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拖著行李箱上了出租車,她不在乎之後的趙、陳兩派誰輸誰贏,她的目的已經全部達成了,一切在她這裏已經塵埃落定,她終於可以離開了。


    車上,趙鈞文打了電話過來,鬱棠挺感謝他的,如果沒有他的話,她不會那麽高效地扳倒林喬聲,不過,這場利用與反利用的關係應該要做個了結了,她點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趙鈞文的語氣有些焦急:“棠棠,你去了哪裏?我不是跟你說了現在不要亂跑麽?”


    鬱棠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道:“趙叔叔,我要走了。”


    “你現在哪裏都走不了,陳家現在已經知道你了,他們一定會報複你的,你現在回來,隻有我才能保護你。”


    “其實當你選擇幫我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天了吧,趙叔叔,隻有舍棄我,你才能做到真正的獨善其身,我們之間的關係到此結束吧。”


    趙鈞文的瞳孔緊縮,果然,她其實什麽都知道。在她請求他幫助的那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她的真正意圖,多麽厲害的心機啊,連他都情不自禁地落入了她的算計之中。她知道他在下棋,而她主動以棋子入局,實則也在借助他完成自己的目的,雙贏的局麵,但夾雜的是不真誠的相互算計。


    當趙鈞文終於意識到這所有事情背後的真相時,他的內心並沒有如常人一般湧起憤怒或者悔恨的情緒。相反地,一股強烈的、令人興奮的感覺瞬間貫穿全身——那是由於腎上腺激素急劇上升所帶來的極度愉悅感!他這一次真的動心了,並且生理和心理達成了前所未有的統一。


    “棠棠,我為之前的不真誠向你道歉,你也利用我了不是麽,所以我們將這件事揭過,重新開始,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鬱棠淡淡一笑:“可我已經不要任何人保護了,趙叔叔,最後祝你前程似錦,步步高升。”她說完掛斷了電話,並且將趙鈞文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呼——


    又解決一個!


    機場,鬱棠所在的班機馬上就可以陸續登機,馬上,她就可以離開這裏,並且擺脫一切紛紛擾擾,去享受片刻的安寧。


    然而鬱棠在登機口被工作人員攔下了,他說鬱棠證件有問題,非要她接受調查。


    鬱棠隱隱覺察出來不對勁,但畢竟是官方的人,她還是跟著工作人員離開去接受調查。


    鬱棠跟著工作人員,去了一個指示牌標注為辦公室的地方,一進門,她就被黑衣保鏢控製住了手臂,抬眼,對麵站著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他看到鬱棠後失去了冷靜,飛速走到鬱棠麵前,俊美的臉肉眼可見的憔悴,嘴邊掛著一層淡淡的青茬,他捏住鬱棠的下顎,強迫她看向自己,冷灰色的眼眸中帶著明晃晃的恨意:“鬱棠,你怎麽敢的!你怎麽可以這樣騙我!”


    鬱棠知道他已經查清楚真相了,但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了,臉上並沒有起什麽波瀾:“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沒什麽可說的了,你要做什麽悉聽尊便。”


    她表現的太平靜了,以至於讓陳奕荇更加抓狂,他不相信鬱棠會如此的冷漠:“你到底有沒有對我動過心,哪怕一點也好。”


    鬱棠微微低垂著眼眸,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她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淡淡的疏離:“陳奕荇,這四年,你確實對我還算不錯,我也確實對此產生過一點點動搖。


    但那一點點太過渺小了,不足以撼動我複仇的決心。


    因為我清楚的知道,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不平等。你有高貴的家世背景,你有別人無法企及的權勢,你從出生就帶著光環,無數人都想攀附你,你高高在上,將自以為是的愛情強加給我。而這隻是基於你的興趣,一旦你不再喜歡我,你就又會回到從前那個冷漠殘忍的模樣。”


    緊接著她那宛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中毫無畏懼之色,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朝陳奕荇凝視而去:“而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之前是怎麽對待我的,所以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一個霸淩者!”


    鬱棠那堅定而又充滿審視意味的注視,仿佛一道無形的枷鎖,讓原本滿心想要質問鬱棠的陳奕荇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心中湧起了一股強烈的躲閃衝動:“你就那麽恨我嗎?”


    鬱棠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明媚又哀傷“陳奕荇,你見過我跳舞嗎?”


    陳奕荇的心猛的一揪,意識到她要說什麽,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和愧疚的神情。


    他其實見過的,那個時候,她穿著芭蕾舞服,站在舞台上,像一隻潔白而又高傲的天鵝:“我見過,很美。”


    “不,你那個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的是:成為芭蕾首席?你配麽?芭蕾舞這樣的高雅藝術可不是你這樣趨炎附勢的女人可以學的,芭蕾舞首席隻會是晚晚,而你永遠比不上她。”


    “我……”陳奕荇想說些什麽,但胸口悶痛的厲害,讓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陳奕荇,你捫心自問,我真的比不上林晚嗎?你為了你保護林晚的私心,卻毀了我!十六歲,所有人都說那是少女最美麗的花季,可我的心,卻死在那十六歲斷腿那天。


    我還記得我斷腿時你對我的嘲諷,你在醫院高高在上的施與模樣。你肆無忌憚地嘲諷我,蔑視我,因為你知道,沒有人會我這樣舉無輕重的小角色去追究是誰的過錯。因為你姓陳,而我隻是林家的拖油瓶。”


    陳奕荇連忙解釋道:“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情況,我隻是想壓壓你的氣勢,並沒有想害你斷腿……”


    鬱棠諷刺道:“我當時是什麽氣勢?我贏了比賽都沒有辦法去真正的開心,因為我知道沒有人希望我贏,我害怕地躲起來,我怕被你們針對,但我還是沒有躲過!你用慶祝之名肆無忌憚地踐踏我,當我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你卻認為我是裝的,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他們看我的眼神那麽輕蔑,我那天更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的小醜一樣被所有人審判!”


    陳奕荇發現自己沒辦法回憶起鬱棠斷腿那天的場景了,他按住腦袋,卻眩暈的厲害。


    “我沒有想要害你斷腿的,我真的沒有……而且我第一時間就把你送去醫院了,我說那些話,是因為我沒有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他那個時候怎麽可能會承認他喜歡上了一直輕賤討厭的人呢,他迫切地想要擺脫那種想法,所以隻能去更加討厭鬱棠。


    “陳奕荇,你以為腿斷了就可以長好,關係壞了就可以修複。但其實我的這條斷腿一到陰雨天,它就會隱隱作痛,而且最可怕的一點就是它讓我根本沒辦法自如的踮起腳尖,你知道我有多迷戀踮起腳尖迎著光舞動的感覺嗎?


    我無數次幻想自己站在聚光燈下飄飄起舞,但是這些,因為你變成了泡影。


    你輕飄飄的一句喜歡,一份遲來的愛情,就可以掩蓋你之前的所有錯誤嗎?”


    鬱棠蒼白的小臉帶著當年對抗他的倔強,眼中積聚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卻一點也不柔弱:“陳奕荇,不可能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加注在我身上的欺辱!”


    陳奕荇第一次體會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意:“所以,你之前溫柔體貼的模樣都隻是你為了接近我營造出來的假象,你其實無時無刻不在恨我,所以你才會那麽狠心地從我身上套取信息給趙鈞文!你在瘋狂的報複我,是嗎?”


    鬱棠冷笑道:“對啊,不然你憑什麽認為我會摒棄你之前對於我的霸淩和欺辱,選擇乖乖臣服於你。”


    “所以,林家,也是你做的?”陳奕荇問道。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關頭,她沒必要否認:“是啊,如果不是為了扳倒林喬聲,如果不是為了讓我慘死的父親沉冤得雪,我對待你的態度,絕對不會那麽溫和,我隻會跟你魚死網破!”


    “可唐苒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怎麽忍心呢?”陳奕荇問出這句話後立馬後悔了,鬱棠這些年遭受的欺淩有一部分是因為林家和唐苒母親的不作為,她怎麽可能不恨呢,而且她的親生父親死的那麽淒慘,他根本沒有立場去質問他,但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


    “陳奕荇,你最不配來質問我,你難道不知道我在林家過得是什麽日子嗎?明明我也可以擁有美滿的家庭,慈愛的父親,可我得到的是什麽?欺辱,欺辱,隻有欺辱。


    當年那個年幼無知、滿懷憧憬的我,自以為終於有了一個所謂的“新家”,可實際上,這個家猶如被狂風肆意穿透的破屋,四處漏風,寒風無孔不入,我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感受著那徹骨的寒意,滲入骨髓,深入靈魂。你說,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到底誰呢?”


    “鬱棠,對不起……”陳奕荇終於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直到此刻,他才像是突然被驚醒一般,開始真正想要認真反思過去那個蠻橫無理、不可一世的自己。然而,時光卻不會因為他的醒悟而倒流,一切都已無法挽回,後悔的情緒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可此時的醒悟,卻顯得那般蒼白無力,似乎已經太晚了……


    終於,鬱棠臉上帶著絕望和決絕:“我確實讓你們陳家損失了很多利益,所以你們找過來,我不意外,現在你們陳家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嗎,好啊,給你們就是了,反正我已經做完我最想做的事情了。”


    陳奕荇知道眼前的女孩隻為複仇而來,她不顧一切,舍棄了所有,而現在她什麽都不在乎了。


    原來愛上一個人之後真的可以感同身受,他能夠理解女孩此刻內心的痛苦和掙紮,那種被仇恨吞噬的感覺,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不斷地刺痛著她的心。


    然而,他也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刻已經太遲了,他已經把她推得離自己太遠了。


    他開口道:“我過來,不是為了抓你的。”


    鬱棠微微皺起眉頭,那雙明亮的眼眸中閃爍著疑惑的光芒,仿佛不相信他的說詞。


    他對控製住鬱棠的那兩個保鏢道:“放開她!”


    其中一個保鏢道:“對不起少爺,我們隻能服從家主的命令,不能違背。”他們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抓住鬱棠,並且悄無聲息地處理掉她。


    陳奕荇知道他們是講不通的,於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打向了那個保鏢的臉頰。


    那保鏢毫無防備,被打得連連後退,口中發出一聲悶哼。另一個保鏢見狀,立刻上前想要阻攔,但陳奕荇猶如一頭凶猛的野獸,眼神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他用力一推,將擋在身前的保鏢推開,迅速衝到鬱棠身邊,一把將她從兩人手中解救出來。


    他將鬱棠推遠,然後用身體阻攔還要上前的保鏢,對她大喊道:“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你再不跑就來不及了。”他知道父親是真的起了殺心,因為她帶給陳家的損失太大了,所以他才以親手抓住鬱棠的名義跟過來,實則是找機會保護她。


    現在的他能做的就是放她離開,陳家的勢力,還沒能延伸到國外。


    鬱棠立馬反應過來,打開門,直接朝外飛奔。


    陳奕荇看著她消失的背影,那麽決絕,好像永遠都不會回來,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裂著他的靈魂,而那股心痛更是如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內心,讓他幾乎無法承受。


    真的很不甘心啊,這個人,他是如此的渴望得到,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


    最終,他再也無法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飛機上,鬱棠將手機關機,抽出了包裏的雜誌打開,隨著飛機開始慢慢離地升空,機身微微震動,而鬱棠內心深處積壓已久的那些鬱氣,就如同被這逐漸升高的態勢所帶動,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引導著它們漸漸消散。鬱棠的心中隻留下一片寧靜與澄澈,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新起來。


    今天是個好天氣,而她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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