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那場襲警案,早被百姓當成茶餘飯後的笑料有聲有色的傳播開來。幾乎全城百姓都知道此案是陳氏五虎一手所為,如何處理?眾百姓隻等看今後結果。百姓把大壯勇鬥九個襲警暴徒描述的繪聲繪影。說這小夥子長得濃眉大眼,白鏡子臉,年紀不過三十歲,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身手快如風,飛腳如閃電。誰也沒看清用什麽招法,眨眼功夫打倒了九個。那陳老五可不是好惹的,卻被小夥子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還有那陳老二,穿著一身“老虎皮”,人模狗樣地掏槍想嚇唬人家,誰知槍沒掏出來,手被飛石砸傷,哈哈哈……。接著又傳出新聞,那九人既無內傷也無外傷。都是被小夥子卸了胳膊摘了胯,小夥子隻用手拍、托,幾下就接好了。……


    桑洲是武術雜技之鄉,凡會武術者,都會玩幾手雜技。凡會雜技者都有功夫。這裏拳術種類繁多,派流紛呈,名人輩出。在那場襲警案中,那小青年見義勇為,為救幹警挺身而出,赤手空拳使用了“拆骨拳”。一般武術大師點xue、拆骨都會,但都不得門路。據老一輩武術大師回憶,要說會拆骨,而且拆、挫、複位能夠隨心所欲者,隻有鹽山呂氏家族祖傳此拳。但隻傳了不過三代,便沒有了下宗。看這小夥子不像本地人,聽口音卻像京東人氏。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這件事馬上傳到一個人的耳朵眼裏。


    他便是呂方的雙生兒老二——呂誌安!


    呂方和侯天梅成婚。第二年夏天,候天梅生下一雙兒子。自從有了外甥,侯天瑞高興的沒法說。兩口子為孩子洗褯子,做衣服。為催奶水,侯天瑞整日去河邊釣鯽魚、熬魚湯。趕集市,買豬腳、燉豬蹄。侯天瑞過去是橫草不動、豎草不拿的人。如今卻成了裏外家務大忙人。


    兩個孩子長到一歲,收到呂方大爺的來信,字裏行間希望母子們“回家”。因為那裏有買賣產業。呂方不能守在身邊,希望侄媳和孩子過去。……侯天瑞見信後,抱著兩個外甥哭了好幾天,他企望妹妹侯天梅不要離開他,但侯天梅說:“我們家在直隸,孩子的根在桑洲。孩子的爺爺奶奶在桑洲,我們得回家!”侯天梅要回家。侯天瑞兩口子永記母親遺言,自己再難受,也要讓妹妹高興!所以,咬咬牙,送!送她們娘仨回直隸!


    侯天瑞帶兩個徒弟護送母子三人回到了桑洲。可誰知,等他回到了段集,才知妻子被人欺辱。侯天瑞大怒,一氣殺了仇人,攜妻逃到桑洲。此時呂方大伯大娘年老體弱,卻得濟侯天梅的精心伺候。侯天瑞兩口來到,就將買賣攬過去。呂方大伯老兩口頤享天年,整日逗兩個孫兒玩耍。日本占領華北後,桑洲的買賣全由侯天瑞兩口打理,呂方大爺預感不測,便帶一家老小回到鄉下,躲過日本人的劫殺。日本投降那年,老兩口先後病逝,侯天梅打幡抱罐養老送終。


    日本投降後,侯天梅帶兩個兒子回到桑洲。侯天瑞在掌管買賣期間,又染上毒癮,所賺大錢都被吸光。後來毒癮發作,醫治無效而亡。不久,夫人也病逝而去。侯天梅撐起這個家業。一九四九年,侯天梅將兩個兒子送去參軍,大兒呂誌平在解放太原戰役中犧牲,犧牲時剛剛十七歲。二兒呂誌安,南征北戰屢建戰功,一九五零年,又赴朝參戰,第二年負傷回國。養好傷轉業到桑洲公安局某派出所任所長。一九五四年省公安廳從各地抽一批青年公安幹警充實機關,呂誌安被抽調到省廳任科長、副處長。一九五七年任省廳勞教處副處長。一九五八年,省、市合並,公安廳隨省機關從保定遷到天津。這一年,調他去南郊農場任主任。五七年天津、河北大專院校打了一批右派,年底將這些右派集中到呂誌安所在農場勞動改造。白天不是挖土方、就是抬大糞,一刻不停閑。拉犁、翻地、cha秧、播種、春種秋收,每天累得賊死。這些人都是拿筆杆子出身,那裏吃得了這些苦?到了晚上還要認真寫心得、寫收獲,寫思想匯報。稍有不慎,就遭到批判!


    六零年十月的一天晚上,李昊哲教授當麵指正錯讀,被勞教隊長當麵挖苦、譏諷,還令其寫檢查,氣憤之下暴病而死。呂誌安妥善處理喪事,李昊哲教授的兩個女兒對呂誌安表示衷心感謝。


    一九六二年冬,呂誌安去天津辦案,下公交車時,不慎踏上冰麵,失足摔倒,左手腕粉碎性骨折,住進骨科醫院。事有湊巧,主治大夫就是李教授二女兒李明珠。她對呂誌安心存感激,每天查房都要仔細盤問,認真檢查,有時還親自護理。住院期間,她用自己的糧票給他買油條、豆漿、煎餅果子,買點心、餅幹、水果等營養品。得知呂誌安愛吃魚蝦,便在家做酥魚,帶給他吃。呂誌安住了兩個月醫院,長了三斤肉。這兩個月的耳鬢廝磨,磨出了激情的火花。但是,那個年代,根紅苗正的人哪敢相戀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呂誌安是革命軍人出身,共產黨員,革命幹部,自己的終身大事,必須由組織考察同意。李明珠是反革命右派分子的女兒,哥在台灣,姐是右派的“同盟軍”。李明珠認為這樁婚事不可能成。二人雖有情有意,但花好難有月圓!二人經常書信來往,也相互鼓勵,但都有難言之隱。就這樣,二人僵持到一九六四年秋,還是呂誌安大膽向上級組織提出結婚申請。結果,立即遭到扼殺!呂誌安和領導申辯了幾句,領導的結論是:同誌啊,你還年輕,前途遠大,不可一時頭腦發脹。人是有階級的,哪個人都打著階級的烙印。你根紅苗正,要多考慮自己的光明前途!


    呂誌安沒有聽領導的話,和李明珠公開了關係,博得老娘的歡心。老娘早就盼著娶回個兒媳,她不計較兒媳的出身,她認為人好、厚道、能幹就行。呂誌安認為,人分三六九等不公平,理論和實踐是相孛謬的。他衝破重重阻力,終於和李明珠喜結連理。沒有新房,沒有領導的祝賀,隻憑票買了幾斤糖果,散發給同誌們。兩人把鋪蓋搬到一起,就算結婚了。從此,噩夢也就接踵而來。


    一九六六年夏,一場運動鋪天蓋地而來。這年省、市分家,領導決定呂誌安同誌下放回原籍安排工作。結果把他掛在公安局,無職無權,當個閑人。文革中,被下放到公社,在公社派出所任代理所長。


    李明珠是骨科醫院的主治大夫,她醫術精湛,經驗豐富。在這場運動中,被戴上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因為她父是右派,又被扣上反動家庭的帽子。因為她和呂誌安結婚,又加一頂腐蝕革命幹部的帽子。三頂帽子立刻遭到批鬥、關牛棚,最後下放勞動改造。下放勞動,卻使她因禍得福。因為她下放的農村離呂誌安所在的公社隻有十裏遠。二人越湊越近,一年後有了愛情的結晶,生下一個乖巧漂亮的千金。李明珠在農村卻成了社員心目中的香餑餑。她不但精通骨科,對內科、婦科、兒科也遊刃有餘。每天她的住所人流不斷。她看病仔細,脾氣隨和,醫術高超。社員不去縣醫院,也要去找她看病。這一帶大人小孩都敬佩她,眾百姓有口皆碑。


    一九七六年,“浩劫”終於劃上了句號。李明珠和呂誌安都相繼落實了政策。骨科醫院要她立即回院。李明珠和呂誌安商議,李明珠說:“從心裏想,不回去。為這口氣不出,還是想回去。為嘛呢?我要讓那些整我的人看看,我李明珠到底反動在哪裏?為嘛往死裏整我?害得我一身病!”


    呂誌安聽了暗暗點頭,卻說:“這些帳不應記在同誌們頭上,氣是氣,事是事,兩分開。應該學會寬宏大量。可不要意氣用事,不要小家子氣!”


    此時各地醫院都缺少行家裏手,一聽李明珠要走,各級醫院都伸出渴望之手。捷足先登者是油田醫院,馬上和李明珠聯係,李明珠點頭同意了。因為油田是新單位,設備新,人員少,急需老醫生。


    李明珠在農村勞動鍛煉八年,在油田醫院工作十二年。但因身體多病,提前退休。此時呂誌安也退居二線,獨生女兒在外地上大學。老兩口共同奉養母親呂侯氏。


    呂誌安在街上聽說陳氏襲警大案,一名外地小夥子見義勇為,一人獨鬥陳氏九人。他所用絕技卻是呂家早已失傳的“拆骨拳”。呂誌安的武功是母親傳授的,但聽娘說,父親呂方可是武功大俠。還聽大爺說過,呂家祖傳密笈“拆骨拳”,隻傳到他父親呂方這一輩。呂誌安沒見過父親,也不知父親如今是死是活。但他聽李明珠說,六一年大姐在天津東站把外甥送給一個老和尚。老和尚答應二十八年後讓外甥認祖歸宗。他掐指一算,今年正好二十八年。因此懷疑這個小夥子可能就是自己的外甥!


    呂誌安急匆匆趕回家,把所聽之事說給李明珠。李明珠聽了心裏非常高興,說:“如老和尚不說謊話,今年應該是外甥大壯認祖歸宗之時。如果你懷疑此事,你去油田一趟,或打個電話問一問不就清楚了嗎?”


    呂誌安抓起電話撥通油田公安處,一說話,那邊就熱情地說:“老局長啊,您打電話太湊巧了!您打問的這個人,就是來油田找他姨媽的!他的姨媽就是我們油田醫院的李大夫!我們剛說打電話印證此事,您就打過電話來了!您等著,我立馬開車去見您老兩口,等著啊!......”


    “太巧,太巧了,果然是咱外甥。就是咱外甥,我敢肯定!那個,那,那老和尚,是咱,是咱爹!就是咱爹!娘啊,我爹沒死,沒死啊!”呂誌安放下電話,高興得直拍巴掌,兩眼流著淚,向屋裏喊道:“娘啊,娘啊,找到俺爹了,找到俺爹了!明珠啊,快收拾收拾屋......”


    從裏屋顫巍巍走出一位老太太,她就是當年的侯天梅、今日的侯氏母!雖然年近八旬,耳不聾,眼不花。見兒子高興的樣子,就伸著腦袋問:“你說誰來了?你又找到誰了?”


    呂誌安說:“外甥來了!”


    老太太說:“好,我們有個大孫子!”


    呂誌安又說:“也找到俺爹了!”


    老太太一扭頭,說:“咦——他早死了!”


    李明珠說:“娘,當年抱走大壯的老和尚就是我爹!”


    老太太扭身回屋,說:“吔——那是個死和尚!”


    呂誌安見老太太不高興,就說:“娘,外甥來了,娘可高興吧?”


    老太太轉臉大笑說:“俺孫子來了,哪能不高興?俺孫子還有功夫,來後得讓奶奶好好瞧瞧!”


    呂誌安說:“娘,那是咱外甥!”


    老太太說:“是啊,他是你外甥,那不就是俺外甥孫子麽——”說完,哈哈大笑。


    李明珠笑得喘不過氣來,說:“娘淨說逗樂話!”


    李明珠還沒收拾好屋子,院外響起汽車聲。呂誌安忙去開門,油田公安處長一推門說:“看,我把你外甥也帶來了!”呂誌安一把拉住大壯仔細端詳:濃眉大眼,一頭短發。肩乍腰細,不胖不瘦,白白淨淨一個俊小夥。李明珠急忙扶著老太太從屋裏走出來。大壯一見“撲咚”雙腿跪地,口裏喊“奶奶、姨媽、姨父。”眼中流著淚水。老太太上前抱住大壯左看右看,一口一個“好孫孫”,接著,高興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開了。李明珠想起姐姐、想起二十八年前的那揪心的一幕,不由淚如雨下、大放悲聲。


    娘兒倆一聲高一聲低的哭泣,呂誌安把娘仨讓到東屋說:“娘啊,你們娘幾個去屋裏細說悲情吧!外邊又來了客人哩!”


    這個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天津公交分局的劉永豐。劉永豐查到李明珠的戶籍檔案後,又查到調往工作地點。大壯一走,就聽說桑洲發生嚴重襲警案件。他馬上給油田公安處掛電話,一連打了兩天,也沒掛通。這一天好容易打通電話,得知李明珠的丈夫就是桑洲市原公安局長呂誌安,呂誌安又是大壯的姨父,這下他可高興了。因為劉永豐和呂誌安在朝鮮戰場是老戰友。六六年省、市分家,劉永豐留在天津。文革後,多方打聽呂誌安杳無音訊。誰知,卻原來回到桑洲。最近聽說桑洲發生襲警案,有一個小夥子見義勇為,猜測準是大壯所為。一來惦念大壯的安危,二來想念多年沒見的老戰友、老同事!所以趁星期日就帶著小馬坐火車來到桑洲、趕到油田公安處。正和油田公安處長聊大壯見義勇為之事,接到呂誌安打來的電話。這樣,劉永豐二人坐油田車來到呂誌安家。….這天晚上,呂誌安一家歡樂無比。呂誌安見到了外甥大壯、又見到闊別二十多年的老戰友,心裏高興,因此多喝了幾杯酒。劉永豐雖喝得不少,但他有根,頭腦清醒,他不忘他要辦的事。他對呂誌安說:“我今天來就是來看大媽、你和嫂子。當然,我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來要大壯。大壯去天津,可以大大幫助我們的工作。而且,大壯調動之事已得到市局主要領導大力支持,現在隻要你說句話,讓大壯調我那兒.吧..!..”


    呂誌安翻翻眼皮,說:“這樣的小夥誰不喜愛?可,我們大壯還是個光棍,你喜歡,何不招他做上門女婿?”


    劉永豐說:“我,我還有個小閨女,可以招女婿!可你得讓他去我那兒!”


    呂誌安又翻翻白眼說:“招個女婿?那也不一定去你那兒,我隻是他姨父,我有權利說讓他去你那兒?劉,劉永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二人酒後醉話說得熱鬧,小馬和油田公安處長有時也添話湊熱鬧。四人在一起說醉話,你逗我樂,時常開懷大笑。看兒子、劉永豐和油田公安處長昏昏欲睡,老太太拉過大壯,要大壯去東屋,陪奶奶、姨媽聊聊天、說說心裏話。奶奶一五一十地敘述過去,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有時也打問那個“和尚爺爺”的情況。不過,都是姨媽問得多,奶奶隻在一邊聽。娘兒仨說到後半夜才睡覺。早飯後,劉永豐和小馬回天津。劉永豐臨上車還叮囑呂誌安:“好好做做工作,讓大壯調我那兒!我求你了!”念念不忘要大壯。


    劉永豐二人走後,油田公安處長說:“老局長,大壯什麽時候去順城,我們派車派人、保證他安全到達!”


    呂誌安說:“就不用再麻煩你們了。你們案子重,今後工作更忙。讓他坐火車去就行了!”


    公安處長說:“我們實實在在要感謝大壯同誌對我們的幫助!”


    呂誌安說:“有嘛感謝的?隻要你們把這個盤根錯節的案子拿下來,比用什麽方法感謝都好!”


    大壯在一旁說:“舉手之勞小事一樁,不值得感謝!”


    公安處長說:“其實我現在考慮的首要問題,是大壯同誌的安全。所以我還是想,如大壯同誌去順城,我派車派人送他.....據.偵查員反映,陳氏集團已派多人在偵查、跟蹤大壯的行蹤。你這裏並不安全!”


    呂誌安說:“他們敢翻天?,他們敢打家劫舍不成?”


    公安處長說:“明火執仗他們不敢,但人家要暗算他,還是有招法。”


    呂誌安說:“我看沒那麽容易!”


    公安處長說:“他們不來硬的,來軟刀子抹!”


    李明珠和老太太一直在屋外刷洗碗筷,側耳聽二人說話。老太太越聽越糊塗,對李明珠說:“咦,怕啥哩?我這孫子是傷天了、還是害理了?為啥有人敢暗算他?”


    李明珠解釋說:“娘,沒什麽,隻是誌安他們考慮多了。怕嘛呢?天塌不了!”話雖這麽說,隻是為婆婆解心寬。她知道陳氏集團的厲害,在這塊地上,誰不知陳家五虎?


    送走了油田公安處長,大壯對呂誌安說:“姨父,事情沒那麽嚴重。我走我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他們還能把我怎樣?”


    呂誌安說:“孩子,你這次捅了馬蜂窩!你惹了地頭蛇!這個陳氏公司,專門偷盜油田原油。老百姓叫他們是‘耗子公司’。這個公司五個股東,就是陳氏家族中的五個兄弟,稱之為陳家五虎。這五虎,手眼通天,金錢開道,幾次嚴打,都讓他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油田公安破這個案,非常困難。這裏人際關係盤根錯節,錯綜複雜。這次抓了九個人,其中有指揮襲警的陳老五,此案繼續深入,就不隻陳老四,也許陳老三,陳老二……這次可是滅頂之災,他們能輕易就範嗎?”


    老太太聽後,心裏害怕,忙說:“孩啦,奶奶不讓你出門就是了。他們誰敢找上門來,奶奶也不能繞他們!你就安心住在家裏,奶奶給你擀麵、烙千層餅、包餃子。你想吃啥,讓你姨父去買。咱不出家門口,看他敢把你怎麽樣?”


    李明珠聽後哈哈大笑起來,說:“娘,你孫子那不成了吃飽墩了?他要找我姐,能不出門嗎?”


    老太太說:“我怎麽越看越像我們老呂家人哩?非去千裏找老李家?外邊又那麽大風險,我舍不得俺孫哩!”


    大壯扶住老太太說:“奶奶,我去幾天再回來看您還不成麽?”


    老太太說:“你說得好聽,你一走,指不定幾時回來!”


    呂誌安說:“娘,我想了半天,還是今晚讓大壯坐火車去順城,我認為這樣好。”


    老太太可急了:“說啥,說啥?孩子好容易找到你們了,陪奶奶住幾宿還不成嗎?”


    李明珠說:“娘啊,往後的時間還長著呢。等他找到我姐,讓他馬上回來,住上一年!”


    老太太一撇嘴說:“吔-----到時候還有空回來?”


    李明珠說:“娘,他準回來!”


    老太太便不說話了。李明珠過門二十幾年,婆媳從沒紅過臉,遠門近鄰誰都誇兒媳婦孝順、婆婆厚道。


    呂誌安說:“我去郵電局掛電話,把這好消息告訴大姐。因為電話不能直通,先把電話打到鎮上,再轉到灣道山村委會,所以,要打通電話也需要兩個小時。大壯你在家等我……”


    呂誌安先到火車站買一張去順城的火車票。在他身後有個年輕人,也站隊買火車票。但此人有些麵熟,他忽然想起來,這個年輕人在七年前,聚眾鬥毆打傷人,被判刑三年刑。他來買票?……


    呂誌安又跑到郵電局掛長途電話。打長途電話,特別給鄉、村打電話,要轉幾個總機才能接通。等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接通電話。但接電話的不是大姐李明珍,呂誌安忙問:“我大姐幹嘛去了?”


    對方馬上叫道:“姨父,我是李菊兒,啊?我媽媽?我媽去市裏開會,您有什麽事就告訴我吧!”


    呂誌安聽是外甥女接長途,就說:“你回去馬上告訴你媽,你大哥,對,你大壯哥現在我這裏,今晚坐天津到漢口的火車去順城,你們明早去接站——李菊兒呀,聽清楚了嗎?”


    李菊兒小時就聽說大哥一歲時夭折了,原來是媽媽把大哥送給了別人,現在回來認祖歸宗。李菊兒高興地說:“姨父,我聽清楚了,我馬上和我媽說......”


    呂誌安說:“今晚從桑洲坐車,明早到順城。記清楚了?——去接站!”


    呂誌安發現身後有一個小青年在跟著他,走走停停,細看,還是那個被判過刑的年輕人。不知他想幹嗎!


    大壯和姨父一家正吃晚飯,電話鈴響了。李明珠一接電話,對著電話就哭了。電話是大姐李明珍打過來的,她說,她今天下午去市裏開會,回到鎮裏,李菊兒在鎮門口郵政所等她,在鎮郵政所打的長途。李明珠把電話交給大壯,大壯在電話裏邊哭邊說。話筒裏也傳來李明珍的抽泣聲。


    大壯說:“媽呀媽呀,是‘和尚爺爺’逼我來認母,我才知道,我有親媽親爸!媽呀,我恨不得飛過去見媽,見爸......”


    李明珍越哭越傷心,隻說了一句:“我還能看見我兒......我像做夢一樣......”因哭得喘不過氣來,把電話掛了。


    大壯說:“姨媽,我媽和您長得一樣嗎?”


    “我姐倆長得很像。”李明珠從一摞書本中找出一本相冊,指著一張相片說:“你看,這張是你媽二十歲在朝鮮戰場上的相片。這張是你媽二十幾歲上大學的照片!”


    李明珠又翻了一頁,說:“這是你媽......”因這張相片是李明珍和周玉的結婚照,被李明珠撕掉了周玉那半。


    大壯就問:“那一半是不是我爸?”


    李明珠說:“別提他了,他不是人!”


    大壯知道內中必有隱情,便說:“姨媽,您讓我自己翻翻相冊吧!”李明珠順手把相冊遞給他。


    離上車的時間越來越近,老太太拉住大壯左看看右看看,不鬆手,說:“奶奶越看我孫子越喜歡。奶奶盼你快回來,多和奶奶住幾天。”


    李明珠取出呂誌安的一件風衣,又包一包肉餅,說:“一天比一天涼了,你穿件衣服走!晚上餓了吃口餅”。


    呂誌安對大壯說:“一路小心,不和生人拉自己的事,不抽別人的煙,不喝別人的水,不吃別人遞過來的食品......”老太太聽了說:“總而言之,孫兒,別害怕!古語說得好,草怕嚴霜霜怕日,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孫子行路多加小心就是!”大壯說:“奶奶,您放心,我多加小心就是了!”


    夜裏十點,呂誌安和大壯走出家門口。老太太送到門口說:“我不求別的,一求我孫子一路平安,二求孫子早點回來!”李明珠說:“大壯,見到你媽就給我們打個長途。.......”


    呂誌安招一輛出租車,二人直奔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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