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是虞鶴兮和顧無悔再一次背道而馳之後的第三次相遇,在一個邊陲小鎮,他們的運氣不好。


    遇上了韃靼軍入城掠奪平民百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那座城名青霄城,是邊境線,城門之外就是韃靼領地。


    他們搶奪食物,女人,虞鶴兮這般貌美的女子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縱然虞鶴兮武藝不錯,可也抵擋不住人多,就算她手中長劍不停,隻要敵人沒有死絕,她總有力竭之時。


    臉上濺滿了敵人的鮮血,衣裙也被染紅,她握劍的手有些顫抖,脫力。


    望著往她身邊小心聚攏的韃靼人,她閉上了雙眼,將長劍架在了自己的頸間。


    她是鎮國大將軍虞江河的獨女,她的驕傲絕不會允許自己落入敵人之手。


    更何況,若是哪一天,韃靼人知曉了她的身份,那她就會成為她阿爹的軟肋,成為刺向宣朝將士的一柄利刃。


    因為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她虞鶴兮,萬死不悔。


    就在劍刃刺破皮膚的那一刻,有溫熱的血落在了她的臉上,她眼睫輕顫,睜開了雙眼。


    擋在她麵前的是顧無悔。


    他根本未佩刀劍,所以刺向虞鶴兮的那柄劍,是他用手接下的,隻是劍刺過來的力道太大,劃過了他的手掌,刺進了他的胸口。


    落下了個不深也不淺的傷口。


    顧無悔一腳踹開了麵前的韃靼人,連頭也沒回的對虞鶴兮說。


    “我的人馬上到,虞姑娘,再撐一會兒吧。”


    再撐一會兒,我們就都能活著回去了。


    撐不住,或許就要一起死在這裏了。


    虞鶴兮望著他的背影,有些無力。


    “我沒力氣了。”


    她話音落下,低下了頭,一隻手拿著一個白玉瓷瓶,遞到了她的眼前。


    她知道那是什麽,一枚保命的丹藥,能夠讓人恢複全部力氣與生機,時效有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後便會虛脫衰竭。


    那藥珍貴,隻有皇室中人擁有,卻隻有一顆。


    是用來吊命的。


    虞鶴兮望著顧無悔的背影,又掃過了周圍的韃靼人,一咬牙,從顧無悔手上接過了瓶子,彈開瓶口的木塞,將丹藥倒進了口中。


    她起身和顧無悔背靠著背,力氣正在快速恢複。


    “你的人什麽時候到?”


    “一刻鍾。”


    “好。”


    ……


    那一劍,那一刻鍾,改變了顧無悔在虞鶴兮眼中的形象。


    被救出來之後,他們甚至被送到了同一個醫館,挨著坐在醫館的老舊木椅上。


    虞鶴兮靠在椅背上,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的右手傷的比較重,身體隻是脫力,休息一下就能緩過來。


    倒是顧無悔胸口的傷嚴重些。


    大夫在給他包紮。


    “你一個皇子,天南地北的到處亂晃做什麽?”


    虞鶴兮都覺得有些神奇,為什麽她和顧無悔總能相遇。


    大夫包紮好了已經離開去看其他病人,顧無悔一邊穿衣一邊回答。


    “逃婚啊,你不是嗎?”


    虞鶴兮應了一聲,聽到身邊穿衣聲沒了,這才偏過了頭去看他,對上了一雙溫和的眸子。


    他的眼睛和顧無疾不一樣,他的眼睛裏麵沒有算計和陰毒。


    這是虞鶴兮第一次認認真真去看顧無悔,也看出了顧無悔和顧無疾的不同。


    雖然不想,但不得不承認,因為這次的事情,顧無悔在她心中確實同其他皇室之人有些不同了。


    “我們分道揚鑣,背道而馳了兩次,卻還是遇見了。”


    “三次。”


    顧無悔回答,虞鶴兮有些沒聽明白。


    “什麽?”


    顧無悔說。


    “我們分道揚鑣,背道而馳了三次。”


    朝著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而去,卻最終又在同一個地方相遇,整整三次。


    虞鶴兮抿唇。


    “這算什麽?”


    明明他們都想逃離,卻總是能走到同一個地方 再一次遇見。


    顧無悔垂眸,有些失落。


    “孽緣吧。”


    虞鶴兮沒再接話。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默契的背道而馳,而是等到顧無悔傷好之後,虞鶴兮送他到了城門口。


    他說他出來得太久了,就算再怎麽沒存在感,可失蹤久了,也會有人察覺。


    他得要回去了。


    “逃都逃了,為什麽要回去?”


    顧無悔騎上馬,望著城門外的風沙和烈陽,笑了一下。


    “你逃了就算了,若是傳出我逃婚的消息,對你的名聲不好。”


    他說完就走了,沒給虞鶴兮再問話的機會。


    虞鶴兮站在城門口,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隱沒在了風沙之中,有些失神的低語一聲。


    “可你根本不用在乎我的名聲。”


    她逃了婚,鬧得上京人盡皆知,這本就下了顧無悔的麵子,也下了皇家的麵子。


    顧無悔其實根本就不用在乎他。


    就連顧無悔自己都想不通,為什麽自己要回去。


    虞鶴兮已經逃了,他再逃其實對他也沒什麽影響。


    他當初尋思著,不想娶一個不愛的人為妻,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


    沒成想如今,是他自己先向自己認了輸。


    許是虞鶴兮明媚張揚,與那上京的閨閣小姐不同,入了他的眼。


    又或許是三次的相遇讓他不知不覺動了情。


    又或許更早。


    在那鬆雪樓下,縱馬疾馳而過的藍白色身影,衝出了城門,也撞進了他的心門。


    隻是顧無悔沒有想到,在他回到上京的半個月之後,虞鶴兮也回來了。


    如同她離去時一樣,縱馬疾馳而過白玉街,從那鬆雪樓前過。


    不過短短一天時間,上京上到達官顯貴,下到平民百姓,全都知道了,那個逃了婚的鎮國將軍府大小姐,回來了。


    顧無悔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隻是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因為自那之後不久,他就被顧無怨下毒了,時日無多。


    他知曉虞鶴兮回到了上京預示著什麽。


    虞鶴兮不逃了,她願意嫁給他。


    可顧無悔又不想耽誤虞鶴兮,所以,他開始躲她。


    一邊逃避,一邊懷著希冀尋找醫師,


    可又害怕,害怕自己找到了可以醫治自己的醫師,虞鶴兮已經被他完全推開,再也挽回不了了。


    直到,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在街邊,遇到了雩螭。


    他有些破罐子破摔,誰知道雩螭真的能解,隻是過程或許有些漫長,這毒很陰邪,想要不傷根本,就隻能溫養,一步步慢慢來。


    他終於有了些希望,直到有一次,同雩螭在鬆雪樓喝茶時,被虞鶴兮逮了個正著。


    雩螭看這架勢,知道或許“來者不善,”,很有眼色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虞鶴兮將劍擱在桌麵上,美眸之中燃起了些火氣,聲音冷得很。


    “為什麽躲著我?”


    顧無悔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去看虞鶴兮。


    “我沒有啊。”


    虞鶴兮冷哼一聲。


    “你最好是。”


    顧無悔有些無奈。


    “虞姑娘,逃都逃了,何苦要回來?”


    虞鶴兮有些擰巴,糾結了許久,才幹巴巴的開口。


    “那三次相遇……”


    “孽緣?”


    “為何不是良緣?”


    顧無悔話音剛落,虞鶴兮情緒有些激動的說了這麽一句話,顧無悔一愣。


    他們三次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又三次相遇。


    難道不是老天在告訴他們,不要錯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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