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睡無夢,次日清晨,陸子衿在柔和的陽光中悠悠轉醒,隻覺神清氣爽。


    她慵懶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如貓兒般舒展著身體,隨後緩緩起了床。


    此時,抹雲端著一個銅盆悄然走近,盆中盛著為小姐準備的洗臉水。


    她微微壓低聲音,神色間帶著一絲凝重,說道:“小姐,昨夜馬車被人翻過。”


    陸子衿向來不喜用別人用過的東西,所以除了體積龐大不便攜帶的洗澡桶之外,洗臉洗腳的盆都被她仔細地打包帶上。


    抹雲剛剛正是去馬車裏取銅盆時,意外發現了馬車被翻動過的跡象。


    他們此次出行,除了攜帶一些銀兩之外,並未帶什麽特別貴重的物品。


    要說值錢的東西,那就當數陸子衿隨身帶著的玉簪和懷裏一塊玉佩。


    所以當陸子衿聽到這話時,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驚慌。


    她剛站起身,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然而還未等她開口詢問,抹雲便趕緊回稟道:“小姐,放心,他沒找到。”


    給承乾哥哥準備的禮物,不僅有幾分價值,而且在挑選之時,陸子衿可是頗費了一番心力。


    若是東西不見了,那倒也罷了,可她很難在一時半會兒之間再找到這般合心意的禮物。


    想到這裏,陸子衿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慶幸之感。


    “那就好。” 陸子衿微微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欣慰。


    “得虧小姐聰慧。” 抹雲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接著說道,“在坐凳兩側的暗處加了半月鎖扣,昨夜那賊人自然是動了最上麵的木板,他如果再多花點時間搖晃,那剩下的半截搭扣必然就掉了下來。


    到時候,那賊人可就輕而易舉地發現了我們藏在下麵的東西。”


    “什麽東西都沒少?” 陸子衿一邊用幹帕輕輕擦幹臉上的水珠,一邊問道。


    馬車內留了用不著的冬衣和秋裝,這裏的衣服都可以典當換錢,更何況裏麵還有兩床棉被。


    這些東西雖然不是特別貴重,但也能賣不少銀錢。


    “嗯。我回頭時,碰見了昨日的小二,他跟我點了點頭…… 但什麽都沒說。” 抹雲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緩緩說道。


    陸子衿聽了,沉默片刻,沒有言語。


    她心中暗自思忖,賊不走空門,想必昨夜小二替他們看了馬車,想到這裏,陸子衿對小二的印象又好了幾分,是個知恩善行的人。


    用了早膳,退了房後,陸子衿又給了小二三十文錢。


    小二看著手中的銅錢,感動得眼圈都紅了。


    昨日這位客官給的錢,夠他一家人吃上半個月糙米,如今又給了這麽多,一個月都不用花錢買米了。


    陸子衿笑著朝他揮了揮手,然後轉身繼續往下一個鎮出發。


    馬車在道路上緩緩前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小姐,前麵有樹,我們在那燒飯吧?”


    昨夜睡得很好,所以今日上了馬車後,抹雲就未再睡。


    另外,讓小姐一人坐在外麵趕車,她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所以她一路上撩開車簾,跟小姐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快到午時了,日頭更是曬人。


    此時,她看到前麵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興奮地建議在那歇下腳。


    馬車剛停下,卜一就迅速從車廂裏出來,跳下馬車,接過了韁繩。


    等人都下了車,他便將馬牽到了湖邊飲水吃草。


    清風徐徐地吹在廣闊的湖麵上,泛起層層漣漪。


    幾隻白鷺悠然地站在湖邊的蘆葦旁,雪白的蓑毛,細細青色的腿,給人一種清新高潔脫俗之美。


    陸子衿看著眼前的美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兩句詩來:“蒼茫沙嘴鷺鷥眠,片水無痕浸碧天。”


    沒多會兒,湖邊飄起一縷青煙,抹雲與卜一已然在燒火做飯了。


    陸子衿走上前去,好奇地看著他兩砌得簡易灶爐。


    隻見三塊不大不小的碎石架起了鍋,下麵還有塞柴火的灶膛。


    “真有意思,我們就像是出來野炊來了。” 陸子衿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一把奪了抹雲燒火的活,興致勃勃地往裏麵塞著小樹枝。


    “也就小姐覺得稀奇,隻有窮苦人家舍不得打尖,在野外生火隨便對付一口。” 抹雲打趣道。


    陸子衿撇了撇嘴,心中不禁感慨,什麽事一旦和錢掛上了鉤,就沒了趣味。若再加上因窮苦省錢,更是摻雜了些苦澀之意。


    三人吃了濃稠稠的參子粥,再加上一些點心,吃得肚滿肥圓。


    “這些放陶罐裏,等會兒涼了我還要吃上些。” 陸子衿指著鍋裏剩下的粥吩咐道。


    她夏日最愛喝一口這樣的剩粥,因為加了參子,粥即使是涼了,反而更濃稠爽口。


    “是。” 抹雲笑盈盈地應下,開始收拾鍋碗,另外燒了些開水備上放涼。


    有了昨夜的住店經曆,陸子衿此次處理起來可謂是駕輕就熟。


    不到一個時辰,用好飯,洗漱完畢的三人躺在柔軟的床上,呼吸漸漸平穩。


    夜色如墨,在偏僻小鎮中,人們睡得很早,此刻四周一片靜謐。


    兩道黑影,躡手躡腳地摸到房間外。


    他們先四處張望了一番,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後,其中一人從懷中掏出一根細長的竹管,小心翼翼地將它伸向門縫中。


    接著,另一人從一個小布袋中將一些粉末狀的東西倒入竹管中。


    隨著他們輕輕一吹,那迷魂香便如同無形的煙霧一般,悄無聲息地飄入了房間。


    他們靜靜地等待了片刻,估摸著迷魂香已經發揮了作用。再用匕首慢慢地撥動著門裏的門閂,須臾,那門軸發出的輕微 “吱呀” 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他們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腳步輕得如同鬼魅。


    一人慢慢地靠近子衿,眼睛緊緊地盯著她枕頭下麵露出的錢袋,伸出一隻手,緩緩地伸向錢袋。


    躺在床上閉眼睡著的陸子衿突然猛地睜開眼睛,手指間捏著泛著銀光的針就往麵前那人紮了下去。


    她一個魚挺想從床上彈起來,身子卻如被無形的繩索緊緊束縛,四肢綿軟無力,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支撐。


    甚至眼皮仿佛也有千斤重,剛剛睜開一條縫,便又緩緩閉了起來。


    恍惚之中,她似乎看見了南宮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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