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路線問題,薑鍾在洞天內逛了一圈,發現這裏比想象中還要淒慘一些,人人麵黃肌瘦,一番深入了解才明白,戰亂破壞了農耕,導致糧食減產。


    總的來說,他們仿佛還身處民國,隻是勉強能吃得起飯的樣子。


    洞天廣袤的土地並沒有得到有效利用,人們依舊聚集在高台附近,隻占據了極小的一部分,雖然向外開拓了一些田地,遠處也有些磚瓦木房,可大多都已經荒廢。


    最欣欣向榮的,竟然是枇杷樹。到處都是枇杷樹林,遠遠望去,如同原始森林一般。琵琶精葉臨秋並沒有如名字一樣,黃葉臨秋,反而像是迎來了屬於她自己的時代,四十年盡是暖春。


    這也是洞天裏沒餓死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後世粵省因為全麵工業化,可以承載一億多人口,即便是現在,也生活著五千萬人。


    琳琅洞天大小與之差不多,地勢更加平坦,理論上應該可以承載更多的人口,可惜現在隻有三十多萬。


    看來,鼓勵生育是勢在必行了。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快速與世界接軌,而且還要調整產業結構,實行全麵教育,提高人員素質,還有醫療衛生,基本保障……


    前提是,他們要先打完這場“村頭大亂鬥”。


    “戰場”上,根本沒有熱武器的影子,甚至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實在不堪入目。


    因為武器不咋地,大家打半天都打不死人,所以這戰鬥十分拖遝,薑鍾在各個村子轉悠了半個月,一場粗略的調查都做完了,他們竟然還沒打完。


    好在薑鍾也不急,跟敬元穎打聲招呼,就出了洞天,用門鑰匙傳送到營口,辨了辨方向,向東麵的四島之地望去。


    眼前碧波蕩漾,窮盡天際,根本看不到島州。


    也不知道楊單他們怎麽樣了,沒了自己給他們開掛,能否在那洪流中存活下來?


    還真不好說。


    四島的地理位置太好了,上能遏製西伯利亞的觸手伸向太平洋,中能構成島鏈阻礙神州,下能掌控南洋諸國。


    白頭鷹就是拚得再扔幾個原子彈,也必會將之收入囊中。


    就算白頭鷹沒收下,毛熊也絕對不會客氣的,這裏可是渡往太平洋,遠征彼岸的最好中轉站,他們沒道理放棄的。


    倘若神州能夠得到,就可以輻射整個太平洋,將一切敢於來犯之敵,阻擋在本土之外,甚至南洋都要生活在恐懼之中。


    可以說是兵家必爭之地。


    薑鍾駐足片刻,微微搖頭。


    轉身向大陸飛去。


    那些都是細枝末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必太過在意,還是先把手頭的事一樁樁,一件件處理好再說。


    ……


    八十年代,動蕩剛剛結束不久,城市人口並不多,農村才是最大的人口聚居地。


    農村呢,都是旱廁,一到夏天蒼蠅成群,上個廁所的工夫,屎湯裏就能爬出一堆白嫩的蛆。


    顧雲舟上廁所時,經常拿著樹枝扒拉蛆蟲玩,用來打發時間。在他眼裏,這是富裕的象征,因為如果再有餓肚子的時候,這些蛆就是寶貴的儲備糧。


    廁所旁邊是豬圈,人糞豬糞一起排到糞坑,那是用來澆地的,有了糞便和蛆蟲屍體的滋潤,來年就能長出更多的糧食。


    拉完,用粗糲的草紙擦了擦,跟蛆蟲告別,就提上褲子出來了。


    院子裏是泥土地,屋子裏也是泥土地。


    聽說富裕人家會在屋子裏鋪上磚,地上會幹淨的多。


    顧雲舟是不敢想的,太奢侈了。


    師父死了,屋子裏空蕩蕩的,他眼眶又有些濕潤。


    村口陳大爺說,親人的離世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而是餘生漫長的潮濕。顧雲舟突然了解了其中滋味。


    整理一下心情,從煙熏火燎的灶台上抱下黑漆漆的鍋,裏麵的粥已經不燙了,正好入口。


    從牆角的缸裏取出半截鹹蘿卜幹,就著稀粥唏哩呼嚕混了個水飽。


    為什麽說水飽?其實這稀粥就是半鍋水加一撮碎米,煮得米湯泛白,有些米味,就能稱得上是粥了。


    顧雲舟從事的行業來錢還是蠻快的,屬於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所以生活已經算是富裕的了,一天三頓飯,已經很讓人羨慕了。


    他家裏雖然養了豬,但其實一年到頭也吃不到幾次肉,因為豬要留著賣錢,種的糧食要交稅。剩餘的拿到集上賣的話,要到指定的采購站,包括豬也是要到食品所賣。


    吃完飯,顧雲舟就開始上街溜達,村裏都是熟人,知道他師父剛剛跌死,所以碰到他都是笑模樣。


    他也笑著回應。


    農村死了人,沒多少人會不分場合的哭的昏天黑地的,即便是葬禮上,孝子賢孫也能跟客人談笑風生,隻在該哭的時候嚎上幾嗓子,但其實,很不盡興。


    隻有午夜夢回,舊憶侵襲,才會痛痛快快哭一場,第二天出現時,又跟沒事人一樣。


    宋建鋼死的不明不白,引起了警察注意,顧雲舟也不敢妄動,還好家裏還有些家底,足夠他想出新的致富之路。


    村頭的老槐樹底下,圍著一堆老頭,叼著煙鬥,下象棋,說是下象棋,其實也就兩個人在下,周圍全是支招的,還老支那損招。


    無聊的顧雲舟湊了上去,人還沒到,就已經在喊“拱卒,拱卒”了。


    “那個王八蛋讓拱卒的?都將軍了還拱個屁卒!”


    下棋的老頭站起來,虎視眈眈望著周圍,雖然已經六七十了,但依舊聲如洪鍾。


    顧雲舟知道他,當年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猛士,這些年沒少聽他在老槐樹下吹牛逼。


    顧雲舟跟他學過幾年拳腳功夫,所以算是半個師父,因此一見是他,顧雲舟轉頭就跑。


    要是別人觸到這老頭的黴頭,興許就是罵幾句,要是顧雲舟,可能就上腳了。


    沒想到,剛轉身,就一頭撞向身後突然出現的身影,顧雲舟反應極快,腳一轉,腰一擰,險險避開。


    “誰啊,走路不長……”


    他剛罵了半句,定睛一看身前之人,忍不住頭皮發炸,這不是自己在洞窟裏見過的仙人嗎?


    當時在洞窟裏時,顧雲舟無暇思索,回來後卻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自己師父的魂魄貌似就是被這家夥抓出來,一把捏爆的。


    因此很難說這家夥是好人還是壞人。


    想到這裏,顧雲舟猛地停下思考,緊張的看向薑鍾。


    隻見薑鍾含笑搖頭,“那次確實是我的失誤,給你道個歉。”


    他果然又發動了讀心術!


    跟這種神仙交流,可太痛苦了,“你回來就是為了道歉的?”


    薑鍾再度搖頭,“好歹是我的血脈,又是卸嶺門人,怕你一時想不開。”


    我會想不開?我不知道想的有多開呢!


    顧雲舟吐槽,您老總是出現,我才會想不開呢。


    旋即,他突然意識到什麽,“你說啥?我是你的血脈?那你豈不是我……”


    “跟你想的不一樣。”


    薑鍾打斷他,“叫爹就差輩了,怎麽也得叫聲爺爺。”


    他那絲遺落的血脈不知輾轉了多少代,才最終來到顧雲舟身上,叫聲爺爺,其實也並不虧了他。


    顧雲舟看著薑鍾那過分年輕的臉,心頭大震,不可思議的問:“你……真是我爺爺?”


    他是乞丐堆裏長起來的,一直四處漂泊,直到遇到師父,才過了幾年安生日子,猛地蹦出一個爺爺,不知道怎麽的,有點懵逼,還有點小竊喜。


    薑鍾道:“都說跟你想的不一樣了,還瞎想,不是那種直係親屬……算了,反正不是。”


    這種事,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索性閉口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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