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宮少卿和餘大俠在大風縣殺死杜馬以後,便啟程入江南,期間又過一月。


    天下大勢,紛亂如麻。據最新戰報,青山侯所率十萬精兵已兵臨玄武關下,半月間對邢策安少將軍所率守城軍隊發動五次總攻,皆被擊退。


    朝廷援軍兩月後才能抵達前線,內閣烽火急令,命老將軍邢台回京,就邢家二子投靠青山侯一事接受處置。同時,調女將軍武飛霜接管虎嘯大軍,漠北草原大營則由武飛霜副將潘子劍統轄。


    老將軍以“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為由,拒絕執行朝廷軍令。此外,武飛霜將軍也傳來消息,稱胡人有所異動,草原部落大可汗親率王旗,揮師進犯。


    而萬裏之外的北國之境,樞密院內也是一派忙亂。北陵樞密院司馬完顏麵色陰沉,將手中軍報揉成一團雪花。


    “愚蠢!!!放邢台出山,如同放猛虎歸林!”這位軍方一把手罕有地動怒,滿麵怒容地吼道:“無恥南蠻人公然毀約!”


    一位年輕的樞密院的大臣怯怯道:“正使大人何必動這麽大的肝火,雖然這邢台有些名聲,畢竟年事已高……”


    司馬完顏瞳孔微縮,怒視那位年輕大臣,緩緩說道:“你懂個什麽?猛虎雖老,尚有餘威啊,或許隻有我們這些個老骨頭才知道邢台那老兒的厲害。在衛義庭那妖怪嶄露頭角之前,這老家夥可是實打實的軍道第一人,拳腳功夫或許不入宗師境,可要說領兵打仗的老辣程度他比起衛義庭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名樞密院官員低頭挨訓,滿臉通紅,不敢應答半句。


    司馬正使疲憊地合上眼睛,緩緩道:“唐宋元,陛下已經起身前往南陵境內,這仗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那名叫唐宋元的樞密院官員臉色大變,剛要說些什麽,就在司馬完顏的目光中將話生生咽了回去。


    這位樞密院兩任樞密使歎了口氣,一紙軍令傳下,調黑火軍五千精銳馳援玄武關,領頭的便是青山侯的三個兒子。


    秋季寒露時節,天寒地凍,戰爭已入白熱化階段。


    ————


    玄武關內三十萬大軍枕戈待旦,日夜堅守,戰火紛飛,這兩月來,青山候的騎兵大軍除了組織了五次大規模的強攻外,更是發動十餘次小型的偷襲行動,卻無一例外地失敗,並且每次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今日,是第六次總攻。


    殺聲震耳欲聾。


    登雲梯轟然攀在高大的玄武關厚大百丈的城牆上,遮天的黑點,無數的黑羽箭將天幕染黑,迅疾不可目觀地撲向年輕的守城將士們,下一刻無數年輕的生命被射殺在城樓上。


    攻城巨石投射,城關之上盡是哀嚎,火油滾木,敵軍節節敗退。你死我活,無數敵軍迎著綁著火油的弓箭攀附登樓,不畏生死!


    戰況慘烈!


    玄武城頭,守城大營。


    副將邢塘半跪於地,將手斜放胸口行了軍禮,稟道: “少帥,前麵兩波攻勢已經壓下了。不過估計第三次攻勢很快就會來了。”


    “荀城主那邊呢?”


    “皆已退敵。”


    年輕的將軍邢策安將手輕輕地搭在城牆上,眺望著黑壓壓的戰局,心頭卻是一片寧靜。他輕輕揮手,沉聲說:“知道了。”


    他有絕對的信心和底氣,這和前麵五次攻城的結局並不會有任何不同。


    玄武關有天險地利相護,易守難攻,這座已有百年曆史的老城乃是天下最為堅固的城池之一。牆身通黑肅殺,高達百丈,寬如天門,又有前朝名將刁修朗所建之護城河相持,上百鐵索橫河,萬千機巧暗器密布,殺機重重。


    俗言道,一座雄關勝似百萬雄兵!


    玄武關下是一座座陡峭的小山丘,平原作戰,北朝的金刀騎兵才能發揮速殺如風雷的衝殺優勢,在凹凸不平的崎嶇山路麵前麵前毫無優勢,寸步難行。


    而底氣,就在他手中的那柄神兵利器,那個天下至寶,那個一人可擋千軍萬馬的黑甲盾牌。


    “報,軍部急報!”


    通信兵上前一步,呈上一封軍報。這封軍報使用了八百裏加急的火漆密封,並以古南陵文進行了四重軍語加密。為確保軍情傳遞萬無一失,還同時通過雪域青白鸞多路齊發。


    邢策安回到軍營主將之位,將這封軍報攤在沙盤上。他劍眉一立,喜上眉梢,說道:“太好了,父親要到了。”


    帳中多是虎嘯軍親兵,副將邢塘更是老將軍一手提拔。他大喜道:“老將軍終於出山了。想來待在京歌那個龜殼子裏也真是憋屈夠了!接著我們隻要靜待老將軍……”


    正在此時,玄武關老城主荀攸介在稟報後入了軍營,大笑道:“恭喜少將軍啊,天佑我南陵啊!!”


    邢策安起身相迎,“老城主來了,是也知道我父馳援玄武的消息了嗎?”


    荀老城主眼縫眯成一條線,說道:“不止呐,不止,老夫還給少將軍帶來了一個天大好消息,”


    邢塘麵露疑惑,問道:“哦?老城主帶來了什麽消息?”


    “據狼煙回報,已探明青山侯大軍的軍防布局,願裏應外合,徹底擊潰這些北人。”


    邢策安眯起眸子,疑惑道:“狼煙?可是老城主安插在北武軍中的細作?”


    “正是!”


    邢塘疑惑道:“此人可信嗎?”


    老城主點頭道:“絕對可信,當年兩國交戰,此人雙親被北人騎兵屠戮,因此對北人恨之入骨。而又因其人在北武軍中交有好友,設法混了個武職潛伏了下來,這些年為玄武關提供了大量情報。他是老夫直屬麾下,因此並未上報兵部,這些日子他周旋於敵營之內,終於探到了北武軍的軍防布局圖。”


    說罷老城主便從手裏拿出一卷羊皮紙遞了過去,邢策安接過圖紙掃了一眼,問道:“老將軍的意思是……偷襲北武軍營?”


    “無論毀了糧草還是燒了他的武器,若能讓其元氣大傷,待老將軍一到,便可全殲敵人,立下不世戰功!”


    邢塘臉色凝重,大聲道:“不可!少將軍,且不說此人是否可信,就老將軍抵達邊關最快也需一荀之期。若此人叛節,我軍很可能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老城主麵露不快,譏笑道:“邢副將,老夫這般年紀都敢放手一搏,你一個血性少年郎這都不敢嗎?”


    “你!!若是你的人出了問題,到時死得就是我的兄弟,老城主,我們這些軍人,戰死可以,白白送死卻不行!”


    兩人鬥嘴鬥的激烈,真正可以拿主意的邢策安卻是一言不發。


    他安坐在虎皮軍椅上,手指關節摩挲著扶手之處,再掃了一眼羊皮卷布防圖,陷入了沉思。


    沉默許久後,他起身輕輕說道:“傳我軍令,夜襲北武營。”


    ————


    駐紮五百裏外的金刀騎青山大營帳內突兀地響起一陣悠久的大笑。


    “無知小兒,真的以為一個破盾牌,些許地利,真能阻我大軍鐵蹄?” 青山侯楊廣孝發出一聲譏笑,同時也感慨南朝軍中無人,竟派這麽一個乳臭未幹的少年郎做自己的對手。


    軍帳之中站在青山侯身旁的還站著三位少年,是為楊家三子,俱是才子。


    長子楊立文,長相俊美,學識淵博,涉獵廣泛,有經世致用之才。年紀輕輕,便已入職翰林館閣,官拜北陵黑火軍軍師,深得慕東印將軍賞識,前途無量。次子楊丹心,文武雙全,廣交天下英雄豪傑,手下客卿上百,高手如雲。前些年,武評大家姚旭曾談及,若論江湖上誰門路最多、人緣最好,二世子楊丹心當之無愧,乃是當世第一。


    而三子楊三戟,更是了不得的怪物。他天生神力,擁有一副絕世根骨,傳言其為仙界二郎真君轉世,因此取名三戟。三戟不負盛名,在北陵軍方嶄露頭角,逐漸崛起。有人言,若不是其人有勇無謀,其父青山侯在軍方的地位恐將不保。


    而說到楊三戟,就要談他的神力,且不論那些說他神力可搬山挪海的傳言有幾分可信,單就憑這位少年郎一發力就引得山崩地裂的磅礴氣勢來看,力道一路便該由他掌門。


    這楊家三子被皇後姑姑遣派於黑火軍中曆練,嚴加管教,不過幾年儼然個個大才。


    青山侯的小兒子楊三戟眼瞳裏閃過一絲興奮,上前一步,請命道:“今晚兒子親自去,定把那刑策安的頭顱提來。”


    青山侯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給其盔甲拭去了灰塵,大笑道:“我兒英勇無敵,既然你有此決心,那便去吧。隻是記住我要活的,下手注意些便可。”


    楊三戟撓了撓頭,歎了口氣,為難道:“這可難為我了,爹!”


    大哥楊立文摸了摸他的頭,輕笑道:“誰不知道我家三戟三頭六臂通天的力氣,父親要活口就不該讓他去,讓二弟去,以他的禦人手段說不定能化敵為友……”


    楊家二子楊丹心苦笑連連。


    楊立文眯眼道:“難道不是?咱楊家在朝廷軍方有現在的地位,除去姑姑的扶持,還要看朝中軍方老人們的支持,誰不知這是二弟你的功勞?”


    誰知楊丹心看了一眼父親楊廣孝,輕聲道:“全賴父親的教導。”


    青山侯心裏舒坦,朗笑道:“行了,我難道會和自己兒子搶功不成?那晚丹心也去,看著點你弟弟。”


    楊丹心拱手恭敬道,“是,父親”


    他轉頭看向大哥楊立文,忽然問道:“大哥不去?”


    楊立文搖了搖頭,微笑道:“我不會武。”


    ————


    入夜時分,秋風掃落葉,天地間一片金黃,整個北武軍大營都被這濃鬱的秋意所籠罩。


    在北武軍大營的北側,營門大開,門口站著一名尖耳猴腮的校尉。他來回打轉,不時伸長脖子向遠處張望,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人。他的神情有些焦急,眼中閃爍著不安的光芒。


    夜幕降臨,北武軍大營內的燭火閃爍,照亮了整個營帳。校尉依舊站在營門口,他的身體有些顫抖,似乎是在害怕著什麽。他不停地搓著手,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越來越淩亂。突然,他聽到了一陣馬蹄聲,他的心跳猛地加快,他抬起頭,向遠處望去。


    隻見一匹駿馬奔騰而來,馬上坐著一名身披黑色戰袍的將軍。然後緊接著便是一百餘騎兵跟隨在後。


    校尉看到那名將軍,立刻迎了上去,單膝跪地,向將軍行禮。穿黑袍騎黑馬的邢策安點了點頭,問道:“你就是狼煙?”


    校尉連忙回答:“回將軍,小的便是狼煙。”


    邢策安居高臨下掃了他一眼,眉梢微動道:“都安排好了?”


    “是將軍,我已下了蒙汗藥,此時北邊大營的人全部都已睡沉,糧草在西大營,軍械火器也在那處,將軍可從此處進入,西營口 出”


    將軍嗯了一聲,揮手讓校尉站起來。他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藏在夜色裏的高大山巒,沉思片刻後,突然說道:“傳我命令,動手!”


    夜幕降臨,北武軍大營內的燭火閃爍,照亮了整個營帳。


    夜是那樣黑,火是那樣亮。一路火光自營地蔓延而去,卻全部燒到了營地空處。隨著一陣戰馬嘶啼,邢策安與一百輕騎同時陷入了一片火海。


    火影之中,走出一個手提三尖兩刃戟的怪人,臉上露出瘮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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