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陸子衿抬眸示意南宮珣鬆開手,待為他包紮好胳膊的傷口,她緩步走到了眾人麵前,話語清冷:“我眼裏容不下髒東西,想在一隅莊子世世代代安居下去的,就做好分內之事,陸家自不會薄待眾人。”


    陸子衿稍頓停頓,又說道:“若有想離開的,在三日內私下尋我,可一文贖回全家賣身契,若過了期限,便是想留下來,再出這類似的事,別怪我心狠。”


    一文贖回全家賣身契,就相當於不用花錢就得了自由身,眾人聞之,心中皆起波瀾。


    人群中似有些躁動,陸子衿卻視若無睹。


    她吩咐李莊頭留下善後,便轉身款步而去。


    南宮珣與宋承佑並未即刻離開,那婦人的行刑需當眾執行,李莊頭尋來了莊子裏的屠戶。


    在這鄉野之地,婦人聚堆嚼舌根之事屢見不鮮。


    自陸子衿來到莊子後,雖各家生活漸好,但仍有少數人在背後妄議。


    先有風度翩翩的宋承佑,人前一聲聲姐姐喚著;後有俊美無雙的南宮珣,時刻伴於陸子衿身側。


    即便是在民風粗獷的鄉下,也難免惹人非議。


    不過,多數受了陸子衿恩惠的人,皆心懷感恩,護其短處,認為小東家瑕不掩瑜,此等小事不足掛齒。


    人群中那曾與受刑婦人一同嚼過陸子衿舌根的兩個婦人,此刻嚇得渾身發軟。


    宋承佑不許任何人離開,令眾人觀刑。


    屠戶平日殺豬時,可毫不猶豫地將尖刀刺入豬心,瞬間奪豬命。


    可如今要割人舌,卻是頭一遭。


    他數次掂量手中之刀,卻遲遲不敢下手。


    那婦人早已嚇得昏厥過去,臉上發絲與淚水、汗水交織,一片狼藉。


    然而莊子之中,唯有他操過屠刀,此事非他莫屬。


    他鼓起勇氣,捏住婦人嘴巴,將其舌頭拉出,而後閉眼狠心一刀下去。


    刹那間,鮮血如泉湧般從婦人口中噴出。


    李莊頭眼疾手快,忙將陸子衿所給的藥粉倒入其口中,又塞了布團進去,手中捏著那一小團鮮紅的肉,向眾人展示。


    有人大著膽子瞧了瞧,有人透過指縫偷偷瞟視,有人則嚇得頭都不敢抬。


    “將人帶上,送至我的莊子。” 宋承佑吩咐李莊頭。


    眾人聽聞,皆唏噓不已,皆想這一家人若被送去二皇子的莊子,怕是生機渺茫。


    南宮珣回到新莊子主院後,告知陸子衿:“李莊頭已辦妥。”


    那李莊頭用豬肝尖沾血的小把戲或許能騙過屠夫,卻瞞不過他與宋承佑這習武之人。


    “二表哥將那家人帶到他莊子上去了。”


    陸子衿緩舒氣息,她到底還是心軟了,她可以決然地擊斃敵人,但是割舌之舉,實難接受。


    她心中本有籌謀,欲以割破舌頭的舉動,作為對那婦人的嚴厲警告。


    隨後,將這一家人調往別的莊子,再遣人好生看住那婦人。


    她深知,其家人為求安穩度日,定會也出言警告於她。


    倘若那婦人日後再犯,便以杖殺處置。


    宋承佑接手處理那家人是最好不過,以皇家威嚴震懾,定能讓他們不敢再胡言亂語,也是變相保全了他們,也解決了她的後顧之憂。


    卜一是跟著南宮珣一起回來的,他給南宮珣倒了一杯水,也給陸子衿幾近見底的杯子裏續了水。


    “小姐,血噗噗的,那些人定要老實許久了。”


    “嗯,你不怕?還要留在那裏看。”陸子衿目光柔和地看向卜一。


    “我不怕。”卜一神色堅定地回道。


    小姐身旁唯有他與抹雲,他身為男子,日後若避無可避這些血腥之事,理應衝鋒在前。


    自從觀刑之後,那些見陸子衿人小臉嫩而覺得她好說話的人,再見到陸子衿愈發畢恭畢敬。


    上次被挑上學武卻找小東家要求學文的人家,如今更是膽戰心驚。


    小東家施予恩惠,他們卻還挑三揀四,其中大多學成後還不願做尚書府侍衛之人,如今見了陸子衿,皆低頭不敢直視。


    陸子衿令卜一下去忙碌,自己則又背起小背簍,準備上山。


    “你究竟在尋些什麽?” 南宮珣見狀問道。


    陸子衿每日皆背回一小背簍草藥,眉間隱有愁雲籠罩。


    “你可曾聽聞石英石?” 那是燒製玻璃所需的材料之一。


    石灰石在大昭國已廣泛應用,純堿雖工藝不足但可用草木灰替代。


    唯獨石英石,她在這裏從未見過,也未曾聽聞,可她知曉此處定有,隻是尚未尋得。


    南宮珣聞言,眉頭微蹙,搖了搖頭,表示未曾聽聞。


    陸子衿心想,或許是名稱不同。


    她想了想石英石的形狀特征,有的品種如水晶也就是這裏說的水玉,大昭國工匠們早已用其製作各種精美的首飾。


    她又提及水玉,南宮珣挑眉,道:“水玉倒是沒有,若有水玉礦,怕是早已被朝廷掌控開采。”


    水玉乃珍貴寶石,少部分可能民間開采,但是大批量的一定會被朝廷掌管。


    “不過,倒是有一處礦帶,其石類似水玉卻非水玉。”


    “礦帶?長條狀的?” 陸子衿雙眸一亮。


    書中記載,石英礦脈常呈線性或長條狀分布於岩石之中,宛如岩石之脈絡,沿一定方向延伸,長短不一。


    南宮珣點頭。


    陸子衿心急如焚,拉著他便要走。


    “慢點…… 我們可駕馬前去。” 南宮珣拉住她說道。


    那處地方位於南宮家的祖墳山上。


    “好,我來駕馬車。”


    陸子衿在後世開車從無需假手於人,到了這裏每次出行皆需他人駕馬,於她而言甚是麻煩。


    故而她早已請教過駕馬技巧與注意事項,隻是一直未曾有機會嚐試。


    此刻,她躍躍欲試。


    南宮珣並未注意到她眸中那抹狡黠,兀自沉浸於震驚之中。


    她竟然會駕馬車?


    待他進入車廂,良久卻不見馬車啟動。


    他撩起車簾,隻見車轅上的人,時而曲起一條腿,時而雙腿皆垂於車旁,姿態甚是怪異。


    此時,他才驚覺這人根本不懂駕馬之術。“還是我來吧。” 他說道。


    “不要,說了我來駕就我來。” 陸子衿見他俯身欲出,趕忙緊緊抓住手中韁繩,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快坐回去,要不是你,都已經跑了二裏地了。” 陸子衿嗔怪道。


    南宮珣無奈淺笑,隻得又坐了回去,“放輕鬆點。”


    陸子衿輕揮馬鞭,馬車緩緩而動。


    車內的南宮珣卻遭了殃,雙臂環抱住頭,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在車廂內前衝後撞。


    他卻仍不忘時不時對外指點一二。


    陸子衿起初未能掌握好握韁繩的力度,馬也摸不清她的意圖,故而一會兒如離弦之箭般衝刺,一會兒又猶疑不前,馬車的行駛軌跡歪歪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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