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之上,乘鶴西去的青兒閉目盤坐於仙鶴背上,沐浴在朝陽的晨曦中。


    按常理來說,修士一但踏上仙途,那便真是仙凡永隔,築基期以上的修士基本不會再幹涉凡間之事。


    所以就算有極少築基期修士被凡人世族供奉豢養,也是偷偷摸摸,見不得人。


    而像青兒這般金丹期修士親自下場以勢壓迫凡人,那更是犯了忌諱。


    她當然知道那水雲閣的修士是怎麽想的——你堂堂一個金丹期大修士,竟然跑來找一族凡人的麻煩,還要臉不要?


    但青兒本身情況不同,她自己是修士不假,但卻是以被害人的身份親自興師問罪,就算以後被大肆宣揚,別人也說不出什麽來。


    畢竟極少有別的修士有這般奇葩的遭遇,先是突破失敗後陷入瀕死、修為散盡,又連帶失憶和神誌不存的經曆,要受凡人的庇護才能保命,更要命的是,還因此差點被凡人所害。


    修行本就講求意隨心動,隻因怕被詰難而動不了一個凡人,那還修個什麽道?


    此時的她要再去一趟風清門,去見見那個當年親自將她從趙府中擄走,並直接出手害死趙子櫻的修士——張晉。


    冤有頭債有主,是時候了結她心底最後這一段塵緣了。


    ——


    按輿圖標注,風清門位於鬆源郡相鄰的隴西郡,坐落在一片名為風清山的山脈中。


    其勢力微弱,和青陵門相仿,皆為三流門派。


    離開京城半月有餘,青兒便駕鶴跨越鬆源郡,來到一片青山之間。


    又對著輿圖細細辨認了一番方位,她降下高度,朝著最高的那片山峰飛去。


    這種隱藏在深山中的門派,就連金丹期的修士想尋其蹤跡也是費勁,最終在一片隱匿在濃霧中的山穀中,青兒神識發現了陣法波動,隨後穿過一片粗淺的白霧遮蔽法陣,來到風清門的山門前。


    她隻能正大光明從正門造訪。


    畢竟,就算是此等門派的護派大陣,也不是她一個結丹期修士能攻破的......


    不多時,青兒這位大修士便被門派掌教畢恭畢敬地迎入一座滿是鬆香的主殿中。


    這位錢掌教是一位身材削瘦的中年人,築基初期,花白的頭發被一絲不苟地梳成發髻,單手持劍,此時正恭恭敬敬對著青兒彎腰深拜道:“晚輩錢茂發拜見前輩,不知前輩蒞臨蔽派所為何事?”


    “錢掌教,所謂明人不做暗事,我此來是借你派弟子的人頭一用,此乃個人恩怨,和貴派無關,還望掌教海涵。”青兒開門見山。


    前來的路上她便打聽清楚了張晉的情況,其年紀已七十有餘,這麽多年過去,並未突破境界,修至煉氣後期,此時正在門內苦修。


    雖煉氣期修士一般可享壽一百五十歲,可七十歲高齡還未築基,此生便隻能止步於此,再無更進一步的可能。


    “這......前輩容稟,此事可要公開示人?”錢茂發聞言眉頭深皺,心中萬分忐忑。


    一個煉氣期的弟子而已,金丹期的大修士親自來尋仇,殺了也便殺了。


    可他唯一在意的是,此事若是宣揚出去,自己的門派以後要如何立足?


    “放心,掌教隻管將人帶來,殿門一關,無人可知。此事我絕不會宣揚,此言直指道心,天地為鑒。這是六瓶上品三清丹,可助掌教修行。”


    青兒將六瓶丹藥扔給錢茂發。


    錢掌教收下丹藥,心下一狠,彎腰再拜,轉身便讓門外童子喚張晉前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位中年修士進了大殿,看也不看,便低頭對著錢茂發見禮道:“弟子張晉見過掌教。”


    這位便是張晉,他就算化成灰青兒也認識。


    饒是這麽多年過去,再次見到他青兒還是有些氣血上湧。


    當年自己還神誌不存時,親眼看著趙子櫻就在自己麵前香消玉殞。


    那種滔天之恨,就算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青兒心悸。


    錢茂發歎息一聲,道:“張晉,你入我清風門數十年,我派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張晉聞言一愣,有些疑惑地望向錢茂發,道:“掌教何出此言?風清門對弟子恩義深重,弟子萬死無以報之萬一,掌教可是有大事交予弟子去辦?還請明示。”


    “唉......”


    掌教並無言語,徒留一聲長歎。


    “這位前輩找你有事,恕我告退。”錢茂發朝青兒行了一禮,黯然退出大殿。


    他將大門嚴嚴關上,自己留在門口守著。


    殿內隻剩二人,張晉大氣也不敢出,伏身對著這位身著白衣、麵帶白紗的大修士跪拜,恭敬道:“晚輩弟子張晉,拜見老祖!”


    青兒麵無表情,取下自己的麵紗,冷聲回道:“張晉,抬起頭來,看清楚我是何人。”


    張晉聞言,不敢不從,誠惶誠恐地慢慢抬起頭來,待看清楚這張清麗無雙的臉時,幾十年前的記憶慢慢在腦海中浮現而出。


    隨後張晉眼睛越瞪越大,震驚之後便感滿身驚懼,讓人肝膽俱碎,氣越來越喘不上來,接著便是眼前一黑。


    這種反應青兒在呂博文那已經看過一遍,隻不過修士遠非凡人可比,張晉隻是腦中一暈,瞬間便緩了過來,接下來便心如死灰,伏身跪於青兒麵前,再不多言。


    “張晉,我趙子玉雖已踏上金丹大道,但以勢壓人非我本意。冤有頭債有主,當年你趁我神誌不存之際,助紂為虐,聽命那呂博文肆意擄我出趙府,出手殺我親妹趙子櫻,並害趙家舉家流放。若不是趙子櫻以身犯險前來救我,我早已被那呂博文玷汙清白,以死明誌。今日我前來取你項上人頭,你可心服?”青兒盯著張晉,冷聲問來。


    張晉此時已萬念俱灰,心中已抱死誌,歎然回道:“張晉認罪。晚輩罪孽深重,老祖既來問罪,晚輩人頭老祖盡管拿去便是。晚輩愚修數十年,修為無絲毫長進,早已沒了繼續苟活的意義,但能償老祖血親之命,罪人張晉榮幸之至。”


    “不錯,倒是個磊落的,你可有何遺言要說?”


    “晚輩遁出紅塵,父母早已去世,也無血脈延續,心無掛礙,請老祖出手。”張晉朝著青兒拜了三拜,伏身閉目待戮。


    青兒神識一掃,看他確實是了無牽掛,點了點頭。隻見她大袖一揮,一顆大好頭顱直接衝天而起,切麵瞬間便被冰凍,一滴血也沒有噴濺出來。


    她將人頭收入儲物手鐲,心中毫無波瀾。接著神念一動,門外的錢掌教便打開大門,進了大殿,餘光望了望地上的無頭屍身,麵無表情地朝青兒行禮。


    “勞煩掌教替在下收尾一二,我剛閉關而出,掌教可有最近這二十年來修仙界的逸聞?”青兒點了點頭,出聲問道。


    錢茂發聞言,順手不著痕跡地將張晉的無頭屍身收入儲物袋,然後拿出一枚玉簡,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數息後,這數十年來自己所知曉的所有信息皆錄入完畢,錢茂發雙手將玉簡奉上,回道:“這是晚輩最近數十年來全部所知的逸聞信息,如有遺漏之處,還請前輩勿怪。”


    青兒收了玉簡,點了點頭,道:“不錯,此間事了,在下便告辭了。”


    錢掌教將青兒親自送出山門,重重舒了口氣。


    此番雖失了一位道途斷絕的弟子,可那價值一千多靈石的六瓶三清丹可是入了他的口袋。


    錢掌教搖了搖頭,將此事拋去九霄雲外,對內隻說這位前輩看好張晉資質,將之帶走修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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