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雩螭給風無憂診治時,送去了自己改良過的返魂梅,味道更接近於江鎖的奪魄香。


    “隻能請無憂公子暫且忍耐了,這樣不易於被察覺,關於江鎖此人,無情公子已經派人去查了。”


    風無憂自己覺得沒什麽所謂,反正已經在這悶死人的濃鬱梅香中浸染了大半年,不過再多幾日,他等得起。


    更何況,這返魂梅正好同奪魄香相克,他總覺得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想起來,他需要這個。


    他把東西收起來後,見雩螭要走,拉住了雩螭的衣袖。


    “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嗎?”


    ……


    雩螭帶著骨玨離開了風家,風無情也不在,江鎖知道這些消息的時候,立馬帶著奪魄香去了皎月閣。


    推開門是一股極其淡雅的寒梅冷香,那是風無憂今晨一早起來點上的,他想早一些想起來。


    江鎖推門進來的時候風無憂就已經知道了,他沒理會,靠坐在窗邊,手撐著下頜,望著窗外的枯敗梅枝走神。


    寒梅冷香的氣味包圍了他,鋪滿了整個臥房。


    今日的天氣不算好,風帶著冷意吹了過來,聞著冷梅香氣,意識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不知哪一年的冬日末。


    寒雪簌簌飄落,鋪了滿地,白梅開了,積雪壓在白梅上,打落了一朵殘缺的白,落在了地上。


    他好像又看見了,看見雪化了,春天來了,春風拂過,連帶著一起的,還有門口響起的溫潤嗓音。


    “我……雪景,……十裏……,想和你……追月……小無憂。”


    話語太朦朧了,風無憂聽不清,但那聲音宛如一柄鼓槌,一下下的敲在了風無憂的心上了,讓他清晰的聽見了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


    “無憂,無憂……”


    一聲聲輕喚,將風無憂從回憶裏麵帶了出來,他愣愣的偏了頭,對上了江鎖的眸子。


    江鎖看他回了神,衝他露出了笑,落座在他身邊,風無憂不著痕跡的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聽著江鎖關切的話語,說到最後,問出了那句他幾乎每天都會問風無憂一遍的問題。


    “無憂,還記得明澤嗎?”


    這個問題,近一兩個月幾乎是每一天,每一天江鎖來見他時都會問的問題。


    風無憂抿了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桌上的茶杯,最後閉上了雙眼,極其輕緩的搖了頭。


    聲若細蚊的聲音響在江鎖的耳畔猶如天籟,他聽見風無憂說。


    “不記得,不認識。”


    ……


    而彼時的雩螭和骨玨,已經出了明月城的城門,由風家的馬車載著,一路向東而去。


    “我們去哪兒?”


    骨玨撩開了車簾,路邊的風景疾馳而過,隻望了兩眼,他就放下了,雩螭坐在一邊閉目養神。


    “孤月崖。”


    “啊?我們去爬山嗎?”


    他怎麽覺得孤月崖,有點耳熟呢,好像在哪兒聽過。


    雩螭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瞥見了骨玨一臉疑惑的模樣,輕笑出了聲。


    “對,爬到山頂,趁你不備把你推下去,我能省下許多開銷。”


    骨玨雙手環抱,靠在馬車壁上。


    “那我肯定得拉上你,要死咱們一起死。”


    雩螭湊到他身邊,手穿過骨玨的腰側按在坐墊上,在鼻尖快要碰到骨玨鼻尖的時候停了下來。


    那雙勾人的狐狸眼笑意盈盈的看著骨玨的眼睛,熟悉的冷香充斥著骨玨的呼吸。


    “怎麽,做鬼都要跟著我啊?”


    因為離得太近,他說話時呼吸落在骨玨的臉上,溫熱的,有些癢,心底泛起波瀾,激起了浪花,淹沒了骨玨的腦海,使得他腦子裏現在一片空白,什麽也說不出來。


    這時馬車顛簸了一下,估計是碾過了石頭,雩螭一個沒撐住,唇瓣落在了骨玨的唇角。


    涼的。


    這是骨玨的第一反應。


    兩個人似乎都沒反應過來,愣愣的,雩螭眸子微張,那是骨玨第一次從雩螭臉上看見這樣呆愣的表情。


    他眨巴眨巴眼睛,喉嚨滾動,唇角的涼意還在,雩螭的呼吸落在他的臉上,他才終於回了神,瞬間從臉紅到了脖子,一把就將雩螭推開了。


    捂著嘴偏頭靠在一邊,恨不得把自己嵌進馬車裏,太抓馬了,要死要死要死……


    雩螭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在瞧見骨玨反應的時候突然就覺得沒什麽了,也不算反感,好像還挺有意思。


    小骨玨,這麽純情啊~


    車夫隻送他們到孤月崖下,餘下的路要他們自己走,直到下了馬車,車夫離去,兩人沒再說一句話。


    骨玨背著一個小包袱,會暗戳戳的去偷偷看雩螭,想知道雩螭是什麽反應,他以為雩螭不知道自己在看他。


    實際上雩螭把他每一次偷偷望過來的小動作都盡收眼底。


    他們順著孤月崖往上去,在山腳下還有一個小村莊,雩螭跟好幾個人問了孤月崖的情況,聽到了孤月崖的傳說。


    在一次次的詢問中,骨玨品出了些不對味,他想起來了。


    孤月崖不就是他去爬風家大公子風無憂房頂的時候,聽到過的嗎。


    那個叫什麽,明澤的,好像就在孤月崖來著。


    等到雩螭又謝過一個人,骨玨才拉著雩螭的衣袖。


    “我們,是來找明澤的?”


    “還不算笨,我以為你想不起來明澤在孤月崖了呢?”


    雩螭話語含笑,帶著骨玨從村東邊繞了出去,在東邊的灌木叢裏,發現了一條上山的小路。


    剛剛村民告訴他,從這邊一路上去,在半山腰上能看見一座茅草屋,裏麵住著一個守山人。


    底下的村民不知道守山人長什麽樣子,因為他們沒有見過,也沒有人上去過。


    孤月崖有個傳說,在山頂上,沉睡著庇護一方的山神,恩澤大地,護佑一方凡人。


    他們自認是渺小人類,不敢妄圖上去打擾山神大人的清靜,每年的供奉都是在山後的河邊進行的。


    那裏有一條直聳入雲的瀑布,他們堅定的認為那是從山頂傾瀉而下的,是山神落下的福澤。


    雩螭和骨玨穩步往上,直到太陽高懸,在斑駁的樹影之間,他們抬頭看見了掛在天上的日光。


    孤月崖確實很大,說是孤月崖,實際上是幾座山峰相接,在山峰底下,有了一個小村莊。


    “那個江鎖找了近一年也沒有找到,我們能找到嗎?”


    骨玨跟在雩螭身後,手上還拿著雩螭因為熱解下來的一件外衣。


    前麵那個原本精致到頭發絲的人,最後還是輸給了烈陽,束起了高馬尾,領口也扯開了些。


    骨玨帶著包袱,還拿著雩螭的衣服,因為山路難走,每次雩螭俯身來拉骨玨的時候,骨玨都能看見他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鎖骨。


    “我們可能不會找到,但江鎖一定找不到。”


    骨玨握著雩螭的手頓住了,抬眸看雩螭的臉,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蔭落在了雩螭身上,鍍上了一層破碎的光影。


    “他,沒來找過。”


    “嗯哼~”


    雩螭把骨玨拉了上來,畢竟孤月崖就算是大,但若是有心之人,在那山腳下的村子裏問問都能得到不少線索。


    從上次骨玨發現的那些事情來看,江鎖應該是想要風無憂這個人的,可是明澤在風無憂心底占據了太大的位置,隻要明澤在,風無憂永遠不可能獨屬於他。


    所以,江鎖不可能真的去找明澤,找了就是在給自己添堵。


    從他給風無憂用奪魄香也能看得出來,他不是什麽無私的人,不會把風無憂讓出去。


    半山腰確實有一座茅草屋,太破敗了,看見的時候兩人甚至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裏麵應該沒有住人。


    骨玨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敲了下茅草屋那已經腐朽了的門。


    很意外的是,裏麵真的出來了一個人,一個上了年紀的白發老人,瞎了一隻眼,拄著拐杖。


    因為年紀大了,另一隻眼睛也看不清了,耳朵也不好使。


    骨玨跟他打招呼時,他聽的不太真切,一半靠聽一半靠猜。


    雩螭就一字一頓的耐心詢問,老人也就慢慢的答,末了轉身給雩螭他們指了條路,又望向了山上。


    他說。


    “好多年沒有人來過了,去年似乎有人上去過,但沒經過我這。”


    骨玨不明白“那您是怎麽知道去年有人上去過的?”


    老人笑的慈眉善目。


    “因為去年,我聽見山上有龍吟聲傳來,大概是山神大人醒了吧,是什麽時候來的,我有些記不清具體時間,好像是八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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