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星上,一片壓抑沉重的氣氛,鉛雲般籠罩在天空之上。


    一隊隊荷槍實彈的士兵邁著沉重的步伐在街頭巡邏,他們的神情緊繃,目光警惕。時不時地,有些士兵們會不自覺地望向身後那座矗立在紅日星上、高聳入雲的建築物——領主大廈,眼神中滿是惶恐與不安。因為那裏,正是寧光河的居所。


    自藍河星域邊界阻擊戰中寧光河大敗於炎鍠國防軍艦隊群之後,他便如喪家之犬般落荒而逃,狼狽地回到了紅日星,自此便躲在那領主大廈之中,足不出戶,像隻鴕鳥那般將頭埋進沙裏。


    壞消息卻接踵而至,所有人都曾以為固若金湯的鐵穹星球要塞,竟然也被炎鍠國防軍輕鬆地攻破了,如今炎鍠國防軍的兵鋒已然直逼紅日星。


    在紅日星上的屬於寧光河軍隊的士兵們滿心期盼著寧光河能拿出應對的決斷來,然而,寧光河似乎對此毫不關心,依舊龜縮在領主大廈之中。


    不滿、焦慮、憤怒等情緒正在暗中聚集,猶如即將噴發的火山,在等待一個時機瞬間爆發……


    這時的寧光河正坐在領主大廈最高處的大廳內的首座上,醉眼朦朧地欣賞著侍女們的曼妙舞姿。


    他滿麵通紅,全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在他看似歡快的表情之下,眼神中卻透著難以掩飾的落寞。


    在他座位的兩側,是那些還未離他而去的臣屬。這些臣屬表情誇張,一臉諂媚之相,令人作嘔。


    “殿下,隻要有蓋亞之淚守護,紅日是決然不會被攻破的。殿下的大業依然有著大把的機會!”


    “是呀,殿下!國防軍的艦隊群根本攻不破蓋亞之淚的防護,久攻不下,他們必然疲憊不堪。那時就是我們反攻的絕佳時機!就算國防軍勢大,反攻效果不大,但隻要時間拖得足夠久,我們就有機會申請帝國調停。隻要帝國介入,我們必定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幾名弄臣竟揀些阿諛奉承的好聽話,說與寧光河聽。寧光河眼中的陰霾倒是散了幾分。但絕大多數留在此處的臣屬們都在暗自搖頭,心中暗道:“事情哪有像那幾人說得如此簡單?”


    不過這話,他們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如今的寧光河喜怒無常,前幾日就有一位忠言直諫的臣屬被他活生生地打死,那血腥的場景至今仍曆曆在目,令人心寒。


    也有人寄希望於寧光河最信任的策士鄭興的威望,懇請鄭興出麵勸誡寧光河。不過卻被鄭興委婉拒絕,給出的理由是要親自鎮守蓋亞之淚的控製中心,實在無暇顧及其他。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鄭興這是要躲避是非。見鄭興如此,那些精明的寧光河的臣屬們也都瞬間想通了其中關節,紛紛開始謀劃自己的退路了。


    “諸君……”


    聽完幾名弄臣的話,寧光河的麵色又好看了幾分。他本想開口說上幾句鼓舞人心的話語,但忽然,數道人影出現在了大廳門口。


    寧光河很快便看清了來人的麵孔。來者共有六人,為首的兩人,其中之一正是他的長子寧落風,此刻的寧落風身穿軍裝,身姿挺拔。


    另外一位則是寧光河向來最為信任的策士鄭興。在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父親,蓋亞之淚有情況!”見到首位上醉意朦朧的寧光河,寧落風邊行禮邊急切地說道。如今,他與鄭興被寧光河派遣到蓋亞之淚控製中心負責鎮守。


    一聽寧落風的話,寧光河的醉意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他雙眼圓睜,眼神如鷹,厲聲道:“發生了什麽事?”


    “這……”寧落風麵露為難之色,眼神快速掃了掃兩側。寧光河立馬心領神會,一揮手,喝道:“你們先退下吧。”


    “是,殿下!”


    侍女們與兩側臣屬紛紛見禮,而後便匆匆離開了大廳。此刻,寧光河身旁隻有作為侍從官的許連城在側。


    “到底怎麽回事?”寧光河再次將目光緊緊盯向自己的長子。


    “父親,情況是這樣的……”寧落風壓低了聲音。見寧落風聲音低沉,寧光河下意識地微微探頭。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寧光河身側的許連城猛地暴起身形,獵豹一般,一下子壓住寧光河,寧落風和四名士兵也衝了過來,死死地控製住寧光河,不讓他發出半點聲音。


    至始至終,鄭興都保持著沉默,他的眼中無悲亦無喜,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寧光河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長子。


    迎上寧光河那充滿震驚與憤怒的目光,寧落風毫無退縮之意,他目光堅定地說道:“父親,您最近的所作所為,實在令所有人深感失望。我們已然戰敗了。您卻既不想擔起應有的責任,又不想奮起反抗。為了我們所有人的未來,我和鄭師傅經過討論,決定送您上路,然後再向國主寧落羽投降。我們先蟄伏起來,再尋合適的時機複起。”


    聽到這些,寧光河的眼神逐漸黯淡下去,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空,漸漸放棄了掙紮。


    他又艱難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鄭興,眼神複雜至極,有憤怒、有失望、有不解。


    接著,他又聽到自己兒子得意的話語傳來:“還有,父親,許連城至始至終都是我的人呢!”


    緊跟著,隻聽得“哢嚓”一聲脆響,寧光河的意識永遠地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親手結果自己父親之後,寧落風站起身來,臉上帶著些許亢奮之色,轉頭看向鄭興,急切地問道:“鄭師傅,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


    “當然是找到罪魁禍首,懲罰殺人凶手了。”鄭興麵色平靜,淡淡地看了寧落風一眼。


    “什麽?”寧落風一時間愣在原地,無法理解鄭興話中的含義。


    “很簡單,就是殺人償命。”鄭興話音剛落,隻聽得“噗噗”數聲,光槍的光束已精準地射中寧落風的身體,同時一旁的許連城也瞬間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名士兵收起光槍,目光齊齊看向鄭興,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命令。


    “布置現場吧……”鄭興微微輕歎一聲,聲音中透著一絲無奈與疲憊。


    鄭興正是老國主寧德源當年安插在寧光河身邊的一名暗子。他所接到的命令是若寧光河安分守己,便安心輔佐寧光河,倘若寧光河有背叛新國主之意,便徹底毀了他。寧光河最終選擇了後者。


    看著地上的幾具屍體,鄭興的情緒複雜難明,與寧光河和寧落風朝夕相處這麽多年,又怎能說沒有一絲感情呢?到了今天,卻是這副境地,鄭興也不禁唏噓不已。


    很快,寧光河長子寧落風密謀刺殺寧光河,又被侍衛擊殺的驚天之事徹底傳開,整個紅日星瞬間陷入了無邊的恐慌之中。


    寧光河的臣屬們經過數日激烈的討論後,最終推舉寧光河年僅四歲的幼子寧落愁為新領主。


    當寧落愁成為領主後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向炎鍠國防軍投降。


    而寧光河死亡的真相,以及在寧光河死亡後神秘失蹤的鄭興,卻再也無人有心思去關注。


    當寧落愁無條件投降的意願傳達到白軍煌手中時,他不禁稀奇不已。


    沒想到那名國主的暗子竟能做到這一步,炎鍠國防軍艦隊群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就結束了紅日星的戰鬥。


    當然,他絲毫沒敢怠慢,急忙將這一消息轉呈給遠在格蘭星正埋頭批閱政務的寧落羽。


    聽完白軍煌的報告,寧落羽揉了揉因政務繁雜而有些發脹的眉頭。他緩緩開口:“白提督,我知道了。本侯會派納降使者過去的。你繼續掌控寧光河領地軍務。另外厚葬寧光河和寧落風。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寧氏子弟。”


    “遵命國主!”白軍煌在視訊中行了個軍禮。寧落羽點了點頭,雙方的通訊就此結束。


    當屏幕完全漆黑一片後,寧落羽將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猶如卸下了千鈞重擔,心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終於,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放開手腳來對付那些傳統貴族了。炎鍠侯國的變法勢在必行!


    當國防軍艦隊群進入紅河星係時,那幫傳統貴族們就暗中鼓動寧氏中的老人們向自己給寧光河求情,妄圖削弱自己的權威。


    這事著實難辦,如果他成全了寧氏老人們的求情,那無疑是放虎歸山,定會給未來增添無盡的麻煩。但若不答應求情,又肯定會落個刻薄寡恩的惡名。


    最終,他巧妙地啟用了老國主在寧光河身邊安插的暗子鄭興,促使寧光河父子上演了一場父子相殘的慘烈劇幕,從而幹淨利落地解決了所有不必要的麻煩。


    “想來,我的四叔該坐不住了!”寧落羽在巨大的書房內喃喃自語。


    數日後,在國主的授意之下,納降使者從格蘭星匆匆抵達紅日星,當眾宣讀國主令諭。


    寧落羽表現得相當寬容,大度地赦免了大部分寧光河領地中的官員。不僅如此,還保證了寧光河家中其他人原有的待遇不變,並且承認了寧落愁的領主地位。


    不過,國主勒令寧落愁未來必須在格蘭星上生活,而領地中的軍政事務則將由侯國派遣的官員進行管理。


    寧落愁和其身後的人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自是千恩萬謝國主的恩德。至此,塵埃落定,炎鍠侯國終於真正掀開了嶄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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