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沙漠劍池為戰場,姓江名沐劍的麻衣少年劍指金衣小和尚。


    徒弟對徒弟,小和尚凜然不懼,以劍對劍,借名劍三千一戰。


    看著眼前的一幕,江沐劍驚道:“出家人也用劍?”


    小和尚十二一臉耿直地搖了搖頭。


    江沐劍微怔,木訥道:“你要是不會劍,我勝之不武啊!”


    劍聖淩若寒站在一旁,無奈地搖了搖頭。回想起與江沐劍這小子同遊半年的時光,他不是沒有動過收徒的心思。此子心性堅毅,猶如磐石,令人讚歎。無奈這小子根骨平庸,猶如朽木,難以雕琢;領悟能力更是差到了極點,如同無頭蒼蠅,四處亂撞,自己苦修十幾載也隻是到達了三品的劍客水準。


    而眼前的小和尚雖然年紀尚小,可是實打實的一品高手,在淩若寒看來,此人未來的武功成就絕不在天武大師之下,將來更是有望成為佛道佛頭的領軍人物。


    三品和一品的差距,猶如雲泥之別,這小和尚就算手拿廢鐵也能把他砍死,又何談取勝?


    可這小子手持青葉子,若是戰敗恐怕會損了神劍威名,淩若寒縱橫一生早已視名聲為浮雲,隻是這青葉子自跟隨他劍指天下以來從未有過敗績,今日難得要栽在這小子手裏?


    也罷,點撥一二吧。


    淩若寒輕輕抬手,劍池散落的三千把劍同時浮空,密密麻麻地飛到江沐劍頭頂,劍聖眯眼道:“小子,便從這劍陣中體會劍意吧。”


    江沐劍微笑點頭,手握青葉古劍,劍意暴漲攀至頂峰。天地間的靈氣都匯聚到了他的劍上。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神秘,三千把劍同時動了起來,劍卷殘雲,風沙再起,新的劍陣豁然貫通大漠。


    劍光照亮了整個大漠,每一把劍都像是一條蛟龍,靈活地穿梭在大漠之中,劍尾掃過之處,掀起一陣沙塵暴。它們的速度極快,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到它們的軌跡,隻能看到一團團劍光在大漠中閃爍。


    大漠中的黃沙被劍氣卷起,形成一道沙龍,衝向天空。江沐劍的劍勢越來越猛,如同疾風驟雨一般,以青葉子為劍眼,劍陣重活,威力驚人。麻衣少年牽引氣機大動,千劍閃光,一同向小和尚刺去。


    小和尚腳尖退一步,單腳立起,三千劍上金光閃閃,仿佛佛寺中的羅漢金身,熠熠生輝。他口中默念某種佛語,身後便現一巨大金身佛陀的虛相,高達數十丈,莊嚴肅穆。金身佛陀以身攔千把飛劍,隨後,小和尚的身形突然消失在了視線中。


    隨著一道青光將天地刺出一個大洞,在大漠的盡頭,又有一道金光閃過,江沐劍的身影出現在金光之旁,他的手中握著青葉古劍,劍身閃爍著青光。


    他緩緩回頭看了一眼大漠的白衣劍聖,轉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前刺入腹腔之中的那柄三千劍劍,而手中的青葉子則是刺入了小和尚的金身肩膀。


    淩若寒伸出一隻大手,眉眼一凝,兩人被一道排山倒海的爆裂劍氣炸開,往兩邊飛去。


    他看著艱難倒地的江沐劍,輕聲說道:“小子,你輸了。”


    隨後,他衣袖輕鼓,劍陣轟然開裂,千劍盡折。


    小和尚十二穩住身形,袈裟半點沒破,隻是愕然看著肩膀上的血口,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夜色已暮,一望無際的大漠天空繁星點點,銀河背九天而懸,歎為觀止!


    劍聖淩若寒歎了口氣,望向大漠星空,有些悵然。隨後他緩緩起身,一個隔空飛起,抱起麻衣殘破的少年郎,踏空而去。


    小和尚揉了揉眼睛,朗聲喊道:“對了先生,皇後娘娘讓我問你,既然先生也是北人為何要幫這些南陵人出頭?”


    淩若寒眼中透出淩淩寒光,轉頭道:“如你有你的佛理,我有我的劍道,劍之所指,我心安處便是家鄉。”


    那一日,淩若寒帶著年輕人離開了大漠,天下人不知其所蹤。


    小和尚十二神力破劍陣後,未做停留,黯然離去。三日後,北武大軍重整旗鼓,揮師南下,又破三城。


    青山侯將旗幟插在幽蘭關的城頭之上,以酒敬天命。


    ————


    京歌皇宮,沉默許多年的禦書房內,傳來一陣爭吵。


    年輕的南陵皇帝單手扶在白玉龍席上,身子癱軟下來,一眾六部大臣跪於屋內,將頭重重低下,不敢直視眼前之人。南陵皇帝陛下氣到顫抖,他的手指緊緊抓住龍席,關節都泛白,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似要爆裂開來。


    在他之下,除了那些跪著的六部官員,還有兩位內閣機要大臣筆直站立,撇去憑借《治世三十六疏》一舉得名的新晉大學士何歡不談,另外一人也是大有來頭,此人其貌不揚,生得一副鼻梁傾斜的奸惡之相。


    這位便是告病多日的百官之首,朝中相黨的領袖,權勢滔天的南陵宰相且內閣首輔秦清泉。


    南陵古有鼻有三彎,其人必奸之說。


    故而鼻梁傾斜者,主城府頗深,善於算計。而鼻頭帶鉤,狀如鷹嘴,必錙銖必較,心腸狠辣,遇之宜避其鋒芒,敬而遠之,秦清泉便是此類人。


    嘴歪不正者,主必謊話連篇。唇掀露齒,其好搬弄是非,言辭靈巧,然背後挑唆是非,屬典型小人之流也,相黨麾下都察院禦史馬洪憲便是這類人。


    眉尾散者,其性情乖僻,缺乏明智,眼睛斜視,必為是狡猾奸詐之徒,做事反複無常,多有不可告人之機密,心術不正,此類人以太監頭子曾欣曾公公為例。


    位於眼睛下方,眼肚部位,為臥蠶位,掌管人之陰德和子嗣。臥蠶枯槁塌陷者,為人心藏陰毒,表麵積德行善,然內心暗淡,多為無恥之食黍碩鼠,是偽君子之典型,那肥頭大耳的貪官朱宏便是典型。


    秦清泉,曾欣,馬洪憲,朱宏,這是四人便是相黨的四大支柱,四人被朝中清流暗地裏取了個“四大惡人”的諢號,頗為貼切。


    今日禦膳房內大大小小幾十位官員,連同三院五司都參與其中,四大惡人便來了三位。


    “陛下!”秦相眉宇間一股陰婺之氣,神情肅穆,出聲打破了屋內的沉寂,“這是內閣和六部一致做的決定,臣為天下民,懇請陛下三思。”


    皇帝的雙眼猛地瞪大,死死地盯著秦相,那模樣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他的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秦首輔則仿若未見,言辭懇切說道:“陛下,經微臣查明,邢台父子有通敵之嫌,邢家二子更是早已投靠北陵朝青山侯。為今之計,陛下需再次降下聖旨,令邢氏父子回朝謝罪。同時,另派良將出征,方為妥當。”


    皇帝捂住胸口,呼吸越發急促,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望著麵前這夥人逼宮的架勢,艱難道:“相卿可知,此時換帥,會擾亂軍心,動搖國本啊!”


    秦清泉毫不退縮,他抬頭與皇帝對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陛下,大軍換帥會起風波,而若是不換,則會全軍覆沒,孰輕孰重,陛下應該有個定數。”


    戶部尚書朱宏此時也站了出來,聲淚俱下道:“陛下,邢台父子早有異心定不能久守,白白損失一大筆開拔之資,若是要再派大軍,國庫卻拿不出更多的銀子了,宰相此番言語一片忠心,是為斷臂求生之策,望陛下聖聽啊!”


    “談何容易?另派良將……這是要逼朕禦駕親征不成?” 皇帝怒極卻沒有作聲,隻是眼冒一股陰火,沉默許久後道:“秦相,諸卿,既然各位覺得邢老將軍不是合適的人選,那麽你們倒是說說看,我朝還有誰能擔此大任?!”


    此言一出,在場諸官議論紛紛,七嘴八舌許久也沒有定數。便在此刻,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馬洪憲站了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他鏗鏘道:“陛下!臣有一個絕妙人選,若論此人才能,還在邢台之上。”


    皇帝的呼吸漸漸平緩,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疲累起來。他看向此人,歎了口氣,強忍著性子問道:“何人?”


    馬禦史沉聲道:“上狼將軍,武飛霜。”


    大學士何歡當即臉色大變,連忙出聲稟道:“不可!!!胡匪猖獗,女戰神坐鎮草原堅守防線才使得胡人不得寸進,漠北兩處要地,大漠已然淪陷,草原絕不可失守!”


    “何大學士,此言差矣!需知事有輕重緩急,北人已經打到家門口了,若不調武將軍來擋,你我都要亡國旺家,還顧個屁的草原?誰不知你和武將軍有舊,莫不是舊情複燃擔心女戰神安危?”馬禦史唇舌功夫了得,此刻唾沫星子亂飛,他轉身低頭道:“請陛下下旨,著武將軍接替虎嘯大軍,將邢氏父子拿辦候審!”


    何歡氣得胡須翹起,滿臉通紅,罵道:“你!!!你放屁!!”


    馬禦史譏笑道:“陛下麵前!大學士怎敢出言不遜?”他絲毫不為何大學士所動,他伏地而拜,以頭搶地,言辭卻越發嚴烈:“請陛下嚴懲大學士,以正國體!”


    都察院向來沆瀣一氣,身後禦史也紛紛附言。


    皇帝一揮手,龍顏大怒道:“夠了,大學士心緒激昂,口出不遜,先回去休息幾天吧,換帥一事明日再議,你們都退下吧。”


    何歡一臉憤慨,“陛下!!!”


    一眾大臣無奈,隻得起身,退出禦書房。


    待大臣們都走後,皇帝起身,走到龍雲紗窗邊,望著窗外的天空,心沉到了頂點。


    ……


    ……


    禦膳房陷入了長久安靜。


    深夜,皇帝陛下身邊的親信齊公公站在禦膳房外歎了口氣,身為從小服侍這位主子的紅人,他清楚地知道陛下今日是不會見人了。


    他一臉嚴肅地對左右為難、擔心陛下不曾用膳的宮女太監說道:“陛下今日心情不佳,你們都退下吧!”然後,他揮手屏退了所有的內侍。


    禦書房內,隻有皇帝陛下一人閉眼坐龍椅,思考著破局之策。


    此事斷不可拖延,不出一日,都察院的禦史們彈劾邢氏父子的奏章就會如雪片般飛來,恐怕會堆積如山,朝野上下也將陷入腥風血雨。都察院雖然立場中立,卻常常被相黨利用,成為製衡皇權的工具,尤其是自馬洪憲擔任左副都禦史以來,禦史們愈發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更令人頭疼的是,哪怕自己不下旨,但隻要朱宏統領著戶部,邢台大軍的後勤保障就會出現問題,邊境十關的慘敗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著想著,這些三十出頭的年輕皇帝,麵部輪廓僵硬,雙眼血絲漸現,一臉疲意,沉思了許久,也沒有尋到對策。


    正當此時,一陣喧鬧聲從禦書房外傳來。


    皇帝負手而出,定睛一看,原來是禦書房一側偏殿的供堂裏,幾名小太監正在驅趕一隻誤入聖地的小鬆鼠。那小鬆鼠上躥下跳,身手敏捷,十分靈敏,引得四名小太監合力包圍,試圖將其逼入死角。經過一番周旋,小鬆鼠終於被堵在角落,無路可走,隻能焦急地扒牆。


    皇帝看著這一幕,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這小鬆鼠的處境,又何嚐不是他如今的處境呢?他何嚐不是一步一步走進了小太監們的包圍圈,陷入了危局之中?


    那麽,他有破局的可能嗎?


    說到底,破局之策,還得看有無破局之人。


    而此刻,破局之人遠在千裏之外。


    ————


    穿越風沙,入了林子,清風徐徐撲麵而來,令人感到舒適而愉悅。


    風在林間穿梭,發出陣陣悅耳的聲響,宛如仙子輕拂瑤琴,悠揚動聽,令人陶醉其中。隻是美樂之下,出現在眾人身前的卻是險象環生的惡劣景象。


    劉子明伸出手指,指著前方的青山石林間的蜿蜒道路,問道:“棲鶴林?”


    童姑娘平淡地嗯了一聲,冷雙兒則是一言不發,三人身後是長長的押鏢隊伍。千裏之外的棲鶴林中,一行幾十號人穿過迷霧,往邊境十關最後一城的玄武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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