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雲心裏咯噔一下,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她笑道:“我肯定不是嫌貧愛富的人,我就看重人品。隻要人老實忠厚就行。別的都好說。”


    張瑞鳳心想,這話騙鬼呢,你就看了人家一眼,怎麽可能看出來人家人品好壞?


    她笑著點了點頭,問道:“你說的是不是個高高瘦瘦的小夥子,大概得有一米七五左右,現在和我兒子差不多高?”


    “對對對,就是他。”


    “他不是我閨女的同事,是從外地調過來的,咱們縣最窮的那個地方,叫什麽大隊來著?”


    張瑞鳳凝眉沉思,想了幾秒,才說道:“我也想不起來了,反正他家那地方特別窮。但是又想發展,就派了個年輕人到咱們這兒來學習先進經驗。


    我聽斌斌說了,之所以派他來,是因為他們大隊照顧他,他家太窮了,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全是累贅,沒一個能幹的,就靠這個小夥子一個人掙工分養活,他們大隊都看不下去了,所以這個學習機會就給了他。每天給他記滿工分,每個月還給3塊錢補貼。小夥子高興壞了。他現在就在農機站幹活呢。木木有時候去找他姐,就跟他認識了。


    你眼光不錯,小夥子踏實肯幹,人也挺老實的。你既然不看重他的家庭條件,隻看重人品,那你看上他就正合適了。”


    李愛雲心頭巨震,嘴上卻說道:“會不會弄錯了?木木還有別的朋友嗎?”


    “錯不了,我兒子認識的二十歲的年輕人就那一個。他同學裏雖然有年齡稍微大點的,但最大的也就十六七,沒有二十歲的。”


    “可是我們見他的時候,他穿著呢子大衣、呢料的褲子,還穿著一雙黑皮靴,在供銷社裏買東西,出手挺大方的,看著不像是窮人家出來的啊。”


    張瑞鳳說道:“嗐,那衣服都是借別人的,那時候快過年了,他借了衣服、鞋子,穿上以後去拍照片,寄回家相親用。聽說是他家太窮了,找不著媳婦,就想著捯飭捯飭,看看能不能用照片相親,給自己找個媳婦。”


    張瑞鳳用推心置腹的語氣跟李愛雲說道:“說實話,他這個做法有一點騙人的嫌疑,但小夥子沒大問題,人還是挺好的,這也不算大事。一開始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他,要是你早說是他,我就直接告訴你了。他巴不得找個對象呢。”


    李愛雲咽了咽口水,又問道:“我看他當時買了不少東西,是不是有工資拿啊?”


    張瑞鳳擺擺手:“啥工資呀?他又不是咱們這兒的工人,每個月三塊錢的補貼都不是咱們給他發的,是他們大隊那邊給他發。農機站沒有他的工資。不信你去查呀,一分都沒有。他買東西也不是給他買的,那天是農機站的人都沒空,就把錢票給了他,讓他去幫忙跑腿。”


    李愛雲勉強維持著表麵的鎮定,內心已經如遭雷劈。


    就聽張瑞鳳繼續說道:“你瞧我這張嘴,淨胡說八道了。那啥,這些你都不用管,小夥子人還是不錯的,個子挺高,捯飭捯飭的話,長得也還行。這麽一想吧,他和你家蘭萍還挺般配的。


    關鍵是,他勤勞能幹,這一點特別符合你的要求。你要是想了解情況,直接去農機站找他,他就在那兒。有時候還負責試車,農機站有的車出點小毛病啥的,修好了就讓他開出來試試。”


    李愛雲想到前幾天她看到的那一幕,一個胡子拉碴邋裏邋遢的男人,穿著補丁打補丁的衣服在公社大街上開車,忍不住就是眼前一黑,她問道:“除了他還有別人試車嗎?”


    老天保佑,希望那個不是他!


    張瑞鳳笑道:“有啊。”


    李愛雲心頭一喜,問道:“誰啊?是不是也是個小夥子,二十來歲,長得精精神神的?”


    張瑞鳳看了她一眼,說道:“不是小夥子,另一個試車的是我家斌斌,你應該認識我閨女吧。”


    【哢嚓】


    李愛雲的心裂開了。


    “認識。”


    張瑞鳳笑道:“那就行了,你要是想讓那個小夥子當你女婿,你直接去農機站找我閨女,她會幫你介紹的。”


    “好。”


    李愛雲垂頭喪氣的出了糧店,心還沒死透,還想去農機站碰碰運氣。


    結果走到中心大道上,就聽見了突突突的拖拉機聲。看到了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一臉絡腮胡子,一邊開著拖拉機,一邊拿著個菜團子在啃,一邊啃還一邊掉渣……


    李知新忙工作沒顧上吃早飯,正好有師傅從家裏帶來了菜團子,友情讚助了他一個。


    李愛雲仔細看了兩眼,隨即轉開了頭。


    罷了,他們沒有緣分,這人不適合當她的女婿。


    她沒去農機站,直接回了家,把了解到的情況跟鄭蘭萍說了說。


    小鄭的臉色頓時精彩紛呈,內心一片虛無。


    “沒弄錯吧?”


    “應該是錯不了,我先去了糧店,跟謝斌斌她媽打聽了消息,然後我馬上就往農機站走,在路上正好看到他,這一切都是碰巧,這才是他的真麵目。你要是不死心,咱們明天再去公社看看。”


    “好。去看看。”


    在心裏惦記了幾個月,結果竟然是這種情況,不親自看一眼,鄭蘭萍真的不甘心。


    ☆


    那天晚上,張瑞鳳回到家,跟謝贇說起這事。


    “我就按照咱們之前編好的跟她說的,她去找你了嗎?”


    “沒有。她幾點鍾從你那兒離開的?”


    “十點多點吧。”


    謝贇想了想,說道:“十點多的時候,李知新試車來著,穿著油了麻花還帶補丁的衣服,開著拖拉機,啃著菜團子,我們翟師傅家做的菜團子,純玉米麵的,一吃就掉渣,我吃的時候都得拿盤子接著。今天李知新餓壞了,直接拿著啃,就他那形象,李愛雲要是看見了,應該直接就被勸退了。”


    張瑞鳳笑道:“我估摸著,她也未必全信,可能還得去看看。”


    “那也不怕,李知新偽裝得十分到位。”


    張瑞鳳點點頭,又感慨道:“別的不說,李愛雲倒是真疼閨女,對於鄭蘭萍來說,她可真是個好媽媽。就是太偏心了點。做父母的一碗水端不平,兄弟姐妹就容易鬧矛盾。他們分家以後,兩個兒子和他們很少來往。”


    謝贇笑道:“我媽就比她強多了,木木也比鄭蘭萍要好太多。說起來,李愛雲偏心,鄭蘭萍要是不那麽自私,其實也還好。怕就怕當媽的偏心,被偏心的那個還理所應當,心裏一點數也沒有,那就糟糕了。”


    ☆


    隔了兩天,謝贇在試車的時候遇見李愛雲和鄭蘭萍,她微笑著停下車,主動和倆人打起了招呼。


    “我聽我媽說,你們想找小李,他這會在農機站修機器,你們要是找他就來吧,我介紹你們認識。”


    李愛雲:“……”


    鄭蘭萍:“……”


    見她們倆不說話,謝贇又說道:“別不好意思呀,跟我來吧。要不你們上車,我這兩邊勉強能坐人,我帶你們過去。”


    “不了不了。”


    李愛雲和鄭蘭萍齊齊擺手,主動送上門的,肯定不是好貨,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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