也百感交集。


    片刻後,待劉子涵終於見到自己數十年來日夜思念的師尊,她呆呆望著眼前之人,壓抑住心中悸動,癡笑著便要下拜,卻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道將自己托起,師尊的聲音傳入耳中:“子涵,你知道為師不喜歡被人這般對待。”


    “徒兒知錯。”劉子涵笑著答道。


    眼淚卻又不爭氣地流下。


    青兒望著眼前這位早已是風姿綽約的成熟女修的徒弟,笑著搖了搖頭。


    隻見那花容月貌的臉上,也帶上了少許風霜之色,隻是眼中那獨屬於劍修的鋒芒,根本遮掩不住。


    皓月當空,星河燦爛。


    師徒就這般二人並肩坐在屋簷之下,青兒歪著頭,聽著劉子涵將自己這數十年來的經曆用最平淡的語氣娓娓道來。


    此時的劉子涵麵色平和、波瀾不驚,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青兒自身便是曆經坎坷,這一路的經曆頗為傳奇。


    未曾想自己這位徒兒閱曆之起伏曲折竟也不輸自己。


    遙想當初,自己在去太虛派的路上便結識了劉家兄妹,之後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二人性命,更是在那時就收了劉子涵為徒。


    入了太虛派後,劉子涵還是煉氣期弟子,身在外院。


    彼時的小丫頭對自己親昵有加,但除卻自己親自去外院對這個弟子撐腰庇護,數年間二人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指點她修為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而在門派覆滅前幾日,憑著自己的直覺,她才讓劉子涵提前下山,也算又一次救了她的性命。


    之後便是天各一方,數十年的離別。


    思及此處,神色黯然。


    “自己當真不是一位稱職的師傅啊。”


    青兒發出一聲苦笑。


    “師尊何故發笑?”縱然劉子涵已是位成熟女修,但在青兒麵前依然還是變回了數十年前那個小丫頭。


    “隻是想起了些許往事。子涵,你既來到赤淵派,可有什麽打算?”青兒問道。


    “子涵別無所求,隻求常伴師尊左右。”


    “那你便入了這赤淵派,繼續做我名下內室弟子罷。”


    劉子涵點頭道:“徒兒本來隻知道師傅身在赤淵派,之前以散修之名跟派內弟子比鬥隻是為了能入派探聽虛實。現在既然見到了師尊,那便全憑師尊做主便是。”


    “這赤淵派雖劍道底蘊不如太虛,但也是雲州三大派之一,亦不會辱沒了你。我明日去麵見掌教將你入派之事辦妥。近幾日你在派中好好逛逛,順便選好自己的棲身之地。”青兒言道。


    劉子涵聞言想了想,回道:“徒兒也想在這楓林建一座竹屋,隻怕打擾師尊清修。”


    青兒有些好笑:“你的性子我還能不知?此地不適合你,禦劍堂那邊熱鬧又不失清淨,你也可幫為師處理些事情。”


    禦劍堂主峰上有專為弟子修建的院落,而內室弟子更是有自己開辟的獨立洞府。


    劉子涵自小便是外向的性格,喜愛交際,當時還在太虛派外院時便是一霸,讓她在這種清幽之地修行那還不憋出病來?


    劉子涵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回道:“全憑師尊做主。”


    青兒不再多言,她目中藍光迸發,細細感知了一番劉子涵身上的氣息。


    修為深厚、劍法精湛,可見這些年來並未虛度,隻是未曾感覺到劍氣的存在。


    如今自己這位徒兒已是築基後期,既然之前自己對她頗為愧疚,那現在補償了便是。


    稍稍沉思了片刻,青兒道:“子涵,你去院中收神入定,務必細細體悟。”


    劉子涵聞言也不多想,便來到院中閉眼靜坐,很快便進入了清淨無我的狀態。


    青兒一笑,這小丫頭入定倒是比我熟練得多。


    手上劍指一並,遠處的楓樹上數片楓葉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飛,朝劉子涵飄來。


    而就在劉子涵麵前,一片楓葉切麵齊整地裂成兩瓣,接著裂成四瓣,飄落在地。


    之後的楓葉皆是這般如此,不消片刻地上便落滿了碎裂的葉片。


    劉子涵此刻雖雙目緊閉,但是神識卻是聚攏於身前,柳眉微皺。


    直到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劉子涵才緩緩睜開雙眼,滿臉凝重。


    青兒並未催促,隻是靜靜安坐。


    直到徒兒望來,青兒才問道:“子涵,方才你可體悟到什麽?”


    劉子涵看起來有些泄氣,搖了搖頭。


    “無妨,你記住這種感覺,慢慢回味體悟,終有所得。”


    劍修想要進入氣境頗為不易,不少金丹期的劍修直到油盡燈枯也未入境,難度可見一斑。


    青兒自己便是在一次生死激戰後開悟,但那時她並不知道自己修出了劍氣,直至回到門派見到了宮玉蕊才得其提點。


    那時自己也是築基後期的修為。


    但以劉子涵的資質,青兒覺得問題不大。


    修為已足,隻差磨礪而已。


    “子涵,今日你已是疲累過度,先去禦劍堂先住上幾日,熟悉環境。”青兒也是心疼自己這個徒兒。


    劉子涵點了點頭,起身行禮後,戀戀不舍地離開楓林居。


    ——


    翌日,靈宮殿內,青兒和霍掌教相對而坐。


    “原來這又是一位太虛派劍修,還是師妹的親傳弟子,想必你們師徒二人已數十年未見了吧?”霍掌教撚須而歎。


    青兒回道:“正是如此。我這徒兒得到了我在仙派的消息後便馬不停蹄趕來相見,殊為不易。”


    “即使如此,此乃我禦劍堂之幸,那便繼續當師妹的首徒,若老朽沒記錯,師妹還未正式收徒吧?”


    “多謝掌門師兄,師妹盡力在三年內收下二徒。”青兒笑道。


    她來赤淵派已有十數年,唯一一個徒弟還是原來在太虛派的那個,這怎麽都說不過去。


    此刻掌教有意敲打,青兒不能不回應。


    “如此極好。”霍掌教點了點頭。


    青兒品了口茶,頓了一頓,又問道:“掌門師兄,師妹聽聞我派新的仙盟輪替修士剛剛到位,師妹可否自薦為下一批輪替修士?也好為我仙派略盡綿薄之力。”


    青兒口中的仙盟便是在數十年前“太虛罹難”後為抗衡妖族而建立的“天道盟”。


    如今天道盟依然與那靈州妖族在太虛派舊址上建立的“九黎盟”對峙。


    作為雲州三大派之二的赤淵派和丹宮派每五年各派出一位金丹期修士,雲州其餘各派推舉一位,散修之中再推舉一位,這四位修士便是天道盟四位主事長老,與一位赤淵派和丹宮派每二十年一輪替的元嬰期修士,共同維係天道盟陣法不滅。


    而赤淵派派出的新一輪金丹期主事長老,前幾天才剛剛上任。


    “太虛之難已過去數十年,師妹想回晉國看看。”青兒神色黯然道。


    霍掌教聞言思索片刻,便回道:“禦劍堂十年來欣欣向榮,師妹功不可沒。既如此,那五年後便勞煩師妹走一趟吧。”


    那天道盟的“天門北鬥陣”固若金湯,比之赤淵派的護派大陣亦不遑多讓,就連一般的化神期修士也無可奈何。


    隻要好好待在陣內,人身安全完全可以保障。


    雖然外出和妖族廝殺的修士死傷慘烈,但數十年來還未聽說有在盟內的主事長老出事的。


    蘇長老想必是欲外出散散心,霍掌教沒有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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