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之先是看了看方穆霖,目光觸及到對方疑惑的大眼睛後,又快速收回。


    不是他。


    這個聲音……難道是在魔戒裏?


    他迅速抬起手,看向魔戒。


    這裏麵有旺財那天為“露一手”做的土豆大餐,有曾經風穆霖送他的魔界特產和各類武器,有之前他從各超市搜刮來的物資,還有那套……鴛鴦戲水西裝。


    東西被他歸納得很整齊,望上去儼然一個小超市了。


    楚逸之終於看清楚了,是一個……木偶。


    是個咧嘴瞪眼,還有一個大紅鼻子的怪木偶。


    楚逸之想起來了。


    這是他初次離開魔界時,風穆霖送給他的。


    當時他收了不少東西,覺得這個太醜,就隨手扔進了乾坤袋裏。


    後來風穆霖送給了他魔戒,他又把那些東西都移到了魔戒裏。


    其中正好包括了這個木偶。


    楚逸之找了一圈,才從角落裏發現了那個發出聲音的東西。


    楚逸之將它拿在手裏。


    有些奇異,本來左跳右蹦的木偶,在到了他手中後立即變得“聽話懂事”,安安靜靜地不動了。


    沒等他搞明白,就察覺到另一隻手上傳來一陣軟綿綿的觸感。


    滿臉激動的方穆霖牽住了他的手。


    被小一號的手掌包圍的感覺有些奇妙,讓他不自覺地跟著他走了很遠。


    他反應過來後,兩人已經到了一個店鋪前了。


    店鋪門緊閉著,破舊的玻璃門上寫著“此店轉讓”的字樣。


    店門口有幾個小板凳,方穆霖用外套擦了擦兩個連著的板凳,拉著楚逸之坐下。


    他將那包著信餅的盒子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揭開上麵寫著“信餅”二字的包裝紙,打開了盒子。


    這是一盒類似於鮮花餅的食物。


    每個餅有楚逸之的手掌,那麽大,每排七個,共兩排。


    楚逸之輕輕拿起一個,看清楚了信餅上的字。


    “山”。


    他又拿起了另一個。


    “有”。


    楚逸之隱約猜到了什麽,去看第一排最後一個。


    果不其然,上麵寫著“枝”。


    他挨個撥開: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方穆霖驚呼:“哥哥,這裏有一張字條。”


    字條,是被包在另一層紙裏的,上麵還用隔層寫著“致楚楚”三個大字。


    楚逸之從他手中接過,輕輕地打開。


    內容和他想的差不多。


    可他卻是好久沒有聽到了。


    這是風穆霖自己做的餅,不知道該叫什麽,當時給楚逸之送來,就叫信餅了。


    看到信中述說的,做這個餅的經過,以及失敗的經曆,楚逸之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他的二貨。


    是他的二霖子。


    是那個把他的傳音石都快變成led燈的風穆霖。


    他現在就在他身邊。


    睜著大眼睛看他。


    “哥哥?你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嗎哥哥?”什麽都不懂的方穆霖滿臉焦急地站在他麵前。


    “哥哥你別哭。”


    楚逸之沒辦法回答他。


    他用力抱住滿臉懵懂的方穆霖,把頭埋進他的肩膀。


    “我後悔了。”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後悔過。”


    方穆霖還是一臉懵,卻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楚逸之看著他的動作,生平第一次開始思考曾經發下那些誓的意義。


    就像剛才在網吧裏,他對旺財說的。


    有錢有權。


    是的。


    沒人知道小時候那些黑暗的時光,他是怎麽度過的。


    沒人知道後來光鮮亮麗,在娛樂圈和商圈都混得如魚得水的楚逸之是怎麽爬到這一步的。


    但是他自己最清楚。


    他清楚自己立下的誓,下定的決心。


    有錢有權。


    有錢有權了,他就可以不再被別人左右,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然而他真的沒有迷路嗎?


    捫心自問,楚逸之不敢這樣說。


    他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內心,從不敢有半點鬆懈。


    別人進不來,他自己也出不去。


    自從身死之後,他的最大目標就變成了複活。


    複活,隻有複活了,他才可以繼續完成自己的目標,拿回自己曾經的那些財產。


    然而他還是有了個為之動搖的人。


    那個人,雖然很傻,雖然很二,雖然有謎之審美……


    即使動了心,楚逸之卻一直都有防備,把他當成了自己成功路上的一個考驗。


    他還是不敢付出全部真心。


    也不覺得自己配擁有一顆真心。


    他隨時提防著,仿佛就算是一顆小石子,也會成為二人分道揚鑣的理由。


    就是這樣的他——


    現在卻不得不承認——他後悔了。


    後悔得徹徹底底。


    他不就是想要保護所愛的人才要朝著目標努力嗎。


    現在因為目標,他推開了自己所愛的人。


    自己在他心目中會是什麽樣的人呢?


    自私卻懦弱。


    冷漠卻虛偽。


    無情卻貪婪嗎?


    楚逸之不敢想象。


    大概沒人會相信,表麵上,對任何事情都無比自信的楚逸之,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自己。


    他從未對人完全付出過真心。


    楚逸之後悔之餘又不忍,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空間裏的旺財看到他這副樣子終於鬆了口氣。


    看來宿主還是在乎的。


    不枉費他們一番苦心了。


    它並不擔心楚逸之會因此放棄,相反——


    它從來堅定不移的相信,就算快穿界所有的宿主都不可以,自家宿主也是可以做到的。


    宿主總是可以在任何困難麵前表現的遊刃有餘。


    盡管對待感情方麵,他是有些遲鈍,也有些回避。


    但……


    旺財又想到001說過的話。


    這些擔心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嘛。


    區區小事,就算是不公布,也不會影響到宿主大人的發揮的。


    而這邊就在方穆霖快要斷氣的時候,楚逸之終於鬆開了手。


    他眼尾泛著紅意,咬著嘴唇裏的軟肉看著方穆霖。


    “你會討厭我嗎?”


    “當然不會!”方穆霖高聲道。


    “哥哥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哥哥了。最喜歡最喜歡。”


    “為什麽?”楚逸之並沒有抬起頭。


    這個問題倒是讓方穆霖卡了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好喜歡你,好喜歡你。”


    “腳步忍不住跟著你走。”


    “眼睛也忍不住跟著你走。”


    “好像從前世起,我就一直愛著你那樣。”他抬起亮晶晶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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