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他睜開眼,看著醫療翼潔白的天花板,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能夠思索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居然是真的,那個魔紋,卡梅利亞真的將喚醒她意識的鑰匙交到了他的手上。


    即使卡梅利亞失去了意識,那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也確實徹徹底底的是屬於野獸的眼睛,但她卻依舊能夠聽到他的呼喚。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一片柔軟。卡梅利亞的雙眼,無論是紫黑色還是紫羅蘭色,都會那樣專注地看向他。


    現在,西弗勒斯才真正意識到,那道魔紋究竟給他們之間帶來了怎樣的羈絆,這是卡梅利亞親手交予的信任和羈絆。


    隻是不知道,卡梅利亞現在怎樣了。西弗勒斯微揚的嘴角收起,有些擔憂地緊抿著。


    他伸手摸了摸右半邊被繃帶包紮得結結實實的肩膀,艱難地想要起身。


    帶起的聲音在寂靜的醫療翼裏格外明顯,吸引來了龐弗雷夫人的注意。


    “噢,停下停下,西弗勒斯,你現在還不能起身,這樣會讓你的傷口崩裂的。”龐弗雷夫人壓低著聲音,一臉不讚同地端著放著藥品的盤子,說道。


    西弗勒斯停下了動作,臉上帶著欲言又止地鬆開緊抿著的嘴唇。


    “你是想問卡梅利亞?”龐弗雷夫人臉上帶著揶揄,但隨即又轉換成了擔憂,她輕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她現在還在昏迷,沒有醒來。”


    原本,西弗勒斯在龐弗雷夫人帶著揶揄的眼神裏不自在地偏過頭去。聽到她接下來的歎息和語句,他轉過頭,黑色的眼睛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他又試圖支起身體,但再次被龐弗雷夫人製止。


    “別擔心,西弗勒斯,她沒什麽大礙,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醒來。”


    龐弗雷夫人對經常幫醫療翼製作魔藥的卡梅利亞和西弗勒斯很有好感。她放下托盤,用魔杖輕柔地往西弗勒斯的身下塞了一個靠枕,讓他能夠靠坐在床上。


    “好了,來吧,該喝藥了。”西弗勒斯看著龐弗雷夫人從托盤裏拿出一瓶有些眼熟的顏色很糟糕的藥劑,有一種不算好的預感。


    果然,一入口就讓人感覺舌頭像是被魔鬼鞭撻,恨不得拔掉舌頭扔在地上踩上幾腳。


    看到西弗勒斯的臉上肌肉抽搐,一臉強行忍住的表情。龐弗雷強忍著笑意有些抱歉地說:“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整個醫療翼裏隻剩下這些治療藥劑了,其他人喝了也是這樣的表情,不過也有更誇張的,那些格蘭芬多掐著脖子跪在地上對著我喊救命。”


    說到最後龐弗雷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看著西弗勒斯難喝到空洞麻木的表情,有些驚訝,隨即又調侃的說道:“這批藥劑還是你熬製的呢,自從他們喝了,來醫療翼的人少了很多。”她眨了眨眼,接著說:“或許你可以按照這樣的標準來幫忙製作魔藥。”


    龐弗雷夫人的提議讓西弗勒斯一時語塞,這樣魔鬼的味道他並不想再嚐試第二遍。


    收好剩下的魔藥瓶並給西弗勒斯的傷口換藥過後,龐弗雷夫人就拉上床邊的簾子離開了。廚房的家養小精靈會為醫療翼裏的病人送上適合病人食用的食物。


    過了一會兒,病床的另一邊傳來波特鬼哭狼嚎的痛呼聲。


    “安靜!波特先生,現在隻是給你的傷口換上新的藥物,沒有這麽痛。”龐弗雷夫人略顯無奈的聲音響起。


    波特的傷口隻是皮外傷,西弗勒斯的傷口連骨頭都碎掉了,換藥的時候也一聲不吭。龐弗雷夫人看著有些嬉笑的波特想道。


    對此西弗勒斯隻有無聲的嗤笑一聲。


    謀害同學的殺人犯,卻在這裏矯情地呻吟。


    西弗勒斯對於這次的事件的始作俑者已經明了,除了布萊克和愚蠢的波特,又有誰會想要置他於死地呢?


    隻是他沒有想到,他們完全不在乎盧平的處境,如果這就是他們一直標榜的友誼的話,那還真是讓人“讚歎”啊。


    他們會為他們愚蠢不顧後果的行為付出代價的,他們的行為,足夠讓他們滾出霍格沃茲了。


    隻是……


    西弗勒斯摩挲著右手腕處的魔紋,暗暗地忖度著。


    四周漸漸安靜了,一直哼唧唧的波特也閉上了他的嘴。


    如果按照以往,西弗勒斯是一定要嘲諷幾句的,但他現在沒有心思理會這個蠢貨。


    西弗勒斯用僅剩的能夠活動的左手掀開簾子,下了床。


    沒有看到卡梅利亞的現狀他並不放心。


    不過好在,今天醫療翼裏的學生並不多,隻有寥寥幾個病床拉上了簾子。其中一個一看就知道是討人厭的波特的床位。


    西弗勒斯忍著骨頭生長帶來的細密疼痛,以及胸口每次呼吸都會帶來的悶痛,慢慢地向著另一邊的床位走去。


    幸運的是,他掀開的第一個就是卡梅利亞的床位。


    卡梅利亞看起來睡得很安穩。穿著醫療翼的病號服,平躺在床上,臉上也沒有傷痕。


    西弗勒斯緩緩地走過去,站在卡梅利亞的床頭,低頭凝視著床上的少女。


    他的臉上沒有了往常的冷凝,帶著分外少見的柔和。低垂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少女的臉龐。


    隻有這時他才能毫不顧忌的,貪婪地將卡梅利亞的容顏盡收眼底。


    西弗勒斯抬手,輕輕地用手指撫開搭在卡梅利亞眉眼上的發絲。


    被狼人攻擊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掉了,但他那時候最舍不得的,最為遺憾的,是再也不能見到這雙他渴望凝視的紫黑色的雙眼。


    他的手停在卡梅利亞臉頰上方,似乎是想要撫摸,但良久,還是作罷了。他隻是無聲地放下手,繼續用視線描繪著卡梅利亞的容顏。


    不知過了多久,燈光漸漸變暗,這預示著龐弗雷夫人將要過來進行今天最後一次的查房,這是他進過好幾次醫療翼後得出來的規律。


    西弗勒斯輕輕地後退,離開了卡梅利亞的病床,卻在轉身之後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晚上好,西弗勒斯。”


    胡子花白的老人抬手在周圍布上了屏蔽咒。


    “晚上好,鄧布利多,校長。”西弗勒斯感受到了籠罩在兩人之間的魔法,冷冷開口。


    “在討論之前,我需要向你和卡梅利亞道歉,很抱歉讓你們在霍格沃茲遭受了險些喪命的傷害。”


    歪鼻子的老人臉上帶著歉疚說道。


    “但其實沒有讓狼人成為霍格沃茲的學生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校長先生。”


    深邃冷漠的黑眼睛帶著少年人的憤怒直視著老人的藍眼睛,說道。


    “成為狼人並不是盧平的錯,”鄧不列多歎了口氣,“因此他會繼續留在霍格沃茲的。”


    “但他差點殺死好幾個學生!這是謀殺!他……”


    “西弗勒斯,”鄧不列多有些嚴厲地打斷西弗勒斯的話,極具壓迫的眼睛緊盯著西弗勒斯,“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為了幫助可憐的同學。”


    “真的是這樣嗎?”


    “千真萬確,先生。”


    西弗勒斯平靜地說。他對於鄧布利多會偏向盧平他們的事實毫不意外,從卡梅利亞知道盧平的身份,到那間專門為盧平準備的棚屋,無不彰顯著這位校長先生的態度。


    所以,這就是當代最偉大的白巫師。


    “你和卡梅利亞不該出現在那裏。”


    西弗勒斯已經猜到鄧布利多會說什麽了,“但我還活著並不是波特的功勞,是因為卡梅利亞。”


    鄧布利多並沒有問卡梅利亞的事,但他不知道鄧布利多究竟有沒有看到當時發生的一切。


    而他也不想讓鄧布利多認為是波特救了他,這讓他感到惡心,這不過是良心發現的殺人未遂罷了。


    “或許會是這樣,西弗勒斯,但詹姆斯失去了當時的記憶,而現在,卡梅利亞也還沒有蘇醒,所以我們並不能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鄧布利多雙手交握在腹前,透過閃著亮光的半月形眼鏡直視著麵前的黑發少年。


    “需要攝神取念嗎?先生。”


    “並不,西弗勒斯,或許這件事我們可以讓它就這樣過去,畢竟,是你們先擅闖未經允許的地方,也沒有證據證明這是一場謀殺。”


    他的確沒有證據。


    而鄧布利多是打定主意,要庇護那頭蠢狼和波特他們了,真是毫不意外。不過,鄧布利多居然會拒絕用攝神取念,難道是因為他不忍對未成年巫師進行攝神取念的良知嗎?


    那麽,他也好心地希望盧平沒有了藥劑,能夠好好地度過月圓夜吧。


    西弗勒斯麵無表情地想道,他的改良魔藥其實已經進行到了最後的階段,最終版的魔藥能夠讓狼人毫無痛苦,有意識地度過月圓夜。


    他們現在還不夠資格和鄧布利多交涉。更何況,他們會是敵對陣營的食死徒,鄧布利多偏向波特他們是再正常不過了。


    “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先生。”


    “當然。”鄧布利多嘴角帶著滿意的微笑,點了點頭,“感謝你的配合,西弗勒斯。”


    說完,鄧布利多就瞬移離開了。


    西弗勒斯慢慢地繼續走回自己的床位。


    波特他們想要殺死他,他又何嚐不想弄死給他帶來傷害和屈辱的他們呢?但不是現在。


    來日方長,鄧布利多,還有,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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