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珣修長手指抵在唇邊,一聲哨聲響起,幾息間,一頭白馬疾馳而來。


    “山看似近在咫尺,然徒步前往,若無半個時辰,決然無法抵達。” 南宮珣將她身上的滑板拿下背在自己後背上,足尖輕點,身形翩然,已穩穩飛身上馬。


    他微微俯身,對著陸子衿伸出胳膊。


    陸子衿將手放到他手心中,借力翻坐在馬背上,繼而,從南宮珣手裏拿過韁繩,“今日,便由我來策馬。”


    “好。”南宮珣應道,長臂一伸,環住她那不盈一握的纖纖細腰。


    他微微弓身向前,將頭輕靠在她的後背,鼻息間滿是她發絲的清香。


    陸子衿見他坐穩後,手中韁繩輕抖,雙腿輕夾馬腹,玉獅子長嘶一聲,揚蹄而去。


    迎麵的風猛地將她氅衣下麵衣擺高高揚起,南宮珣伸手給她攏住。


    “要不還是換我來策馬?如上次那般...”南宮珣溫潤的聲音在陸子衿耳邊響起。


    陸子衿那本已被寒風吹得冰涼的耳朵,忽感一陣溫熱,那是南宮珣湊近說話時呼出的氣息,讓寒意悄然退散幾分,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未等南宮珣把話說完,陸子衿手上再次猛地一抖韁繩,馬蹄揚起之處,雪沫紛飛,打斷道:“不用。”


    一盞茶的工夫過後,陸子衿在其中一個山穀中勒韁停馬。


    她四處張望,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此處坡麵開闊無垠,鮮少有突出的岩石、樹木之類的障礙物,亦無明顯風力,正是滑雪的天選之地。


    她翻身下馬,伸手從跳下馬的南宮珣後背抽出一根撐杆,往前走了幾步,用力將撐杆插入雪中,隻見那撐杆竟如石沉大海般,一下子全部沒入,卻依舊未能觸及雪底。


    陸子衿嘴角微勾,開始沿著坡麵往上攀登。


    每過一段距離,她便隨機選取一處,測試雪的厚度,如此反複多次,直到確定雪的厚度足以保障安全後,她才鬆了一口氣,著手更換滑雪裝備。


    “身子要微微前沉,若想停下的時候,兩腿伸直往外用力蹬,讓板子呈八字形狀,並且立起來……” 陸子衿一邊耐心地講解著滑雪的姿勢要領,一邊親自示範。


    南宮珣看著陸子衿的示範,隨後依樣照做,僅僅一遍,動作便精準到位。


    陸子衿見狀,便放手讓他自行練習,從懷中掏出一副眼鏡,那眼鏡的鏡片是由棕色玻璃製成,當時總共做了十副,身邊人手一副。


    “戴上護目鏡,我先去了。”陸子衿手指點了點鏡腿,示意道。


    言罷,她微微屈膝,調整好雙腳在雪板上的位置,一聲輕呼,衝下山坡。


    雪對紫外線的反射率很高,新鮮的雪能反射 80% - 90% 的紫外線。


    長時間滑雪不戴護目鏡,眼睛會暴露在大量紫外線中。紫外線會損傷眼角膜和結膜上皮細胞,導致角膜上皮脫落,引起雪盲症。


    南宮珣剛抬頭,就驚愕地發現,剛剛還在眼前言笑晏晏的人兒,此刻已然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往山下衝去。


    她的身形帶起一陣狂風,那狂風呼嘯而過,揚起大片大片的雪花,


    他焦急地剛要張口大喊,提醒她注意前方那凸起的雪包,隻見她身姿輕盈,騰空高高躍起,甚至還在空中空翻,一周,兩周...,而後,她又似羽毛般輕盈地落地,穩穩繼續向前滑去。


    可還沒等南宮珣那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就見她不知怎的,頭猛地朝著雪地貼了下去,仿佛下一刻就要狠狠摔下去一般。


    南宮珣的心口猛地一疼,雙眼也不受控製地睜大,滿臉皆是驚恐之色,胸腔中的心髒更是如同失控的鼓槌。


    陸子衿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利落的翻轉,又重新穩住身形,繼續瀟灑地往前滑去。


    他從不知她還有這般的身手,知曉她會些拳腳功夫,可那也僅僅是些皮毛罷了,畢竟她完全沒有內力。


    若真遇到有深厚內力、高強武藝的人,她怕是連自保都成問題。


    南宮珣不再停留於原處,他那原本隻是小幅度練習滑行的動作漸漸加快。隻見他握緊撐杆,猛地往雪地一撐,借助這股力量,直接朝著山下陸子衿的方向飛速追趕而去。


    陸子衿正全神貫注地在雪坡上滑行著,忽然間,身後傳來了那熟悉的滑雪板與雪麵摩擦發出的 “嘶嘶” 聲。她心中微微一詫,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隻見那初學者,此刻正一臉堅毅地朝著她所在的這個方向迅猛疾滑過來。


    “知曉他有天賦,可也不至於這麽有天賦吧?”陸子衿兩腿向外撐去,將速度緩緩降些下來。


    陸子衿將雙手放在嘴邊,呈喇叭狀,大聲喊道:“放輕鬆點。”


    當人即將至她麵前之時,陸子衿伸出左手,手腕輕揚,示意南宮珣牽上。


    南宮珣雙唇緊抿,眸中依舊帶著擔憂還有些鬱氣。


    陸子衿知曉剛剛那連番動作嚇到了他,狡黠一笑,手臂上用力一帶,將他帶著在雪地上轉起圈來。


    “哈哈...哈哈...”


    南宮珣被她這般帶著,原本緊繃的臉龐也漸漸舒展開來,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笑意。


    殘陽如血,緩緩西沉,日頭傍著西山,餘暉將整個雪坡染成了一片金紅。


    南宮珣雙臂微微收緊,將懷中之人緊緊摟在懷裏。他腳下的滑板速度漸漸放緩,在雪地上拖出兩道長長的痕跡,如同兩條蜿蜒的赤練,直至完全靜止。


    陸子衿早先就已撤掉自己的滑板,雙腳分別踩在南宮珣的兩個滑板上,兩人同滑了幾個回合。


    她抬眸,笑意粲然地望向他那漆黑多情的雙眸,突然,她伸出手,輕輕地壓下他的脖頸,而後在他那微微顫動的雙唇上,落下了一個輕柔如羽的吻。


    而後,輕聲說道:“對不起,謝謝你。”


    於她而言,她總是習慣於獨自抵禦負麵情緒,不願意波及身邊的人分毫。


    然而,這一次,她卻放縱了自己。


    整整兩日,在他麵前,她宛如一具失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眼中的擔憂,也能察覺到他心底的疑惑,可她卻仿若被一根看似微不足道卻重若千鈞的稻草壓垮了脊梁,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不想掙紮,不想反抗,隻想如溺水之人放棄求生般,任由自己在這負麵情緒的深淵裏沉淪下去。


    南宮珣身形微微一怔,旋即脫口而出道:“我能知曉嗎?”


    往昔之時,若疑惑,不過是稍作思忖便罷。然今日所聞所見,已令他篤定,她的過往定是非凡,絕非尋常之人可比。


    陸子衿卻輕輕搖了搖頭,她朱唇輕抿,她尚未想好是否要將這些隱秘之事與人分享。


    南宮珣見她搖頭,心中一緊,忙又問道:“那你可會與我永遠在一起?” 其聲微微顫抖。


    感受到他的緊張,陸子衿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抬眸,四目相對,語氣肯定道:“當然。”


    得到想要的承諾,南宮珣一把將眼前之人緊緊地擁在懷中。


    此時,沉浸在擁抱中的二人未曾察覺到,在不遠處的雪霧之中,有一群黑影正悄無聲息地慢慢靠近。


    那一雙雙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貪婪與凶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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