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單伊一很早就起床,昨晚她爸爸單先生說今天要帶她去遊樂園玩,慶祝她考上重南一中。


    其實慶祝這件事單伊一並沒有多少執念,甚至覺得沒必要,但既然單先生要帶自己去,那就去吧。


    在巷口停著一輛灰色的小轎車,單伊一本以為這次隻有她和她爸爸兩個人,可沒想到走近後才發現副駕駛坐著桑阿姨,後座還坐著弟弟,她頓了頓才拉開車門上車。


    剛一上車,單伊一還沒來得及問好,那個弟弟就有些不滿的對單先生說:“爸,不是說今天我生日,隻帶我一個人去嗎,怎麽還要帶她去。”


    單伊一也總共沒見過這個弟弟幾麵,和他也不熟,他不叫姐姐她也能接受。


    單先生卻擰眉說:“沒禮貌,你要叫姐姐,再說了帶上姐姐一起不是更熱鬧嗎。”


    弟弟一臉嫌棄的橫了單伊一一眼,沒再說話。


    此時尷尬的氛圍桑阿姨才開口:“別介意,你弟弟還小,不太會說話,你這個做姐姐的也多包涵包涵。”


    話說到尾才點名說她這個做姐姐的,雖然單伊一看不到桑阿姨是什麽表情,但是她聽得出來桑阿姨也是不喜歡她的,話語中的陰陽怪氣很是明顯,但是她仍舊維持著平靜的心態,溫和的回:“沒事,我……我沒有介意。”


    單先生朝單伊一尷尬的笑了笑,然後開車出發。看來單先生是個妻管嚴,在家裏也說不上話。


    車裏麵的味道有些奇怪,單伊一心裏有些悶,有種想吐的感覺,她打開半截車窗透氣,碎發立馬被風揚起,她看著一顆一顆樹從自己眼前劃過,忽然她回想起弟弟剛剛說的那句話,“爸,不是說今天我生日,隻帶我一個人去嗎,怎麽還要帶她去”,她這才明白,這次的慶祝不管怎麽看,至始至終都隻是順便的事,也許若不是弟弟生日,單先生或許不會想到慶祝這件事,原來這一切都多虧了這個弟弟啊……


    她局促的坐在窗邊,看著他們一家三口,覺得自己真的好多餘,就連風都在扇她耳光,為什麽昨晚要答應去遊樂園,這下好了,自作自受。


    突然副駕駛的桑阿姨罵罵咧咧:“真是的,今早剛做的頭發都吹亂了。”


    車裏開窗的隻有單伊一的那邊,所以桑阿姨就算不點名,單伊一也知道是在說自己,她立馬說抱歉,然後默默的關上車窗,心裏也泛起酸澀,忍著車裏不好聞的味道。


    單伊一無法忍受車裏的味道,就好像融入不了這個家一樣。


    但其實……她也不想融入這個家,也不想融入江女士的家,她心中唯一的家隻有烏橙巷的外婆外公的那個家。


    後來單先生還和單伊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些家常事。


    算上這一次,單伊一從小到大一共隻去過兩次遊樂園。


    第一次是她六歲那年,單先生帶她去遊樂園,她本是很開心的,覺得爸爸還是記得還有這個女兒的,可是沒想到到了遊樂園,單先生告訴她爸爸有新家庭了。那時還小的她不太懂,懵懵的點了點頭,但是心裏總覺得很難過,現在回想起來,單伊一覺得單先生就是借著遊樂園這個由頭,告訴她他有新家庭了,以後可能就不太會管你了。


    所以帶你來遊樂園也隻是順便的事而已。


    然後第二次就這一次,而這一次也是順便的事。


    所有的一切都是順便的事,單伊一更不是主角,每次都是配角而已。


    到了遊樂園,下了車,單伊一終於能呼吸新鮮空氣,心裏想吐的感覺卻還存在。單先生買完票後,大家就一起進去,但是單伊一很習慣性的走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手牽手一起走在前麵。


    她看著他們的背影,既羨慕又難過。


    單先生看見自己的女兒沒有跟上,還側頭看著她笑著說:“伊一,跟上啊。”


    他說完就走了,更沒有撇下現在的家庭退到後麵來找單伊一,和她說說話,也對,現在的家庭才是他重視的。


    單伊一默默的回應了一聲然後快步跟上。


    遊樂園裏充滿著歡聲笑語,可是唯有她開心不起來。


    單伊一不敢玩那些很刺激的項目,她有些恐高,可是桑阿姨說不玩就可惜了,浪費錢,而且弟弟一個人去玩也很危險,所以最後單伊一隻好勉強的陪弟弟去玩。


    他們去玩了過山車,跳樓機,大擺錘,海盜船,摩天輪這些刺激項目,中間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單伊一真的很頭暈,很想吐,特別是坐海盜船的時候,但是那個弟弟卻一點事也沒有,她莫名有點佩服那個弟弟。


    所以單伊一也不知道弟弟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累,才會停下來休息。


    直到午休的時候,弟弟才被桑阿姨硬拉著去吃飯,這才停下來,單伊一才得到解脫。


    中午他們隨便在遊樂園裏麵找到了一個店吃飯,單伊一坐在位置上,有些難受的喝了一口熱水,肚子隱隱作疼,昨天的痛經本來都好了,可是現在玩了這麽多刺激的項目,現在又開始疼了,但還好,沒有昨天疼,她能忍得過去。


    單先生問:“伊一,沒事吧。”


    單伊一搖頭,回:“沒事……”


    最後單伊一因為難受,沒有吃午飯。


    遊樂園裏麵有一家拍寫真的地方,也有好多好看的服飾,單先生很有興致的帶兩個孩子去拍照。


    選衣服的時候,單先生破格的為單伊一選了一套很貴的漢服,清新的綠色。


    單伊一換好之後出來照鏡子,很合身,也很好看,麵料也很舒服,她本身就很白淨,有了綠色的襯托更加的清新脫俗,隻不過高馬尾有些不太適配這條裙子。


    旁邊的女服務員笑了笑,走到她身邊,將單伊一的高馬尾頭發放下來,黑色的頭發自然垂下,又幫她簡單的整理了一下頭發,很快鏡子裏的單伊一變得完美。


    女服務員站在她身後,雙手放在她肩上,看著鏡子裏的她,微笑說:“這下,是不是好看了。”


    確實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樣了,單伊一從鏡子裏看到了不一樣的自己,情不自禁下她點了頭。


    女服務員的年紀差不多四十多歲的樣子,但是看起來很年輕,臉上未施粉黛,就連皺紋也很少,她站在單伊一身側,用手順了順她的頭發,溫柔的像是媽媽一樣,她看著鏡子裏的單伊一微笑,說:“小姑娘真是標誌。”


    那一瞬間單伊一似乎感受到了母愛,心裏很暖,她覺得這個阿姨好溫柔,也好好。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樣子的自己,她想若是當初他們沒有離婚,沒有拋下自己,是不是她現在也是家裏的小公主了,每天活的無憂無慮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默默的嗯了一聲說:“謝謝……”


    謝謝這個阿姨的誇讚和溫柔,讓她短暫的感受到了一點母愛。


    從早上堆積起來的不開心似乎在這一刻好了一點點。


    別人一點點的關心,她都覺得珍惜。


    她也有些期待單先生看到這樣的自己會是什麽樣的反應,是會開心,開心自己的女兒長成了漂亮的姑娘,還是會潦草的誇幾句好看敷衍了事。


    她看了一圈拍寫真的地方,沒看見他們,於是朝店門走去,單伊一提著有些長的裙子剛要踏出店門,就聽見了刺耳的話,她失落的低眸停下腳步躲到門後。


    一牆之隔,她聽得是如此熟悉。


    桑阿姨怒氣的聲音傳來。


    “單一平!你瘋啦,給你女兒選那麽貴的裙子,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能耐,你那點工資,還要還房貸,每個月還要給她生活費,你讓我們怎麽辦,喝西北風啊!”


    單伊一被困在門後狹小的空間裏有些喘不過氣,桑阿姨刺耳的話就如針一樣穿過白牆紮進她的心裏。


    “我看她這次也是來向你要錢的,讓他陪弟弟玩,她還裝柔弱,我看就是被慣壞了,以後指不定長成什麽樣,就不是個好東西——”


    “桑懷!有完沒完,不是你女兒你就這樣隨便罵嗎!”


    這時單一平終於出聲維護單伊一。


    單伊一泣不成聲,她有想過桑阿姨不喜歡自己,可沒想到這種不喜歡已經到了一種厭惡的地步,被人這樣的誤解和言語傷害,她真的很傷心。


    來遊樂園真的隻是來玩的,不是來要錢的,不是不陪弟弟玩,隻是因為自己恐高,也不是裝柔弱,是自己的肚子真的不舒服,她也不是什麽壞東西,這些話,其實她有那麽一刻很想要反駁回去,可是她還是不敢,她很膽小。


    單一平有些氣惱:“我為我女兒花點錢怎麽了,又沒花你一分錢,這次不管你怎麽說,我都要為伊一花這個錢。”


    桑懷哼了一聲,回:“你現在知道彌補了,這麽多年也沒見你關心過這個女兒,現在才想起來她,你也不是個好父親。”


    “是!我不是個好父親……那你也不想想是誰造成的,我還不是為了養我們這個家!”


    “成,這倒好,現在成我們母子拖累你了,那離婚吧。”


    桑懷惱怒的離開。


    單伊一立馬忍住哭聲,把裙擺往裏拉,不讓人發現門後偷聽的她。


    離婚這個詞為什麽這些大人說的這樣輕鬆,都不想一想孩子嗎。


    黑暗裏,她想,他們吵架是她的錯,她不該穿上這個裙子,這樣他們就不用吵架,就不會有離婚的危機,她也不會聽到那些難聽的話。


    門外弟弟開心的聲音響起,桑懷立馬丟掉壞情緒,開心的誇自己的兒子真帥。


    這一刻單伊一覺得小弟弟是無辜的,不應該因為她而失去這個家。


    她擦掉眼淚,去換衣間換回衣服,重新紮起高馬尾,把裙子還給那位服務員阿姨,說不拍了。


    阿姨抱著懷裏歸還的漢服,覺得有些可惜,這要是拍出來該多好看啊。


    單一平回到店裏的時候正看見這一幕,走過去問單伊一:“怎麽退了,是不喜歡嗎,那再重新選一件吧。”


    少女因為哭過的原因,眼圈有些紅,她下意識留戀的看了眼阿姨懷裏的裙子,想到剛才鏡子裏不一樣的自己,沉默了一會兒,很淡然的說:“不了,我不喜歡拍照,給弟弟拍就好。”


    她喜歡那條裙子,卻因為無數種原因,她選擇放棄,隻為了給那個弟弟一個完整的家,但她不覺得可惜,因為她也想彌補一下小時候的自己。


    之後單伊一的處境更加不堪,桑懷也更加肆無忌憚的不正眼看她,開始指桑罵槐。


    她想既然都忍一天了,這馬上吃完晚飯就可以離開了,就再忍一忍吧。


    新城區的飯店很多,火鍋店占了一大半,單一平找了一家老字號火鍋店吃晚飯。


    在這家店的馬路對麵就是一家高級餐廳,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門口,徐美玉和白澤星先下車到後備箱取東西。


    車裏白澤川的爸爸白樹君坐在主駕駛位上,從後視鏡看白澤川,他懶散的坐著,帶著黑色的鴨舌帽,看不清臉,隻麵無表情的在玩手機。


    白樹君看不慣,驟然擰眉說:“白澤川!等會兒別給我吊兒郎當的,對佳佳臉色好點。”


    白澤川的修長的手指一頓,視線仍看著手機裏的貪吃蛇,回他:“知道了。”


    關後備箱的聲音響起,同時貪吃蛇也在此刻撞牆而死,他關掉手機打開車門離開。


    如此的冷漠,白樹君無奈搖頭,罵了聲“臭小子”。


    白澤川下車後幫他媽媽一起拿東西然後進餐廳。


    馬路上許多的小轎車拍成一列一列的在等紅綠燈,天色變暗,車燈亮起,給馬路增添了幾分燈紅酒綠的感覺,馬路中間的花草都變得鮮活,白樹君開走車拐進地下停車場停車。


    進了包間,兩家人互相打招呼,白澤川抱著一大疊校服站在徐美玉身後,黑色的鴨舌帽壓得很低,看不見那雙清澈而深邃的眼睛,隻看得見棱角分明的臉頰,他從沒抬頭看過莫佳佳一眼。


    莫佳佳也站在她媽媽身後,披著一頭長發,左耳上麵別了一個白色的發夾,畫了一個淡妝,穿了一條簡單的格子吊帶連衣裙,黑色的,還配了一件白色的針織外套,以及一雙黑色的皮鞋,完完全全是一整套裝扮,她一直盯著白澤川。


    莫特不愧是模特,身高的優勢,這條連衣裙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好看,也很顯她修長的身材。


    大人打完招呼,徐美玉就把白澤川推到莫佳佳麵前,然後離開。


    莫佳佳的鞋跟有些高,剛好和白澤川差不多高。


    白澤川一點也不說廢話,直接進入話題,將校服拿給莫佳佳。


    “給,你的校服。”


    莫佳佳攤開雙手接過,笑了笑,說:“謝謝……”


    白澤川聽見謝謝下意識的看了眼她,可是腦海裏卻一閃而過單伊一的謝謝,他頓了頓,嗯了一聲然後離開。


    好冷漠。


    若不是單伊一,按照白澤川的脾性,他也許連嗯都不會嗯一聲。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不會多說一句,就算再好看,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也所謂白澤川眼裏的西施是單伊一。


    莫佳佳有些失落,時隔一個月回來見他,還精心打扮了一番,可是他看都不看一眼。


    哎……


    可是喜歡一個人哪那麽容易放棄呢。


    這種聚餐,白澤川很不喜歡,大人們都阿諛奉承,哪來什麽真心話,也不過是利益來往而已。


    白澤川本人,喜歡單純的感情,不喜歡這種參雜了很多雜質的情感,有時他覺得他一定要愛一個人一輩子,然後和那個人結婚,然後一直到老。


    單純的隻愛她,單純的愛也隻給她。


    今天答應來這個聚會也是考慮到白樹君的麵子,現在他來了,也呆了這麽久,也算保住了他的麵子。


    所有菜上齊後,白澤川吃了幾口菜,又呆了五分鍾,最後謊稱去衛生間然後離開了。


    徐美玉明白他兒子是呆不下去了,所以幫他打掩護,不失禮貌的笑,解釋說:“阿川他眼睛不舒服,見不得光,想先回去休息。”


    白樹君瞄了眼徐美玉,沒說話,心知肚明白澤川眼睛根本沒什麽事,母子倆真是配合的好。


    莫佳佳的媽媽也笑著回:“那怪不得,帶著帽子,原來是眼睛不舒服啊。”


    莫佳佳突然擔心了起來。


    白澤川走出餐廳,外麵的嘈雜聲一瞬間湧入他耳裏,他長舒了一口氣,取下帽子煩躁的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又將劉海撩上去重新戴上帽子,走到馬路邊準備打出租車回家。


    馬路上車來車往,一輛輛從他眼前開過,可他卻一眼就在嘈雜的世界裏看到了單伊一。


    少女站在一輛灰色的車前好像在說什麽,神色平淡,然後灰色的小轎車開走,她轉身離開,一個人走著,步伐很慢,感覺心情有些不好。


    一輛黃色出租車停在白澤川麵前很久了,司機大聲問:“小夥子,走不走啊,這裏不讓停車。”


    “不好意思,不走了。”


    出租車開走。


    白澤川奔跑起來,穿過一個天橋,跑到單伊一那邊的人行道去找她。


    他跑到她身邊,說:“好巧。”


    單伊一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她下意識抬眸看了他一眼,原來是白澤川,她勉強一笑,回:“嗯,好巧。”


    然後低下頭走路。


    白澤川低眸看少女,少女的側臉線條柔和,很好看,卻透露著憂傷,好像真的不太開心。


    他問:“怎麽一個人在這邊。”


    單伊一看著地上的磚塊,回想起白天的所有事情,心裏突然一酸,現在白澤川的出現以及他的關心讓她有些哽咽,她很想找人傾訴,可是他不適合,於是沉默了一會兒,眼裏無光,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我……我散步消食。”


    這邊離烏橙巷很遠,來這邊散步一聽就是借口,但白澤川沒有揭穿她,反而做實少女的借口,問:“那你腳疼嗎,走這麽久,肯定很累吧。”


    單伊一頓了頓,想他為何這樣問,直到想起來這邊離烏橙巷有很遠很遠的距離時,她輕輕的哦了一聲,輕描淡寫說:“不疼……也不累。”


    少女的尾音甚至有些顫抖,白澤川再一次的關心讓她有些沒忍住。


    其實她很疼,很累。可是怎麽辦呢,現在在她身旁的白澤川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對她而言,他隻是普通同學罷了,還不至於到了可以窺見她傷痛的地步。


    少女不再說話,少年也不再說話,默默的跟在她身邊。


    他們就這樣走了很久很久,安靜了好久好久。


    直到後來單伊一發現白澤川一直跟著她,以為他有事找她,於是開口問:“你有事找我嗎,為什麽一直跟著我。”


    “沒有事,我也和你一樣出來散步,不用在意我。”


    “哦……”


    後來兩個人又一直走一直走,感覺要走到地老天荒一樣,一高一矮並排著,白澤川也保持著他們之間正常的距離,他不想因為突然的靠近而給她帶來負擔。


    單伊一滿腦子都是白天的事情,根本沒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烏橙巷,也沒發現身旁的白澤川突然不見。


    白澤川站在巷口看著一直往前走的單伊一,她單薄的背影仿佛在懸崖邊徘徊,他似乎能窺見她的傷痛,隨時都會搖搖欲墜的她令他好心痛。


    巷口已無人,老街就是這樣,冷冷清清,天一黑,大家都往家走,所以一到晚上,巷口就再也無人光顧。


    唯一的照明物是巷口的梧桐樹旁唯一的路燈,它孤獨的發出昏黃的燈光。


    她一步一步,低著頭離開巷口,感覺每一步都很沉重,慢慢的走進黑暗裏。


    馬上要看不到人影的時候,白澤川大喊:“單伊一!”


    他的聲音就像是有魔力一樣,一下就把單伊一喚醒,她呆呆的轉身,站在黑暗裏,望著光裏的白澤川。


    兩個人對視的那一刻,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走過了,家在這邊,有光的地方。”


    他的聲音如此的溫柔,給這個清涼的夜晚注入了點溫度。


    那一刻少女的眼圈有淚水在打轉,睫毛輕顫。


    家在有光的地方?


    對啊……


    那裏是她真正的家,本就是有光的……


    怎麽能走過呢,她不該走到這麽黑的地方的。


    於是單伊一再次邁開沉重的腳回到巷口,那個有光亮的地方。


    她站在他麵前,仰頭看他,又勉強微笑,說:“謝謝。”


    那笑容實在是太淡,那聲音實在是太蒼涼。


    她的微笑實在是太勉強,白澤川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突然更加心疼,若是不想笑,那就不要笑,為什麽非要逼自己,他突然皺眉很想罵一罵眼前這個倔強的少女,可是卻又心疼,怕小姑娘會哭,於是他小聲的歎息,說:“那……早點休息,再見。”


    “嗯,再見。”


    單伊一也無暇問他為什麽跟著她走到了烏橙巷,一刻不停留的轉身離開,但卻一步三回頭的看白澤川走沒走。


    白澤川不知道少女要幹嘛,於是他配合她,快速的消失在了她麵前。


    但其實他隻是躲到了少女看不到的地方。


    單伊一見他走了,於是走到了那個梧桐樹下,頭頂的光透過樹葉稀稀疏疏的照到她身上,她蜷縮著身子,想著白天的事情,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不能回去,現在外婆還沒睡下,如果外婆聽到哭聲肯定會擔心的。


    等哭夠了再回去。


    少女是那樣的傷心,哭得很厲害。


    眼淚如瓢潑大雨般落下。


    似乎忍了好久好久,此刻才洶湧的爆發出來。


    白澤川偷偷的看著她,不敢上前,不敢安慰,他捏緊手心,無力的坐在副食店側麵的地上,擰著眉,少女的哭聲擾亂了他的心,他也跟著難受。


    少女就在他的背後,默默的哭泣,他想她今天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才會這樣的傷心,這樣一個人隱忍,最後在無人的地方哭泣。


    此處安靜,她哭著哭著,白天的事情還有以前的事情全都湧入腦海。


    什麽遊樂園,什麽漢服,什麽離婚,什麽順便,什麽壞東西,什麽裝柔弱,什麽拋棄,這些統統在她腦海裏打轉。


    外婆見這麽晚單伊一都還沒回來,便出門找她,卻看到單伊一又一個人晚上在梧桐樹下哭泣。


    以前小的時候她傷心了,她就喜歡晚上一個人來這邊哭泣,這裏沒有任何人,她可以放聲大哭,沒有任何負擔。


    外婆沒有上前,反而轉身去找齊元宇。


    外婆知道,外孫女長大了,有很多事情不願意告訴她,隻是不想讓她擔心,她都知道。


    而且單伊一一個人躲在這裏哭,也是不想讓外婆知道的,外婆也猜到了,所以外婆就讓齊元宇去。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單伊一的所有心事,她都很願意和齊元宇講,這些外婆也全都知道。


    齊元宇擔心的跑出家門,在跑到巷口的時候看到縮在地上的單伊一,一下子心就軟了,慢慢走過去,蹲到她麵前,突然的人影讓單伊一抬起頭,她滿臉淚水,眼睛都哭腫了,在看到齊元宇的那一刻更是忍不住的抽泣,眼淚也越來越多,視線慢慢被淚水模糊掉。


    她呢喃的叫他:“哥…哥……”


    齊元宇微微蹙眉,給單伊一擦眼淚。


    “嗯,哥在。”


    齊元宇安慰的撫摸她的頭,少女哭的更加凶狠,擠進他懷裏,抱著他,呢喃說:“哥……我今天走了好久好久的路才回來……”


    齊元宇默默的在旁邊聽她訴說。


    “我……我很想外婆還有你,還有齊元思妹妹,江小雨弟弟……很想這裏的一切……”


    她的眼淚打濕齊元宇的衣襟,不停的抽泣。


    齊元宇輕輕拍著她的背,也有些哽咽,每次她受委屈,她都會這樣說,他彎唇笑,盡量發出輕鬆的語氣:“嗯,哥都知道,哥都知道,我們伊一是受委屈了。”


    單伊一將頭埋在他胸前,悶悶的嗯了一聲。


    齊元宇拉開她的胳膊,又給她擦眼淚,開玩笑的說:“哎呦,讓我看看,都哭成小花貓了,都不好看了。”


    單伊一癟嘴,眼淚汪汪止不住,她知道哥哥是想逗她開心,可是她開心不起來。


    “走累了吧,哥背你回去,好不好。”


    “嗯……好。”


    少女因為哭過的原因,聲音有些軟糯,好似撒嬌。


    她也隻對齊元宇撒嬌。


    白澤川聽著漸行漸遠的聲音,慢慢站起身走到巷口,看著兩個人走回家。


    少女趴在齊元宇的背上,抽泣聲還是不斷。


    他的心裏癢癢的卻又難過。


    癢癢的,她可以和齊元宇說心裏話,表露真感情,跟他親近。


    難過少女哭泣傷心。


    可是白澤川此刻除了心疼她,什麽也做不了。少女的敏感,令他沒辦法那麽直白的表達他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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