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靈州一隅,巨型山脈橫亙於天際,山峰高絕奇偉,重巒疊嶂,半峰已衝入雲霄中,山巔雪白,山腰漸綠,參天巨樹延綿無盡,靈氣充盈,仙霧繚繞,讓人望不真切。


    而此時在山脈深處,滿布參天巨樹的密林之中,一位身著灰色布衣的老者老神在在地漫步於林中,手中握著拂塵,頭頂紮著道髻,須發皆白,邊走還邊抬頭欣賞著美景。


    如果不想其它,倒是一副老道雲遊的和諧畫麵,但如果看看他所處之地,便會覺得異常詭異!


    這茫茫靈州本屬蠻荒,風光旖旎卻罕有人欣賞,在這修行盛世,竟連廣大真修也望之興歎,除了偶有那些神通廣大的大能稍稍能潛入靈州邊界獵殺妖獸,尋常修士進入靈州基本十死無生,更何況這靈州最深處。


    因各種蠻荒異種橫行無忌,這裏自古便是人族禁地,卻是那妖靈精怪的樂土。


    老道行走間如縮地成寸,不到片刻已跨入森林中一片雲霧之內,隻見他大袖一揮,雲霧立時散盡,暴露出前方一片光滑的石壁。老道抬頭辨別了一下方位,又閉眼細細琢磨了一番,手中拂塵一揚,便走到一旁閉目打起坐來。


    過了片刻,光滑石壁上空憑空出現無數金色光點,一一聚集,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骨朵緩緩綻放開來,竟開作一朵美不勝收的牡丹,花上踏著一位宮裝美婦,廣袖華服,仙袂飄飛,神光異彩環繞全身,好一派仙家氣象,唯獨看不清麵容。


    “玄虛老頭,你確定那境壁就在此處?”空靈縹緲的聲音傳來。


    “仙子放心便是,老道我為了這一刻等了多少年。”灰衣老道抬頭望了一眼空中的神跡,撇嘴回了一句,便又開始閉目打坐起來。


    空中之人聽了這句話,便也不再多言,隻見那盛開的花朵又緩緩閉合,隻剩一隻花苞懸空於碧空之上。


    此刻周圍又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直至過了整整過了兩柱香的時間,隻見天際處才出現一個黑點,猶如流星般劃過天際,眨眼便至老道身邊,化作一枚劍丸,灰褐色平淡無奇,放在那如同一塊球狀的爛銅。頃刻間劍丸幻化為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又滿臉灰白胡茬的酒鬼,擺頭望了望周圍的風景,兀自提著酒葫蘆仰頭喝酒。


    老道站起身來皺眉瞥了酒鬼一眼,嫌棄萬分地說道:“酒鬼,你竟然是飛過來的不成?”


    酒鬼瞥了道士一眼:“不用飛的難道用走的,好久沒活動了,鍛煉下筋骨而已。”


    老道士無語,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頭衝著空中那神異花苞作了一作揖,道:“仙子,人既已到齊,我們這便開始罷。”


    空中花苞隨風消逝,轉頭宮裝美婦已出現在石壁前,衝二人點了點頭。


    老道行至石壁前,向上托舉的手掌中便出現了一枚晶瑩剔透的墨綠色的晶石,裏麵隱隱有星光流轉,外麵有神光乍現。


    雖早有準備,但那世間除了酒之外早已不屑於萬物的老酒鬼看見石頭雙眼還是突然間瞪地老大,臉上竟出現了毫不掩飾的貪婪神色;而宮裝美婦看似平靜,揣在廣袖中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


    “這便是真龍之珀?老道你竟有此等神物?”老酒鬼舔了舔嘴唇,按下伸手去摸的衝動。


    “酒鬼我可知道你在想什麽,那老泥鰍的住處肯定異寶眾多,你隨意去打秋風便好,這真龍之珀隻此一塊,這次用了可便沒了。”


    酒鬼有點惋惜地搖了搖頭,轉身找了找方位開始閉目結印,另外兩人也是如此,隻見那真龍之珀緩緩懸浮之石壁前方,片刻後突然炸裂開來,一片青綠色的光點瞬間湧入石壁內。


    轉眼間那光滑的石壁便幻化為一處水波鏡麵,可清晰倒映出外麵的光景。


    三人見此欣喜不已,施法探查之後,便毫不猶豫地相繼走進水波鏡麵之中,鏡麵上蕩起了陣漣漪,待三人全部進入後,又恢複至石壁的狀態,周圍漸漸濃霧籠罩,好似從來沒有人來過一般。


    片刻前,另一處所在,放眼望去遠處的巨湖遼闊似海,萬頃湖光碧波盈盈,湖邊群山疊翠,山中亭台樓閣若隱若現,宛若仙境,但此刻卻顯得有些寂寥。


    白玉石廣場盡頭的大殿內,一位白發男子緊盯著眼前桌上的一枚青色妖卵,眼中溫柔盡顯。片刻後,男子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劉伯,境中的其他妖族可盡數遣散?”


    白發男子身後一個佝僂著身軀發須皆白的老者顫巍巍地低著頭,聲音低沉,仿佛在用腹語一般,答道:“回主上,島上現隻剩你我二人”


    “我吩咐你的事可已辦妥?”


    老者微微抬了抬頭,道:“小姐的氣息已融入老奴神魂中,傳送陣也已安置妥當。”


    白發男子慢慢轉過身來,顯露出那驚世容顏。貌似宸寧,麵如冠玉,目若朗星,品貌非凡。那張俊逸至極的臉上,此刻卻眉頭緊皺,那一雙曆盡滄桑的眼中,卻有著一雙金黃色的豎瞳,妖異異常,身後一頭白發紮了起來垂至腰間。


    男子抬起頭,雙眼仿若穿過無盡虛空,頗具磁性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已活了太長太長的歲月,第十劫無論如何已無法平安度過。之前耗費精血卜了一卦,這幾日裏......罷了,劉伯,我若不在,你要代我照顧好小姐。”


    老者麵露悲涼之意,一陣唏噓後歎了口氣道:“老奴若能活著度過此劫,定不負主上所托。”


    男子點頭。


    他已經活的夠久,幾千年時間他的修為便一直沒有再進一步,至今已曆九劫,已再也沒有破境的希望,下一次天劫便會灰飛煙滅。


    他轉頭望著桌上那枚妖卵,卵外靈氣流轉,卵內神胎已生,神識鎖定在卵裏那微微顫動的生命,男子臉上慈祥之色浮現,遂盤坐入定起來。


    老者望著白發男子的背影,微微一歎,拄著拐杖顫巍巍的走出大殿,隨手把門帶上。靜靜地望著眼前無盡湖光,腦海中浮現出以前的盛景。


    曾幾何時,這裏是僅存的幾個妖族聖境之一,玉麟聖境。


    各類大妖異獸棲身於此,小妖更是無數。日日萬妖來朝,歌舞升平,好一派繁華景象。但十年前主上卜卦後,便漸漸遣散玉麟宮的妖族,有不少大妖執意想留下與主上共存亡,卻全部被主上以雷霆手段強行逼走,如今偌大的岸上行宮隻剩下他們主仆二人,可悲可歎。


    一望無垠的碧空倒映在明鏡似的湖麵上,像藍寶石一般,微風拂過,波光粼粼,仿佛一切照舊。


    這時,千尺碧空之上,三個人影如風中柳絮般緩緩由虛轉實,赫然正是之前破壁而入的三位!


    而殿中盤坐的白發男子猛地睜開雙眼,一轉身便已出現在大殿外的廣場上,抬頭凝視著空中三人,沉聲道:“三位可真是稀客,竟能破得了我這境壁,當真是了不起。”


    老道士垂著雙眼,嘴角一翹:“兩萬年了,終於又見麵了。為了進你這蛇窩老道我可是下了血本,這次看你這條老泥鰍怎麽逃?”


    “玄虛子,我幽仲跟你無冤無仇,何必做到如此地步?連乾坤閉鎖大陣都用上了。”廣場上名為幽仲的白發男子撇嘴譏諷道。


    “無冤無仇?兩萬年前你的手下殺了我門派多少弟子?就連我的坐下弟子都神隕雲州,你竟說跟我無冤無仇?”老道怒目而視。


    “嗬,兩族相爭都能成為你的借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人都進來了,動手吧。”


    還不等玄誠子說話,旁邊的酒鬼卻是搶過話來:“老泥鰍廢話少說,我倆先來過上幾招,我那無塵劍氣又被我完善了近萬年,我就不信還是破不開你那層蛇皮!”


    說罷,聚神凝氣一番,雙指成劍往下一指,頓時時光凝滯,一道耀目白光如匹練般瞬至。


    幽仲目光一凝,瞬時消失不見。隻見偌大的廣場連著後方坐落著大片宮殿群的山脈直接從中劈開,化作一道深不見底的峽穀,群鳥飛逃,轟塌之聲響徹雲霄。轉眼間,嵌在群山中的煌煌宮殿群直接灰飛煙滅,切口處異常平整,令人驚世駭俗。


    當真是驚天動地的一劍。


    幽仲此刻已出現在碧空之上,在空中和三人遙遙相對。


    他摸了摸已自動覆蓋上鱗片的臉頰,一絲鮮血慢慢滲出。


    他瞥了一眼老酒鬼,道:“不錯,你的劍氣終於能破了我的防禦,看來三位今天很有把握把我留下。”


    老道士拂塵一晃,搖了搖頭,道:“幽仲,你活的已經夠久了,這第十次天劫我算定你渡不過去,你可算過有今日之劫麽?不如把東西交出來,我們即刻離開便是。”


    “哈哈,老東西你胃口還真大,竟敢覬覦龍族血脈,你也不怕折了你門派氣數?”幽仲滿眼的不屑。


    說罷不再多言,一道神念傳出,下方大殿中的老者立刻閃身進了大殿,一甩袖帶上了妖卵,轉身便出現在了山中一處密室,盤坐於地上看起來繁複無窮的法陣中,開始施法啟動法陣,法陣在幾百塊極品靈石的加持下陡然亮起,時空開始劇烈顫動。


    與此同時,空中的仲幽閉上雙眼,捏了一個法訣,渾身青光繚繞,天空如日月倒轉般,竟半空豔陽高照,半空繁星點點。


    乾坤閉鎖大陣結界一角一陣抖動,竟然出現了缺口。


    老者等的就是這一刻,所有極品靈石瞬間化為飛灰,陣中的老者一陣模糊,最終消失在密室中。


    過程看似複雜,可所有動作就發生在頃刻之間,空中三人震驚地雙目圓睜,趕緊施法穩固大陣,可惜為時已晚。


    一時不慎以至前功盡棄,老道士無力的眼神掃過幽仲,幽幽一歎:“哎,老泥鰍你這是何苦,為了你女兒,一身修為一下耗去了十之八九,未免可惜。”


    幽仲有些萎靡,身體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勉強立住身形,平視前方道門三人:“本來也時日無多,可憐我堂堂一世妖尊竟淪落至此!修為沒了,元神還在,你們還想全身而退?”說罷嘴角一歪,竟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竟透著幾分悲涼。


    對麵美婦眉頭一皺,正想說話,突然想到了什麽,看不清表情的臉部轉向幽仲,好似要看清他的表情,接著二話不說立刻施法想要穿梭時空,卻發現時空被大陣鎖定,即刻毫不猶豫地瞬移離開,但由於結界空間凝滯,瞬移也是不遠,瞬移連著瞬移,隻見虛影幢幢,轉眼已不見人影。


    另一邊老道士和酒鬼一怔,此時終於想明白了狀況,望著幽仲驚得目眥欲裂,轉頭如喪家之犬般一個遁走,一個瞬移,頃刻間也不見了蹤影,高人風範全無。


    仲幽緩緩抬頭,背著手看了看蒼天,幽幽一歎:“三人今日如能遭重創,之後便是我妖族一舉崛起之機。修至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場。道非道,仙非仙,今後世上再無幽仲。隻願我女他日不要步我後塵。嫣兒,你可是我族唯一的希望了......”


    說罷轉頭看了美婦消失的方向,一聲冷哼:“既然進來了還想全身而退,真是可笑!”


    隻見白發男子雙手掐訣,渾身陡然藍光綻放,結界內的滾滾靈氣以幽仲為中心聚集而來,天空猶如出現一個遮天的青色漏鬥,整個天地都開始顫動,青光越來越亮,最後像一枚青色烈陽掛在空中。


    轟——


    猶如來自亙古之前的巨響,衝擊波逐層掃過,山脈上出現了一個深千尺,直徑千裏的大坑,猶如隕石撞擊般,巨湖之水猶如倒掛,又灌入隕石坑中。整個聖境青霧繚繞,就像一片青色的霧氣之海。


    這方天地直接被平山蹈海,鬥轉乾坤,更因此動了地脈流向,就連之外的靈州大地都有了明顯的震感。


    幽仲自爆的同時,正在時空裂隙中穿梭的老者遇上了巨大的時空亂流,情急之下凝聚元氣,口吐精血在妖卵上,同時迅速掐訣在妖卵表麵布下七七四十九道禁製,再加上一道土遁之法,破開一道時空裂隙使出渾身解數把妖卵送了出去,自己則現了原形,原來是一隻身長數十丈的巨黿,甲殼上布滿了發光的金黃色紋理,巨黿把頭和四肢都縮入殼中,隨著時空亂流繼續漂泊,最終流入一道裂隙中顯出身形掉入一片大海,便沉入海底陷入了沉睡


    而那枚妖卵哪經得起如此折騰,裏麵的妖氣越來越虛弱,出了時空裂隙便掉落至一片未知的竹林中,遁入地下生死未卜。


    不知何處的一方天地內,在那青丘之頂,一位白衣女子蒙著麵紗看不清容顏,青絲如瀑般垂落腰間,愣愣地看著手中碎裂的玉鱗,一行清淚流下。


    而在另一處天地中,在一棵參天的巨樹上,站著一位紅發紅衣女子,渾身火光環繞,高溫似連虛空都能扭曲,身軀在扭曲中若隱若現。此時忽然響起一聲長嘯,天地內所有各種飛禽異鳥的妖族皆發出悲鳴,聲聲泣血,曆時三日不歇。


    ——


    另一個位麵,地球,上海。


    “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想去相親!晚上我還得加班呢,不跟你說了啊。”


    一位白領女性,身穿白色絲質襯衣黑色長褲,腳踩著高跟鞋,淡妝紅唇,渾身氣場纏繞,老練精幹,此刻在坐在一輛出租車上拿著手機抱怨著。


    可是話還沒說完,女性便睜大雙眼,一臉驚懼地望著前方擋風玻璃外那輛衝過來的巨型載重卡車,驚叫聲剛響起,出租車便完全被籠罩在巨型卡車的陰影之中。


    接下來幾日的新聞中,反複播放著那如地獄般的場景——一輛巨型載重車突然刹車失靈,釀成上海五十年來最嚴重的交通事故,當場造成數十人死亡,數百人受傷。


    而此時這位白領女性的神魂已在冥冥之中穿越到了另一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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