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直到淩晨才停下,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單伊一的房間,紅豆的魚鱗在光中閃閃發光,窗台上還殘留著昨晚的雨滴,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在尋找蟲子飽腹。


    單伊一微微皺眉翻了翻身,感覺腦袋暈乎乎的,她平躺在床上慢慢睜開眼,陽光刺到眼睛的那一瞬間,她用手臂擋了擋,外麵的鳥叫聲不斷,空氣中還殘留著昨晚雨後潮濕的泥土氣息,今天似乎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一天,她緩了緩感覺口幹舌燥,於是起身去客廳喝水。


    客廳的桌子上,她的水杯上麵貼著一個便簽,是她外婆留的,她拿起來看。


    伊一呀,起床了先把鍋裏的醒酒湯喝了,還有給人家小川道個謝,昨晚是人家把你送回來的,不然你就流落街頭了,一定啊,千萬別忘了。


    說起這事,單伊一努力回想,左思右想間腦海裏突然浮現她抱住白澤川,抱住樹,在那自言自語的畫麵。越深想頭越疼,記憶到此,算是結束了,後麵發生的所有,她全不記得了,忘得一幹二淨。


    她突然感覺好丟臉,而且也很擔心自己昨晚到底有沒有說一些奇怪的話,比如把喜歡齊元宇的事情不小心說了出去。


    想到這,她就很擔心,於是慌張地喝完醒酒湯就馬不停蹄的跑回臥室給白澤川發消息。


    她坐在書桌前,緊張的吞了吞口水,然後拿起手機點開她和白澤川的聊天界麵。


    她的大拇指不斷的按鍵打字,然後點擊發送。


    【yy:那個……昨晚謝謝你送我回家。】


    【yy:對了……還有,昨晚我沒有說什麽很奇怪的話吧。】


    單伊一一次連續發了兩條消息。


    她焦急難耐的等待他的回信。


    一兩秒的時間,對方發來消息。


    【卅:道謝就不用了,不過你後麵那句,是指什麽。】


    【yy:就……就是我有沒有說一些關於我哥哥的……事情。】


    【卅:沒有。】


    那邊隔了兩秒才幹脆的發來這兩個字,單伊一一下子放下心來,不過下一秒白澤川又發來了消息。


    【卅:但你說我好帥,你好喜歡。】


    單伊一瞪大雙眼,眨巴了幾下眼睛,被他的消息震驚住,不知所措接下來該要怎麽回。


    她一點也想不起來她說過這些話,又疑惑又著急。


    就在她在想怎麽回的時候,白澤川又發來消息質問她。


    【卅:怎麽,自己說過的話,不敢承認!?】


    慌張間單伊一趕緊回他消息,結果不小心越描越黑,間接的承認了她自己說過剛才的話。


    【yy:啊不……不是的。】


    【卅:哦,你承認了,你就是覺得我帥,你很喜歡對不對。】


    【yy:不不不,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單伊一著急的打字,“我隻是想不起來了”這幾個字還沒打完,白澤川又發來了消息,打字速度堪稱神速。


    【卅:逗你的,你昨晚什麽都沒說,睡得香的很。】


    也許是白澤川透過消息看出來了單伊一的局促不安和慌張的模樣,於是他終於不再繼續逗她。


    單伊一打字的手一頓,愣在原地,剛剛因為他的戲弄而加快的心跳此刻也慢慢停息,她默默的刪掉輸入框裏的字。


    她放下手機放鬆的靠在椅背上,長舒了一口氣,這時陽光正好,空氣正好,溫度正好,她一眼望去,對麵齊元宇的窗戶進入她的視線,可是她腦海裏,白澤川的樣子越來越多,他的聲音越來越多,他的笑容占據了她心裏大半個位置。


    不明白,不敢想,卻又揮之不去。


    風輕輕的吹開窗簾的一角,她回神,甩開白澤川的影子,卻也隻看到了齊元宇的床腳,慢慢的,清風拂過,窗簾再次緊閉,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坐著,盯著,在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臉上沒有一點情緒,嘴唇輕輕的抿成一條線,發著白,血色很淡,發尾慵懶的順著肩頭落下,一直盯著對麵的窗簾,眼神中卻流露出那一股望眼欲穿的勁,很小很小,無人察覺得到,隻她一個人在痛,在欲踏出一步和留在原地之間徘徊。


    本來昨天之前她還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就如這兩個房間一樣,一抬眼就能看見彼此在做什麽,可是現在她覺得好遠好遠。


    也許他們一直就很遠很遠,隻是她把她自己困在了她想象中的世界裏罷了,而他一直都分得清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哥哥和妹妹的距離。


    給齊元宇的禮物就放在她床頭櫃,她側頭看,想了想還是打算送給他,就算是暗戀的結束。


    每次她都決定結束,決定放棄,決定做回哥哥和妹妹,可是心裏總有那麽一絲期待存在著。


    她穿著粉色的棉絨睡衣,棕色的棉拖鞋,拿著禮物走進齊元宇家的院子。


    齊奶奶正在院子裏做臘腸,這不是馬上就要過年了,正在為過年做準備,她看見單伊一來了,就慈祥的笑了笑說:“呀,伊一來了啊。”


    單伊一嗯了一聲關上院子裏的門,微微一笑,走到齊奶奶身邊,問:“奶奶,您這麽早就做臘腸了啊,我外婆還沒開始呢。”


    “是啊,我家那幾個娃娃不想買外麵的,想要我做的,我這閑著也是閑著,就想著嘛,早點做。”


    齊奶奶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齊元宇的爸爸是最小的一個兒子,他們幾個孩子都在新城區住,要說齊元宇為什麽不去和他爸爸住,一來是因為他和他爸爸不對付,二來齊元宇從小在烏橙巷長大,就不想特意轉學去新城區,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舍不得齊奶奶。


    齊奶奶眼神在單伊一手上的禮物袋子停留了幾秒,不用想她就知道這是給誰的,她笑了笑說:“你哥昨晚喝多了,這會兒還睡著呢,你找他有事啊。”


    “也沒什麽事,不用打擾他,讓他睡吧。”單伊一說:“奶奶,等我把東西放進去了,就來幫您。”


    齊奶奶笑著答應她:“好,去吧。”


    單伊一悄悄地進入齊元宇房間,剛走進書桌,還沒來得及放下禮物,晨昏的環境中,那一瓶藍色香水還是很醒目的入了她的眼,她頓時愣了幾秒,才慢悠悠的把禮物放到香水的旁邊,排排放著,不至於看不到她送的鋼筆吧,她這樣想。


    在寶貴的禮物旁邊,隻要齊元宇多注意一下,肯定能多看一眼旁邊的不大不小的禮物袋吧。


    其實齊元宇的家庭還算不錯,他媽媽再婚的是一個公司老板,條件還算不錯,而且那邊的爸爸對齊元宇也很好,而他親爸爸雖不正經,卻開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駕校,自己做著老板。


    所以若要是論起家境來,單伊一覺得自己配不上齊元宇,他能找到更好的才是最好的。


    而唐雅學姐就是那個更好的選擇,伊一心知肚明,所以她該讓偷偷油然而生的喜歡,也偷偷的消失掉才行,她希望他好,也希望接觸不久的唐雅學姐好,希望他們倆都好。


    外麵傳來單伊一外婆的聲音,她立馬晃過神來悄悄的離開他的房間,這期間她不敢靠近熟睡的齊元宇,怕打擾他的休息,所以就隻在出門的時候,遠遠的,背著所有人偷偷的看了一眼,昏暗的房間,其實什麽都看不到,隻看得到被子裏裹著的一大團。


    但,她心滿意足了,也要慢慢結束了。


    “呀!珍姐,你這速度比我還快啊。”


    外婆手上提著兩包剛買的肉,也準備做臘腸。


    齊奶奶比外婆大幾歲,字珍,所以外婆叫她珍姐。


    齊奶奶看到外婆手上的東西,笑了笑說:“正好一起包啊,五妹。”


    “行行行,我先回去一趟,等會兒就來。”


    外婆準備轉身回去的時候,瞥到單伊一從珍姐家房裏出來,她有一絲疑惑但很快守住,從小到大兩家孩子來往密切,不是你來我家,就是我來你家,外婆早已看習慣了,所以她並沒有多問什麽。


    伊一剛剛在房間裏麵的難過情緒,從轉身離開他的房間到走到大門的那期間,她一直在忍,艱難的忍,直到出了大門,看見外婆的那一刻,她終於消化完,隱忍藏於心,隱沒在臉麵之下,取而代之的是她輕輕勾起的笑容,柔軟卻又有著一點破碎,她小跑過去拿過外婆手裏的東西,幫她分擔,然後和齊奶奶又寒暄了幾句才往家走。


    他們走出齊元宇家的院子,外婆就忍不住說:“伊一,晚上叫人家小川來家裏吃頓便飯。”


    “為什麽?”


    單伊一不理解。


    外婆把東西放到桌上,敲了敲單伊一的腦袋,說:“你呀,道謝也得有誠意吧。”


    單伊一蹙眉,還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畢竟別人自己在家吃的在這裏還要好,讓人家過來豈不是吃虧了,不過她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她外婆。


    “那好吧,我問問他。”


    看他願不願意來寒舍吃飯。


    “我菜可都買好了哦。”


    “哦……”


    外婆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拿著剛購買好的菜進廚房,開始做準備,似乎覺得白澤川一定會來一樣。


    單伊一想不懂,要是他不來的話,這些菜豈不是要浪費了,做這麽多兩個人也吃不完吧。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拖著拖鞋回臥室給白澤川發消息。


    【yy:白澤川,我外婆想請你吃晚飯感謝你昨晚送我回家,你有空嗎,要是沒空的話也不勉強。】


    一條消息給白澤川發過去。


    很快那邊回信。


    【卅:有空,我去。】


    看見這條消息時單伊一愣了一秒,完全想不到白澤川會這麽幹脆的答應。


    她覺得他們差距這麽大,就算是為了道謝,他可能也不會在意這一頓飯才對。


    不管她怎麽想都想不到能讓他答應的理由到底是什麽,不敢想是因為喜歡,太玄乎了,她真的一點都不敢想。


    最後她幹脆不想,順其自然吧,她覺得他想什麽和她也沒太大關係。


    就這樣吧。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白澤川背著吉他下樓時,徐美玉正在陪白澤星下五子棋,他走進看了一下局勢,白澤星專注的低著頭看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走,而徐美玉瞟了眼白澤川背上的吉他,微笑問:“又要去上課啦。”


    白澤川淡淡的嗯了一聲,湊近她媽媽,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句什麽,徐美玉下意識還瞟了眼白澤星的反應,白澤星對上眼,就立馬擰眉,撅著個小嘴好氣的說:“哥!你怎麽能幫媽媽作弊呢,不公平。”


    徐美玉一笑,白澤川拿起一枚他媽媽的黑棋往桌布上下下去,狡辯道:“誰說媽媽作弊的,剛剛那步棋是我走的,你是不服呢還是輸不起啊。”


    “你!”白澤星被他哥哥弄的啞口無言,被憋出內傷,他把棋麵弄亂,朝他哥大吼:“都要去上課的人了,還有心思逗我,你幼不幼稚啊!白澤川!!!”


    白澤星學著他哥哥說話的樣子說話。


    白澤川哼笑一聲,覺得他弟弟這個氣急敗壞的樣子很好笑,笑出了聲:“得,星爺,我走,走就是。”


    他瀟灑的朝玄關走,還順帶告知徐美玉晚上不回家吃飯。


    徐美玉有些驚訝,問:“今晚要做你最喜歡的蒸螃蟹誒,你不回來啊。”


    白澤川開門的手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麽,低頭輕笑了一聲,說回:“不回了,有點忙。”


    忙著追她。


    門打開,他出門,身後的人好像還說了什麽,他沒聽見,直接被門無情的阻隔了,他開心的往外走,戴上耳機聽歌,前奏鋼琴的聲音和吉他的聲音響起,幾秒後,一個磁性的聲音從他耳機裏響起,第一句歌詞“it’s understandable that we should be together”被唱出的那一刻,周邊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見。


    隻有一條通往她身邊的大道,此刻什麽都入不了他的眼,入不了他的耳,隻有小玫瑰能入得了他的眼,隻有這首特別的歌入得了他的耳。


    院子裏的小雛菊和小玫瑰開的很好,花香四溢,如同他的心情一樣美好。


    他想,他也要如歌詞那般,和她長久的廝守在一起。


    下午外婆開始邊燉雞湯,邊做臘腸,和齊奶奶聊天,單伊一在房間做作業,一直都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以及廚房燉雞湯的聲音。


    太陽漸漸下山,單伊一不知何時做作業困得睡著了,陰暗籠罩著她,她的房間沒有開燈,整個房間都變暗,外婆在外麵把做好的臘腸掛在晾衣杆上,讓晚上的風把臘腸裏的水吹幹。


    院子也變黑了,於是外婆把院子裏的燈打開,橙黃的燈光立馬照耀著整個院子,但仍舊昏昏暗暗的,不是特別的明亮,外婆繼續去晾臘腸的時候,透過窗戶瞟見單伊一趴在桌上睡著了,她頓了一秒,想要進去給她蓋條毯子的時候,白澤川這時來了。


    他喊:“外婆。”


    白澤川肩上背著吉他,左手提著東西,臉上掛著微笑。


    晚上外婆眼神不太好,慌神了一下,湊近白澤川看了看,確認是誰後,立馬展顏說:“啊,是小川啊,來了啊。”


    “嗯,是我。”白澤川把手上的東西給外婆說:“外婆,給您買了點補品。”


    外婆立馬推拒說不能要。


    兩個人來回僵持,白澤川非要送,外婆又不好意思,非得拒。


    過程中,白澤川瞟見晾衣杆上的臘腸以及地上桶裏麵還沒晾完的臘腸,於是趕緊轉移外婆的注意力,他覺得這樣僵持下去不太行,就說:“外婆,我幫您晾臘腸吧。”


    外婆順利的被白澤川帶遠,他也順利的把禮物放進客廳,然後出去和外婆晾臘腸。


    於是給單伊一披小毛毯的事情就被外婆忘了。


    不過還好,很快單伊一被好聞的雞湯香醒,她睜開眼,屋裏一片黑暗,她揉了一下還沾滿睡意的眼睛,順手開了書桌上的台燈,她向外看去,院子裏暖黃的燈光開著,白澤川和外婆正在晾臘腸。


    這一瞬間單伊一徹底清醒,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就看見白澤川,還在自己家晾臘腸,就好像是自己家一樣,她立起身,呆了一下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可下一秒她又停下,不太明白剛才為什麽自己要整理頭發,為什麽要在意自己的形象,而且還是在白澤川麵前在意自己的形象!


    不解間,雞湯的香味又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似乎是雞湯沸騰了,她像被戳到反射弧一樣的跑去廚房關火。


    慌亂間,客廳飯桌旁的凳子被她不小心撞在地上,她來不及管,不管不顧衝進廚房。


    外婆和白澤川聽見響聲同時往裏麵看,單伊一披散著頭著急的跑進廚房的那一瞬間,外婆也想起來了什麽,驚訝一聲:“啊,對了伊一,快關火。”


    外婆往裏走,白澤川也擔心的跟在身後,剛走到飯桌旁,單伊一從廚房出來呼出一口氣,說:“沒事,沒事了。”


    外婆點頭朝廚房走去,準備去檢查檢查,順便開始做晚飯。


    白澤川則撿起地上的凳子,單伊一看著他在想,要跟他說什麽好,他起身看到她在發呆,穿著睡衣棉拖鞋,隨意的披散著多而蓬鬆的頭發,臉上還保留著懶懶的睡意,最居家的樣子全被白澤川盡收眼底,但他不覺得邋遢,隻覺得幸運,因為隻有最親近的人才會看到這樣卸下所有裝備的模樣,但是今天他卻意外的看到了少女的這一麵。


    他想若是以後她真的沒和他在一起,那他也算看過了和她的婚後生活了,那種早晨起床困意滿滿的她穿著睡衣在他麵前走來走去忙來忙去的模樣,很有生活氣息。


    “單伊一,幹嘛呢。”


    白澤川在她眼前揮手晃了晃,單伊一因為他的聲音而慢慢晃過神來,眼裏有了神氣,她楞楞地看著他說:“啊……沒什麽,就想問你什麽時候來的,我……我都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去接你,你看天都黑了,要是在巷子裏亂竄走丟了就不好了……”


    她胡亂說了一通,就是不想讓氛圍尷尬,以至於把白澤川說的像是路癡一樣,她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緊張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了,睫毛不自覺的顫動,最後她隻尷尬的朝他抿了抿唇,不再出聲,一副等著他譴責的樣子。


    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話,白澤川低眸輕笑,爽朗又溫柔,他說:“你在暗示我什麽,覺得我路癡!?不認路,還是覺得我是竄天猴!?喜歡亂竄。”


    單伊一隨即瞪大雙眼,覺得不可思議,她可沒這樣說他。


    她嚶嚶咽咽的否認:“不……不不……我沒這樣說……”


    白澤川手上沾有臘腸上麵的水漬,他為了不弄髒單伊一的衣服,於是雙手背在身後慢慢逼近她,她順勢往後退,瞬間白澤川身上的香味襲來,在後腰貼近桌沿,無路可退之際,白澤川停下,她的手不自覺捏緊桌沿,比起膽怯,此刻更多的是害羞,心跳得感覺要跳出來了一樣,本來旁邊有多餘的空隙可以溜出去的,但是此刻被他弄得暈頭轉向的她傻傻的愣住了,白澤川勾起唇角,繼續逗她:“哦,那就是有想過嘍。”


    “沒有!”


    單伊一立馬否認,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白澤川突然扯起很久之前的事,假裝委屈的說:“也不知道是誰之前說我是小貓小狗,現在又要說我路癡,說我是竄天猴,哎~,我算是在你麵前把臉都丟盡了。”


    他揚起眉梢看她,發現她臉上的紅暈又重了一些,單伊一快要呆不下去了,大冷天的手心都在出汗,感覺全身都熱了起來,她呆呆又不知所措的小小的說了一聲抱歉,這時才想起逃走這件事,立馬從旁邊溜進廚房並關上廚房的門,緊張的摸著起起伏伏的胸口,她覺得最近的心率確實不太齊啊,仍舊倔強的不承認心動這回事。


    外婆好奇的看了眼她,臉頰紅紅的,便問:“伊一,你發燒了嗎,臉紅得很。”


    單伊一連忙搖頭否認。


    門外的白澤川站在原地,低低的輕笑了一聲,肆意中夾雜著一絲寵和一絲柔和,給夜晚的涼意染上了幾分溫度,就如剛才少女羞澀時淡紅臉上的體溫,他覺得剛剛的她好可愛,連緊張到結巴說話的樣子也好可愛,他真的好喜歡她。


    都說要是一個男生覺得一個女生可愛了,那就是真的很寵很喜歡了,看來白澤川真的很喜歡她。


    躊躇幾秒,他又開心的出去晾臘腸,那臉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滿腦子都是剛才如此可愛的她。


    晚餐豐富又簡單,除了那個雞湯,其他都是一些家常菜以及外婆自己做的醃製小菜。


    飯桌上,白澤川一點也不嫌棄,反而很喜歡。外婆還時不時給白澤川透露單伊一的喜好,說她不喜歡香菜,很喜歡芒果,喜歡家裏醃製的胡蘿卜還有嫩泡薑,平時吃什麽,都會吃這些,很下飯。


    三個人很祥和的坐在一起,吃飯聊天,話最多的就是白澤川和外婆,兩個人不管什麽時候總是能聊的很嗨,上次換燈泡也是,每次單伊一都還插不上嘴,此刻也一樣,她就一邊盯著他們,一邊認真的吃飯。


    而這期間,白澤川的視線也時不時的盯著她,特別是在說到與她有關的事情時,外婆也不收著話頭,小時候的那些好的不好的出糗的事全都說了一通,他聽了覺得有趣的很,邊笑著邊看向她,有一次還對上了視線。


    是在說偷喝酒的事,他就看著她,邊笑還不忘繼續聽外婆講,時不時還回應幾聲,給去反饋,不讓話題冷場,這時候,對上視線,她從他別有深意的眼神裏,隱約的解讀到了一點挺厲害的暗號,伊一就特別的尷尬,也有了想要離席的衝動,於是起身去廚房倒水,緩解尷尬。


    於是嘛,這頓飯就是在這樣的尷尬又熱鬧的氛圍中度過的,白澤川確實是這頓晚飯的主角,因為他的出現,伊一完全的失去了地位,外婆和他聊起來,理都不帶理她一下的,甚至是還提醒她,在學習上要多向白澤川學習學習,不懂的多問問。


    可白澤川聽到這話,卻帶著點笑意的禮貌反駁,說什麽大家學習上互相幫忙就好,誰也不是什麽都會的嘛,我也有不會的,也不是全能,伊一英語厲害,我都還得向她學習呢。


    話語謙虛又有禮貌,外婆聽了更是高興。


    看來,白澤川是打算先把伊一家人搞定,先把自己的形象維護好,那麽,之後再去搞定伊一,那也有了底氣,來自家人的底氣。


    確實,他成功了,從今晚外婆和他無話不談就能看出來。


    晚上醒來的齊元宇醒來看到書桌上單伊一給她送的禮物,笑了笑,覺得這丫頭還靦腆起來了,送個禮物都不敢當麵送,他出門準備去問問她的時候,剛走到她家院子門外,他就聽到裏麵嘻嘻笑笑的聲音,他停下腳步,偷偷的進去,站在客廳外的窗戶瞄了瞄,看到白澤川居然也在。


    他震驚了一秒,而後會心一笑,覺得白澤川進展還挺快。


    還叫我瞞呢,我看你自己都快瞞不住了吧。


    於是他不再打擾他們默默退回家。


    晚餐結束,白澤川又很勤勞的洗碗,單伊一也跟著他一起洗,她瞄了瞄他做的很熟練的樣子,眼裏有一絲錯愕飄過,不過很不幸被白澤川捕捉到,他問:“想知道什麽,說吧。”


    單伊一抿唇,反應了幾秒,說:“感覺你很會做家務。”


    “我不應該會嗎?”


    白澤川反問她。


    “不是,就是覺得像你這樣的……”單伊一頓了頓,少爺兩個詞說不出口,憋了半天,終是支支吾吾說完最後半句話,“呃……反正你和我想的不一樣。”


    “話怎麽說一半?”


    白澤川側頭看她,不緊不慢的繼續說:“說完,我想聽。”


    那時她正低著頭刷碗,但手上的動作慢悠悠的,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幾秒後,她說:“我本以為你在家是那種大少爺,不會做這些事情。”


    在白澤川的步步緊逼下,她還是不得已把那個少爺說出了口。


    白澤川突然輕笑一聲,似乎覺得她說的話很有趣,單伊一這才抬頭看他,眼裏一絲疑惑飄過,但很快就又覺得應該是自己的話讓他覺得可笑了,於是她慌張的又致歉:“抱歉啊,我不該這樣想你的。”


    少女又低下頭默默刷碗,有些內疚,逃避著和他對視。


    安靜幾秒,白澤川突然叫她的名字:“單伊一。”


    “嗯?”


    單伊一晃神似的抬頭看他,內疚還沒消失,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內心還有些忐忑,於是水龍頭的水忘記了關,它嘩啦嘩啦的流著,白澤川靠近她,眼睛一直盯著她,手卻略過她關掉了水龍頭的開關,瞬間廚房安靜。


    單伊一因為他的突然靠近又腦袋一懵,愣在原地,眼睛卻怎麽都移不開,隻木木的看著他,似乎中了他的魔咒,呼吸聲也沉悶局促,似乎盡在耳邊,她聽的清清楚楚。


    不久後,他才盯著她緩緩吐出話語:“沒什麽好抱歉的,能讓你這樣想我,不是你的問題,隻能說我展現的還不夠好。”


    他很真摯,清澈的雙眼透露著溫柔。


    單伊一的眼睛慢慢擴張,好似有些驚訝,他居然那樣說自己不夠好,明明是因為我狹隘的偏見才對啊,他為什麽……


    白澤川看見少女的反應,忽而低頭輕笑,打開水龍頭繼續洗碗,甚至於還順便拿走了她手上未洗幹淨的碗,一個碗洗好,他又抬頭看了她一眼,她仍舊是剛才那副呆呆的樣子,於是用手肘輕輕碰了她一下,說:“好了,別木著了,以後我會表現好點的。”


    話落,他還幫她清洗了手,然後擦幹,讓她出去休息。


    所以他說的會好好表現,真的從此刻就開始了嗎,伊一懵得暈頭轉向,連剛才手上的碗什麽時候不見的,他又是什麽時候幫他洗手並擦幹的,她完全不知道,就像魂丟了一樣。


    簡直像是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勾走了魂一樣。


    她仍不動,他就用手肘推著她出去。門一關,兩人隔開,她背對著門站著,客廳裏的電視聲傳入她耳膜的那一刹那,才終是反應過來,接著就低低的呢喃了一聲:“哦……”


    她也不知道是在說“哦,好的,我不木著了”,還是在說“哦,好的,同意他以後會表現好這件事”,還是在說“哦,好,我出去,你自己洗吧。”


    可是他表現得好不好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她也更沒有資格要求他表現好,那是他的自由,她無權幹涉。


    她還是想不明白。


    但其實白澤川就隻是想讓她更了解他而已,就這樣簡單,她想不明白,也許是因為現在的他們還在兩條軌道上,單伊一也還沒有接受他進入她的人生列車吧。


    晚上單伊一仍舊打著手電送他出巷子,一路上單伊一都一直很在意他身上背著的東西,她知道那是吉他,因為上次遊泳課的時候,宇文柔提到過白澤川會彈吉他這件事,所以她猜想這個應該是吉他。


    直到走到巷口,白澤川突然轉身,梧桐樹旁的路燈照在他身上,出現了一個他的輪廓,他彎唇一笑,挑眉看著單伊一,拍著背包說:“是不是好奇我的吉他。”


    “啊?”單伊一被他突然的反問弄的不知如何反應,她抬頭看他,他的輪廓包圍著他,昏暗的光灑在他肩頭的吉他上,她情不自禁多看了幾眼,幾秒後,她覺得麵前的人似乎有讀心術,知道她內心在想什麽,她學他說話,反問:“你是不是有讀心術。”


    這樣俏皮的反應讓白澤川心裏一軟,他爽朗一笑,也問:“為何這樣說。”


    白澤川順勢坐在最後一個階梯上,把吉他放在一邊,單伊一低頭看了他幾秒,似乎覺得他要很久才離開,於是她也坐到他身邊。


    “那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你——”的吉他,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澤川打住。


    他說:“你在想我?”


    他說得很輕很淡,有種讓人感覺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在講這件事,但是這種想法是在伊一沒看向他之前存在過的,白澤川話落後幾乎一瞬間,她不可思議看向他後,這種想法就被他一臉狡黠的看著她而消滅,消失得幹幹淨淨,而這其中的眼神在提醒著她,白澤川就是想借著鑽空子的由頭,逗一下她。


    接著她就氣惱的抿唇,捏緊衣角,低下頭,微蹙眉說:“我……我不是想說這個……”


    她的臉有些發紅,隻不過在這個昏黃的燈光下看不出來。


    白澤川看出了少女的局促,他卻揚唇笑沒有再繼續接她的話,就仿佛他剛剛的一番戲弄,就是想看她紅臉害羞,此刻目的達到,他不在為難。


    於是這個小插曲因為他的寬宏大量而結束。


    一聲拉鏈的聲音響起,單伊一疑惑的看過去。


    白澤川把吉他拿了出來,他偏頭瞟了眼單伊一,她眼裏發光,似乎眼中有無數星辰,他默默一笑,問:“你喜歡星星嗎?”


    單伊一頓一秒,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問,下一秒她如實說:“喜歡。”


    “是因為外公嗎。”


    “你怎麽知道。”


    白澤川的話讓她驚訝,他連她外公都知道,她覺得奇怪,說:“我外婆告訴你的?”


    白澤川揚眉一笑,隻看著她不說話,中間隔了幾秒的時間後,他才吐出模淩兩可的兩個字:“猜的。”


    少女擰眉很不解,此刻她覺得白澤川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能猜到自己的許多想法。


    其實白澤川真的就是猜的,他昨天聽了她和外公的事情,還有外婆提到她總是在晚上一個人抬頭看天上,於是他又順勢想起大人們總是哄騙小孩子說人死後就會化作天上的星星,所以他就小小的猜測了一下,也許單伊一喜歡星星是因為外公,但沒想到猜對了,這也就能解釋少女的頭像為何是星空了。


    少年沒有再說話,少女好奇看過去,就算光很暗,但是她仍能清晰的看到他修長又骨幹的左手手指放在吉他的弦上。


    他低著頭,發絲柔順,沒有遮住眼睫毛,似乎修剪了一下,長睫毛下垂看著吉他的弦,眼中都是認真,周圍安靜,時不時有風吹來,揚起了他的發梢。


    他的大拇指動了一下,聲音響起,似乎是天使降臨,給陰暗的烏橙巷帶來了生機。


    動聽的旋律慢慢響起,單伊一情不自禁地將手肘放在膝蓋上,用手托著下巴,側著頭看他,仔細聽他彈曲子,一開始她沒有聽出來這是什麽,直到後麵她慢慢聽出來了,這是小星星,於是她彎了唇角。


    她想起了小時候和外公看星星的場景。


    白澤川側眸看她,發現她沉浸其中時,也揚起了微笑,他想她應該是喜歡的。


    這天他為她製造了一個奇幻的星星之夜,讓她見到了她的外公。


    小星星很短,他為了不打斷她的思緒就一直彈了好多遍,把他們的見麵時間延續了好久。


    奇幻之旅莫名其妙的開起了。


    夏夜裏,屋裏沉悶的空氣沒有外麵涼快,所以他們把涼席擺在院子裏睡,小女孩躺在外公懷裏看著天上的星星,夏夜的蚊蟲多,旁邊點著一卷蚊香,散發著檀香的氣息,外公卻還是拿著蒲扇為小女孩趕走飛來的蚊蟲。


    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小女孩天真的問:“外公,天上的星星是什麽,為什麽會眨眼睛。”


    外公笑了笑,也看向天空,若有所思的說:“因為啊……因為星星就像眼睛一樣,一眨一眨的,清澈明亮,以後外公也會飛上天空做一顆星星,然後一直看著我們伊一長大,可好。”


    小女孩皺眉,癟了癟嘴,她抱住外公,說:“不好,那樣我就見不到外公了,不要,外公你別飛上天。”


    外公拍著她瘦弱的肩膀,輕輕地笑,眼中卻不似星星一樣清澈,是渾濁的,他說:“沒有啊,隻要你一抬頭就會看到我,不要怕,外公會一直都在的。”


    小女孩更加抱緊了外公。


    院子裏的單伊一默默的躲在牆角看著他們,又欣慰又酸澀,不知道此刻該開心還是該傷心,淚在眼中打轉,她盯著蒼老的外公,哽咽的自言自語:“外公……你真的一直都在的,對嗎。”


    小星星的聲音越來越小,幻夢中的世界再消失,最後一刻外公看到了少年的小女孩對她一笑,似乎在說:“嗯……外公一直都在。”


    話落,外公的臉消失不見,旋律聲消失,她瞬間從幻夢中清醒,一滴淚滑落到她手上,她恍惚間抬頭看著少年,視線因為眼淚而模糊,她釋懷一笑,對他說:“謝謝……“


    謝謝你,白澤川。


    白澤川一愣,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說起謝謝,但不管為何,他現在隻想為她擦掉眼淚。


    他想著,也就那樣做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是在這樣一個奇幻的夜晚,兩個人都有著清醒的意識,她卻沒有逃避。


    有一種暗流湧動的氣息縈繞在他們之間,細微得不易察覺,她沒有察覺,可他感受得清清楚楚,第一次在她清醒時,他觸碰到了真正的她,那種肌膚觸碰的感覺,可望也終是可及到了。


    視線交匯,他撫著她的臉深情的看她,她眼中帶淚,水霧般的看他,眼神之間有一種隱隱約約昭然若揭的意味:


    白澤川——我喜歡你。


    單伊一——我知道,但我不能,真的不能。


    亦假亦真的意味,很難說明,對方到底看沒看出來,但是他們自己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聲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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