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勝利之時正是呂方皈依佛門之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呂方聽到日軍投降的消息,高興得偷喝了幾口白酒,結果昏昏入睡。一覺醒來,已是子時,正好可以動身。呂方不想驚動軍區領導,背上自己的小包袱,悄悄啟程去五台山。誰知就在這時,司令員帶一幫人馬追過來。司令員下馬拉住呂方說:“咱二人有言在先,所以我今天特意趕回來。還有你的三個徒弟也趕來,我們一起送你上五台山!”


    呂方看見王殿富三人,四人擁抱在一起,激動得聲淚俱下。他們高興啊,因為八年抗戰終於見到了曙光!


    司令員說:“你的三個徒弟個個都是抗日英雄。王殿富已經是警衛旅旅長;這兩位,一個是副旅長,一個是三一八團團長。今日特意來陪你去五台山拜見師尊!”


    司令員帶隊,參謀長、王殿富三人簇擁著呂方,一支浩浩蕩蕩的馬隊直奔五台山。


    這天下午人馬來到五台山下“興隆客店”,安排司令員等人休息後,呂方去會店家。


    呂方說:“店家,我想打聽原店家,你可知道?”店家說:“此店原本柳家開創,大約在十五年前,柳店主帶領兩個女兒去了直隸,便沒了消息。”呂方不便多問,隻好“哦”了一聲,便回房休息。


    第二天,呂方和司令員等一行步行上山。司令員邊走邊說:“呂將軍,我還有一事,恕我語遲。你和孫運達本是親如手足的兄弟,你來軍區之前,他已去皇台鎮組織抗日遊擊隊,工作很好。他和我一起經過萬裏長征到達延安,後又東渡黃河在太行打遊擊。四零年後,已調平津敵後工作。此事我都知道,怎奈我黨我軍有嚴格組織紀律約束,我不能透露一字。所以,至此才告訴你真情,也求你諒解!”


    王殿富說:“孫運達也是我師父!一九三零年,他帶頭劫了軍車,我們跳車後就分頭躲避追捕......這一晃就是十五年啊!”


    呂方內心激動、表情平靜地說:“哎,原來咱們都是孫運達的戰友和兄弟。我知道我師兄的這點情況,就足夠我高興半輩子了。當然,我多麽希望能見到他呀?......”


    一直走到太陽偏西,終於爬上山頂。呂方一上山,就見師叔晃動著身子,左瞧右看,呂方雙腿跪地,一步一叩地向前爬著拜見師叔。


    師叔咧開大嘴哈哈大笑說:“行了,甭行大禮了。你能活著回來就是萬幸!嗬,還來了不少穿灰軍裝的人,這都是何方人士?啊?”


    呂方忙給一一介紹,師叔乃哈哈大笑說:“歡迎歡迎,大家請進本寺!善仁大師早在齋堂預備了素食齋飯,犒勞大家!”


    司令員緊跟俗通進了大雄寶殿,在門外功德箱投放了一塊銀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每人也順序投入一塊。到了齋堂,善仁大師站在門口迎接眾人。大師說:“貴客蒞臨本寺,蓬蓽生輝,老衲不勝榮幸!”


    司令員馬上答道:“聖僧親駕,感悟肉眼凡胎!”


    司令員見大師須眉童顏,精神矍鑠,二目放光。心想,此老僧非比一般。


    呂方雙膝跪地,口呼師尊。大師說:“功德圓滿,皈依佛門,起身吧!”


    呂方忙起身扶住大師。大師說:“貴人親送你皈依我佛,想必祝你功成。老衲允你先用膳,膳後沐浴更衣,老衲親把剃度!”


    善仁大師說罷,便指著司令員說:“貴人用膳,老衲先回禪房,不必客氣。”


    司令員想,此老僧佛法有度,怎知我等來?想到此,一招呼眾人說:“今日咱們已饑腸轆轆,先吃個肚圓再說!”


    這膳桌專擺了六碟六碗六雙竹筷,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司令員看了越發奇怪。俗通隻在膳桌外招呼客人,見司令員心有所想,便說:“貴客,大師叫擺這麽多,所以就如此安排!”


    膳桌上四菜一湯。四菜是蕨菜一盤,豆芽一盤,山蘑一盤,杏仁一盤。一缽金針菜湯。金燦燦小米飯一盆。


    司令員吃飽飯一放筷子說:“呂將軍,趕快洗澡、更衣,咱要看剃度哩!”


    呂方笑眯眯地不說話。王殿富說:“師父,我跟你洗澡,順便給你搓搓泥。”


    呂方說:“你別湊熱鬧了!”


    王殿富說:“師父,就讓我給你洗洗澡吧,就算我最後孝順你一次還不行嗎?”


    呂方說:“得得得,咱們今日都幹幹淨淨入佛床!”


    王殿富在洗浴房給呂方搓了澡,有小沙彌早在外麵給呂方準備好僧衣。呂方穿好僧衣,就來到剃度房。俗通早磨好剃頭刀,善仁大師坐在蒲團上靜等呂方。俗通重新給呂方洗頭,又打上了淨身皂,呂方便坐在蒲團上,善仁大師一刀一刀剃下呂方的長發,不消幾分鍾,呂方被剃得頭皮發青。剃頭房圍坐一圈大和尚、小沙彌,都靜靜合掌誦經。善仁大師放下剃頭刀說:“真平乃十五年前就皈依佛門,怎奈天該如此,有大事要他去平。故而‘真平’。現經一十五載磨難,真平終成正果,皈依我佛!阿彌陀佛!明日巳時受戒,今日下去休息吧。”


    這一夜司令員諸人就住在寺旁的客房。


    這天,秋高氣爽,在山上伸手就可摘一朵白雲。呂方坐在木椅上,善仁大師手握木香,在呂方天靈蓋上,點了九個黑點。那木香燒得頭皮翻起一縷縷焦微青煙,司令員諸人都不忍細看,呂方卻像無事人一樣。善仁大師邊點香邊念道:“戒如良師,戒如執道,戒如城池,戒如水囊,戒如明燈,戒如瓔珞......你本早已戒,不淫不色不貪不賭不煙不酒不殺生不食生......”


    呂方說:“師尊,弟子殺生!”


    大師說:“阿彌陀佛!殺倭除寇,是應該!平民、賊民、刁民,你是善從恩待,惡、善兩開!”


    司令員聽了,心中思忖,這佛法中也有辯證方法。


    呂方受戒後,善仁大師又贈予袈裟。王殿富三人原來沒有流露感情,一見呂方披上袈裟,才知此時佛門、世俗兩分界,三人不由痛哭失聲。呂方說:“司令員、參謀長、你們請回吧。呂方從此成‘真平’,世界上的恩恩怨怨,情情意意,從此也就有了了斷。”說罷,扭臉去揉眼睛。


    善仁大師雙手合十,歡送司令員諸人。司令員起身,參謀長、王殿富三人隨司令員走出山門。


    呂方和師叔送到山下,司令員揮手阻攔,說:“二位師父豈不知送君千裏,終需一別?再送我們便不能走了!”


    俗通師叔說:“送到山底有何不可?”


    呂方說:“我們到此為止吧!”大家揮手告別。


    呂方和師叔轉回寺時,呂方便將十五年事細說了一遍。呂方問:“師叔,可知我嶽父他們?”


    俗通說:“一言難盡!你師兄二人下山之後,你老泰山帶姐妹倆下山去直隸投親。你們二人一個被抓壯丁,一個被鬼子綁票。你姨姐留在直隸,他們爺倆來到五台山等候你回來。結果,在山上遭到保安團長的欺侮,忍無可忍之下,是我動了殺念。爺兒倆根據大師頤指,一氣直奔東南。一年後爺兒倆回返五台,遭仇家半路截殺,你那日正走在那裏,三義教頭目被你殺死,你‘家裏’不知生死……,好,先去見善仁大師,他老人家會告訴你始末!”


    呂方隨師叔來到禪房,跪在地上。善仁大師正在打坐,問:“貴客已去,安心入寺。你前來要把前事慢慢了斷,你想知之事,老衲說與你聽。”呂方慢慢挪近大師。


    大師說:“日月鬥轉星移,一晃兒你我分別一十五載。一路東南方成正果,名正言順皈依吾佛。與俗家如隔陰陽,故而將塵世作一了斷。一路東南,終到石頭城。沿途之事盡為小節,唯大事兩宗:那一倭賊武藝高超,渡江河如履平地,躥房越脊如電閃風吹,此為倭人世代操練之殺手。這次專伺殺蔣。麻衣相推斷,蔣不該亡,故而令你前去,唯你才能將倭寇擒獲。金陵浴血,此乃一劫。你活脫殺出,佛法暗助你也。……你泰山大人早已亡故,結發妻已青燈獨守。三子與你命中無緣,長孫將守你身邊。孫、呂永不相見!你從此六根已淨,佛法無邊,安心誦經三百六十日後,再作差遣。去吧!”


    呂方回到禪房,左思右想大師的禪釋,慢慢悟出真言,心裏高興,這一夜睡得安然。


    呂方誦經、釋經、注經,勤學苦讀一年。


    民國三十五年秋天,大師把他喚到禪房說:“明日四更下山,十日內趕赴京東‘景雲寺’。原主持年事已高,也怪他無能,屢遭沙彌欺侮。悔恨、氣餒已成多病之體,不久將圓寂。此寺原有四十餘僧,唯兩惡僧虎視住持之位。你去那裏先接住持之位,再清理寺院之亂。匡扶正義,秉公處置。另,今後凡十五年前之事,定要守口如瓶,對何人也要一字不提,半字不說。二十二年後還有一場浩劫。切記,切記,切記!”


    呂方懷揣五台師尊之文牒,回禪房休息。三更小沙彌造飯,四更下山。一路曉行夜宿,不敢有半點分心。穿州過縣一路奔波,第九日將日落之時來到“忠君山”腳下。


    “忠君山”地處燕山餘脈,南瀕浩浩渤海,北依莽莽長城。這裏空氣清新,四季分明。嚴冬不寒,酷暑不熱。五座山分列東、西、南、北、中。四山護衛突兀中山。唐朝初年四月五日,李世民東征。揮師路過此地,見青山泉水涓涓,百鳥飛鳴,山色綺麗,一脈仙山道古之氣,便踏山尋奇。看五山,一山居中,四山分列四方,驚呼曰:“四山護主尊一統,鐵固金湯鑄萬年!此乃‘忠君山’也!”從此,百姓稱五山乃“忠君山”。唐末,五台高僧在“忠君山”修建廟宇,後建成“景雲寺”。寺廟香火日盛,將每年四月初五定為香客廟會。


    “忠君山”最高山為中山,中山高約百五十丈,山圍處處綠樹掩映。山上有清泉,坡有良田,田地肥沃,供寺僧耕作。山遍種果木,有桃、李、柿、核、栗等多種果木,尤以核桃、板栗質優而遠近聞名。“忠君山”經年廟會,招徠四方香客。久而久之,世代繁衍生息,聚族而居,山下也便形成了村落。因當年李世民親手栽種一棵白果樹,在此樹曾亮曬過戰袍鎧甲,這個村莊就叫亮甲營。如今,白果樹已長成樹高十丈,護蔭三畝,樹幹八摟的參天巨樹。樹旁不遠處,還有一口淖兒井。此井不論是旱年還是澇年,井水永遠離地麵三尺。井水清澈甘甜,供全村人食用。離淖兒井和白果樹最近的一戶人家,主人名叫田景春,此人年近四旬,中等漢子,有一手好莊稼活,還是個石匠。這一天傍晚,幹完農活吃完晚飯,搬個板凳在白果樹下小憩,仰頭打量白果樹上歸巢的嘰嘰呱呱的老鴰,忽然有一個漢子走到跟前施禮問路。此人三十幾歲年紀,頭戴傘形草帽,身穿藍色單褲,腳蹬雙鼻子灑鞋,上身穿一件盤扣淺藍褂,斜背一個小包裹。田景春想,此人想上中山“景雲寺”,可能是個和尚。此地上山去“景雲寺”還有五裏路程,另外寺早已山門關閉,還不是白去一趟?想想說:“現在寺門已閉,黑燈瞎火,不如等到明日再上山不遲。”


    來人正是呂方。呂方這天曉行至此,已走二百餘裏,筋骨勞頓,饑腸轆轆,也想休息一宿。便問:“施主,可有方便房間?”


    “咳,咱這山村野窪,來個客人還能住在野地裏?”


    “施主,本人是佛門弟子,恐有不便!我想眼下天還不冷,就在樹下過一宿算了。”


    “不可不可,現在天涼露水大,打著客人容易生病。這麽辦,去我家,我陪師傅休一宿,怎麽樣?”


    呂方見田景春待人熱情,也就答應了。這一晚,田景春親手給呂方做一碗蔥花素麵。吃完飯洗漱後二人在東廂房休息。呂方本是躺下就睡覺,這一晚卻和田景春聊到半夜,一直沒有睡意。還是田景春耐不住了,一會兒就打起了鼾聲。


    田景春一家四口,膝下有一兒一女。兒子十六歲。女兒十八歲、眼看就要出閣。田景春本是灤師高材生,後到一小學任教。此時鬼子占領了灤州,實行奴化教育。田景春一怒就回家當了農民。耕、耠、鋤、種是個行家裏手,開山炸石是個好石匠。


    第二天吃過早飯,田景春和呂方一起上山。一來陪呂方,二來很長時間沒看見住持和尚。二人還沒進山門,就聽見罄鼓聲聲,香煙嫋嫋,梵曲佛音。原來,老住持三更圓寂,眾僧正作追念道場。


    呂方打開包裹,披上袈裟,站在眾僧身後,口念超度佛經。田景春是界外人士,隻能站在遠處垂頭悼念。


    此時走過一個僧頭,一把扯住呂方,說:“何方來的野僧?”


    呂方拿出五台善仁大師文牒讓他看,他說:“咱不看這個。”實際他不識字。問:“看來你有來頭?先報法號!”


    呂方說:“小徒法號‘真平’!”


    僧頭一驚,瞪大眼睛說:“再報一回法號!”


    呂方說:“小徒法號‘真平’!”


    原來,為爭“景雲寺”住持之位,有兩個賴僧正明爭暗鬥。這兩個賴僧平時不念經書、不勞作、整日煙酒不離口。住持心傳口授他不學,隻因住持體弱多病,也不敢深究管教,便縱容這二賴僧的壞脾氣。這二賴僧有一身好武功,眾僧都懼怕他們,隻好處處忍氣吞聲。此時住持已圓寂,二賴僧爭住持大權在即,眾僧無耐,隻能坐山觀虎鬥。住持圓寂前,曾說:“想當住持也容易,一是佛法公德超群,眾僧能夠心服,二是五台派來高僧住持。”至於誰來,住持隻說一句話:善仁大師的最後關門弟子――“真平”。


    “景雲寺”眾僧都知道善仁大師最後的兩個關門弟子可是術有真功!當下無人可敵!二賴僧一聽呂方報了法號,嚇得乍舌。眾和尚聽後心裏高興:阿彌陀佛!‘景雲寺’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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