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陸子衿卯時就起了床,洗漱後便去了灶間看看還差些什麽。


    嬤嬤們正在做早膳,看見這麽早就過來的陸子衿嚇了一跳。


    “今日尚書大人讓小廝去宮裏告了假,小姐是來給老爺做早膳嗎?” 李嬤嬤笑盈盈地問道。


    “是嗎?我爹今天休息在府啊,那太好了,我加個米飯餅卷油條吧。”


    這是小時候她們一家經常吃的早餐,上次做了之後無一例外,父親母親還是很喜歡吃。


    “唉,好的。”


    李嬤嬤趕緊去拿上次小姐做剩下來的石磨米粉。


    其他人去準備做油條的東西,這個他們會做,小姐說的油條就是油炸檜。


    在陸家用完早膳後,門房來報宋承乾來拜訪,陸子衿在用膳的時候就告知了父母,宋承乾要來。


    陸子衿趕緊拿上給宋承乾主仆二人留的米飯餅卷油條。


    尚書夫人手握著宋承乾,滿眼笑意地看著眼前的宋承乾,君子如玉,清貴靜穆,如高嶺之雪。


    “這孩子長的多好,一表人才,不輸你先生當年……


    你這孩子呀,這麽多年都不來府裏,就書信裏問候我這個師母。”


    宋承乾臉色微紅,對著師母的數落,也隻能賠著笑,放任地由著師母打量。


    第一次見師母,師母端莊大氣,和藹可親,除了在醫女嬤嬤那得過這樣的關愛,就是師母了。


    陸子衿坐在圈椅上,幸災樂禍地對著窘迫的宋承乾做著鬼臉,不理他求救的信號。


    誰讓他一直不來上京的,這幾年每個月都來往書信多封,最後一句都是讓他過來到府裏住住,每次都是各種理由婉拒。


    在正廳寒暄過後,尚書大人要和宋承乾單獨敘話,尚書夫人帶著周嬤嬤去布置菜單,陸子衿則是堅持宋承乾當著他的麵把米飯餅吃了才去了灶房做菜。


    “君堯,你怎麽突然來京了。” 尚書大人問道。


    還未能讓世人知道他和尚書府的關係,眼看就要秋闈這個節骨眼跑過來。


    宋承乾站起來作揖行禮道,“先生,請原諒學生魯莽,隻是事態緊急,學生想當麵和先生麵談。”


    “什麽事情,書信裏不能說?”


    今日告假在府,是估摸著廣陵的信應該到了,他得在府裏穩住大局,否則夫人必定讓人去請他回府。


    “聽聞子衿妹妹已和蘇家退親,學生一直心悅著子衿妹妹,所以急切來京,當先生的麵求娶。請先生成全。”


    陸尚書嘴巴微張,怔了片刻,“求娶?你……”


    宋承乾自知前路危機四伏,立馬表明道:


    “學生明白,所以請先生給學生一年時間,在這一年時間先不給子衿妹妹議親。


    待學生認祖歸宗後三書六禮迎娶子衿妹妹。”


    宋承乾見陸尚書久久不言語,還麵露難色。


    “先生,是學生哪裏不足?……”


    不足?矜貴清雋,懷瑾握瑜,博古通今,滿上京有哪個皇子和王公貴族可以和自己這個門生相媲美。


    “還請先生看在我母親的份上,全了學生的心願。”


    陸尚書心頭一凜。


    在女兒 8 歲那年回府前,給自己書信一封,說蘇家有個寄居的父母不祥的 13 歲少年,吃穿用度與府內公子無異,但是和一個醫女住在下人房,經常被蘇家子孫欺負。


    有次蘇家子孫為奪他上好的羊脂玉佩,被打的鼻青眼腫,被她救下。


    說給他找了個好門生,這個少年聰慧敏銳,天賦極好,想要將其帶回上京。


    接到女兒書信後,當時就想起來一件 13 年前的往事。


    13 年前,在碧霄宮發生了一場大火,火光衝天將黑夜照成了白晝,大火燒了三日三夜,碧霄宮的所有角落都遍滿火油,潛火兵無力撲救,宮女太監無一人生還。


    火滅後,發現蘇心柔是引火自焚,屍體毀壞最為嚴重。


    連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隻剩一些零零散散的大腿骨,頭顱,還有燒的黢黑的皇帝賞的鳳釵。


    當時她已有孕快要生產,他是怎麽也不相信她會不顧腹中的骨肉自焚。


    當看到女兒書信時,他心裏有些希冀,快馬回到廣陵,見到蘇心柔陪嫁的醫女後,心下了然,誰也沒捅破那個窗戶紙,都怕禍從口出。


    他向蘇家主家蘇文伯,討了個人情,將宋承乾主仆二人安置在了陸家祖宅,另將他安排在廣陵的最好的白鹿書院求學,每月去信抽查宋承乾的功課。


    陸蘇兩家在陸子衿這代誰都沒有提早早地訂下婚約,蘇家允許蘇長卿過來提親,隻是不想和陸家斷了兩家的交情,擺出作為男方的姿態先來提親。


    他和蘇心柔的有緣無分,他們的兒女要再續前緣嗎?但想到宋承乾的父親,如鯁在喉。


    陸尚書按下心頭的酸澀,麵無表情,“我無法應承你。”


    宋承乾聞言,心口一堵,臉色煞白,瞬間如驚濤駭浪般地苦楚,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將他淹沒,他死死地撐住欲搖搖欲墜的身體……


    陸尚書見他模樣,這種愛而不得的揪心的痛,他體會過。


    到底是於心不忍,緩緩地說道,“子衿要求她的夫君不娶二色。”


    宋承乾失去光彩的眼眸,瞬間一亮,“學生可以答應…… 學生有子衿一人,此生無憾,豈會再敢貪心,辜負她。”


    “你應當知曉若認祖歸宗後,你的婚事豈能你自己說了算。”


    “如認祖歸宗後,身不由己,學生自甘放棄所有,不認也罷。”


    陸尚書聞言心中的那些情愫突然蕩然無存,一腔怒火噴湧而出。


    男兒豈隻能隻兒女情長,更何況,多年的籌謀,精心的栽培,豈能為了一個女子說放棄就放棄,即使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行,他是那個位置最好的人選。


    陸尚書大聲喝道,“荒謬,這數年的準備豈能付之東炬。”


    宋承乾被陸尚書的大聲的喝聲驚得一愣,是啊,他不是孑然一身。


    跟著他的龍影衛又當如何?先生期盼的堯年舜日,長治久安又當如何?


    宋承乾突然雙膝跪下,神色堅毅,像下定決心一樣,“先生放心,學生必定掃除一切障礙,還先生一個河清海晏,外無寇擾的天下,也必定不負子衿妹妹,請先生給一年的時間。”


    在陸尚書和宋承乾膠著時,陸子衿一蹦一跳地闖進正廳內,看到跪著的宋承乾。


    “君堯哥哥,你跪著幹什麽?”


    陸子衿趕緊上前扶他,宋承乾目光決絕地看著陸尚書,紋絲不動。


    陸尚書看了看他,閉上雙眼,背了過去,點了點頭。宋承乾伏下身磕了一個頭,“學生謝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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