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又是一顆水珠濺落到那半截戒指之上。忽然,一縷極為淡薄的白霧從戒指中飄出,如被風吹蕩的樹葉般圍著趙修緣飄忽飛舞起來,最後竟直接飄進了他額間。那是混沌珠所在的地方。當白色薄霧飄入混沌珠的瞬間,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大師兄?”趙修緣愣住。本以為隻是雨水流入眼中後產生了錯覺,但那熟悉的氣息的確是風陌白無疑。這淡到幾乎消失的白色薄霧顯然是風陌白殘留在半截戒指中的一縷魂魄。欣喜、失而複得的的情緒令趙修緣指尖微顫,輕觸著混沌珠所在的位置,心念一動便已進入其中。


    混沌珠中,那一縷殘魂如無根浮萍般飄來蕩去,見趙修緣進來,便又再次飄向他。殘魂若微風吹過般撫過他的臉頰,轉而又飄走。趙修緣伸出手,殘魂便又飄到他手邊。


    “大師兄……”見殘魂下意識的纏繞了下他的指尖,趙修緣忍不住用小心翼翼地捧住,深怕動作太大這一縷僅存的殘魂也會飄散消失。他喃喃自語道:“一定有辦法的!因為這裏是修真界,就算修真界沒有辦法,還有靈界、仙界!我一定會將你複活!一定會!”


    “大師兄,等我。”趙修緣鬆開手,讓殘魂再次飄開,隨即便出了混沌珠。如今,也隻有混沌珠內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剛出混沌珠,觀海瀾與狐狸便出現在了麵前。趙修緣愣了一下,對觀海瀾道:“剛才,對不起。”他沒有忘記,一路走來對他幫助最大的人是誰,也沒有忘記始終陪在他身邊的人是誰。隻是風陌白的死,讓他徹底亂了心神,以至於遷怒觀海瀾。他想如從前對待小孩那般摸摸觀海瀾的腦袋,卻被觀海瀾躲過,隻能尷尬的收回手。


    觀海瀾顯然仍在賭氣中,難得的板著一張小臉,麵無表情道:“別總把我當成小孩,我比你大了至少千歲。”


    “抱歉。”趙修緣深深歎了口氣,便一步一步往回走去,狐狸則亦步亦趨乖巧的跟著。風陌白以及混元宗出事早已令他心力交瘁,他無力再去哄觀海瀾。山靜真人及幾名師兄的後事還需他安排,還有恢複駱江神識以及複活風陌白之事。


    見趙修緣竟然就這麽轉身就走,觀海瀾突然有些急了,連忙追上去問到:“你就這麽回去了?雖然自爆元神便等於絕了輪回,但或許會幸運地留下一絲魂魄也說不定。隻要有一絲魂魄在,那麽還是有希望讓他複生的。”


    趙修緣停下腳步,轉身問:“你有辦法?”


    觀海瀾道:“人有三魂七魄,就連仙人也不例外。隻要能找到他的一絲魂魄,日日滋養令其自行修複。這個過程或許需要經曆百年,甚至千年,但總有一日魂魄會變得完整,到時便隻需給他尋找一具軀體即可複生。雖然他可能什麽都不記得了,甚至連你都忘記了,但至少他還是他。”


    “滋養?魂魄該怎樣滋養?”趙修緣急切地追問。


    見趙修緣如此急切,觀海瀾問:“你已經找到了他的一絲魂魄?”


    趙修緣直言到:“是的。他現在就留在混沌珠之內。”


    觀海瀾微微點頭,道:“魂魄與元神一樣,若無依附之物便極為脆弱,很可能一陣風便會令它消散。混沌珠之內的確比較安全。不過,混沌珠之內的空間太大,並不利於魂魄長期待著,也並非養魂之地。我當初雖附身混沌珠,但也隻是附身珠子本身而已。這世間養魂之物隻有產自鬼界的養魂木。以養魂木之氣滋養的魂魄不但修複速度快,魂魄也會比一般人凝實壯大。”


    “鬼界的養魂木?這麽說來,必須想辦法去鬼界一趟了。”趙修緣低語到。修真界倘若有養魂木自然最好,但怕隻怕此物有價無市。即使真有人在鬼界秘境中幸運得到此物,也不一定會願意出售或交換。


    “界壁不是那麽好穿透的,否則仙人們就不會隻使用分/身下界。即使使用分/身下界,穿過界壁之時也是困難重重。你若想順利前往鬼界,除非有陰陽扇相助,令自己假死。但陰陽扇卻是仙界雲舒仙子之物。我與她有些交情,但她人在仙界,而我如今根本回不去。”觀海瀾不想打擊趙修緣,卻還是得實話實說。


    “你是說,無論怎樣,我都隻有在成為仙人後才能前往鬼界取得養魂木?”趙修緣有些失望。


    “可以先去藍家商行問問,或許他們會有養魂木的消息。”觀海瀾提議,“倘若沒有,至少也可以先找一個能夠讓魂魄附身之物。”


    趙修緣點頭,對觀海瀾道:“我們走吧。”


    觀海瀾眼神一亮,快步撲入趙修緣身體之中。


    趙修緣再次回到混元宗那座小四合院時,駱江已被帶回了聖雪城安置,隻留下素手與兩名弟子。


    “可有找到混沌的蹤跡?”趙修緣詢問。此時他終於能夠冷靜思考,終於想起了混沌。混沌跟在風陌白身邊,必定知道發生了什麽。


    “沒有,這周圍都找遍了也未找到。”素手回複到。


    “莫非它背棄主人,自己先行逃了?”他可是曾囑咐過混沌要保護好風陌白,可如今風陌白出事,混沌竟失蹤,為此趙修緣恨恨道,“無論如何,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將它揪出來!”


    將山靜真人幾人安葬後,命素手繼續派弟子探查混沌行蹤,趙修緣便啟程前往庸川城。因為考慮到藍殷在天梯中為藍習風擋了一下而受傷,藍嶽也在後來與巨掌的戰鬥中重傷,他還是決定親自前往藍家商行一趟。


    因為如今他恢複了本貌,又戴著狐狸麵具,身邊更是跟著一隻大白狐狸,一時間商行掌櫃竟未認出他來。直到他開口說話,商行掌櫃才聽出是曾經打過交道的聖雪公子。當趙修緣詢問起藍家近況以及藍殷時,掌櫃頓時愁雲滿麵:“聖雪公子,當家的如今身體欠佳,已回了柳州老家修養,這裏,您怕是見不著他了。”


    掌櫃隻說藍殷身體欠佳,並非受傷,但實際情況趙修緣猜也猜的到。他也不戳破,隻詢問到:“不知藍家老家在柳州何處?身為四公子義兄,如今他身體欠佳,我也該去探望探望。”趙修緣深知,即使詢問掌櫃是否有養魂木以及寄附魂魄之物,他也不一定會透露,還不如直接去找藍殷。有或沒有,成與不成,藍殷總會給個答複。


    “聖雪公子有心了,我這就去準備地圖給您。對了,當家的曾從老家傳來訊息,讓我準備幾樣東西給您,說是當初答應了您的,我一並交給您。唉,若是當家的無事,東海宋家也不至於敢將手伸到我藍家地盤來。”掌櫃歎氣搖頭,轉身便準備去取東西。


    “宋家?宋家怎麽了?”趙修緣問。


    掌櫃腳步一頓,道:“最近這段時間,我藍家商行頻頻被宋家搶走客源。這幾日,我更是看到宋家一名商行掌櫃來到了庸川城,還進了城主府。據說已與兩名城主談妥,要在庸川城開一家分行。倘若當家的在的話,斷不會這麽容易讓宋家得手的。”


    趙修緣知道,這其中少不了蘇傾顏的份。看來,她是完全對藍習風不留情麵了。在察覺到藍習風並無藍家實權幫不了她,而她又與藍家老祖結仇時,果斷轉向了東海宋家。


    從掌櫃手中拿到藍家祖宅地圖,還有當初進入天梯前藍殷答應給他的煉製洗靈丹的幾樣材料,趙修緣便趕往寧州,利用寧州的傳送陣直接傳到了柳州。當他來到藍家祖宅,向守門仆人報上身份並說明來意時,對方明顯一愣,但隨即轉身通報去了。片刻後,那名通報的仆人回來了,隨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名麵貌看起來三十出頭的婦人。但趙修緣一眼便看出,這名婦人其實是名元嬰修士。


    “你便是殷兒的義兄聖雪公子嗎?”那婦人打量了他一番,雖微微笑著,卻仍掩不住眉宇間的憂愁。


    “正是。藍夫人。”在看到婦人的第一眼,趙修緣便從她的容貌上猜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他對那婦人行了個修士之間的禮。不管怎麽說,對方都是藍殷的母親,於情於理都算是長輩。


    藍夫人微微點頭,道:“聖雪公子,請隨我來。殷兒所住之地較為清靜,一般仆人不能入內,我帶你過去。”


    “多謝夫人了。”趙修緣道謝,隨後跟在了藍夫人身後。


    一路拐過數個庭院長廊。所經之處,偶爾有幾名仆從見到趙修緣時紛紛好奇打量著他,見他跟在藍夫人身後,又是往藍殷的住處去,便竊竊私語起來。這些人多為普通人,以為壓低聲音別人便聽不清他們說什麽。但實際上修士的聽覺是極為靈敏的。即使他們壓低了聲音,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聽到那些仆人在談論他們的四公子。他聽到他們說,藍殷的病情每況愈下,前幾日更是為了某件事與藍川老祖大吵一架,氣的暈厥了過去。


    藍夫人顯然也聽到了仆人們的談論,苦笑了一下,與趙修緣交談到:“聖雪公子,正如方才仆人們所說,殷兒身體越來越差,前幾日又與他曾祖吵了一通氣暈了過去。如今他醒來,更是連東西也不吃,藥也不願喝。你是他義兄,幫我多勸勸他。”


    趙修緣默默點頭。藍家這次未奪到雪魄草,藍殷的身體隻怕已被九陽絕脈破壞殆盡,就快崩潰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若是他有雪魄草,他絕不會吝嗇,因為他也不想失去藍殷這個盟友。但是,他沒有雪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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