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下,那涓涓細流也變得波濤洶湧。


    舍棄了輜重的部隊,行動迅速,未到中午就出了重重大山,隻是,眼前卻並不是天堂。


    響三炮目眥欲裂,“怎麽會這樣?!”


    “沒什麽不可能的。”薑鍾冷著臉。


    卻見溪流早已經潰堤,這處衝積平原,福康鎮的糧倉,早已經變成大澤。


    伸手試了試深淺,發現水線才沒過一半小腿,薑鍾道:“休門屬水,坎水得乾金而生,而軍隊就是最大的殺伐金氣,化為水澤也在所難免,全速衝過去,否則等水氣化生而出,徹底洪濤泛濫,我們將再無生機。”


    眾皆愕然,遵言奉行。


    一路貼著山腳,入了震宮,也不停歇,著眾人於行路中匆匆吃了些幹糧,就直往東北艮宮,生門而去。


    靖常鎮。


    “好好好,竟如壁虎斷尾,生生舍去了數千人去,待我奪了他們性命,看你如何自持!”


    張玄師眸含厲色,催動陣盤死氣,向震宮那團七零八落的庚金撲去。


    眼見那道道白芒逐漸熄滅,千鶴心驚肉跳,忙道:“真人,這般殺戮,豈不是壞了功德?”


    老道一雙幽瞳宛如刀劍般閃著寒光,“他盜我妖龍軀殼,壞我成仙大業時,又如何說?”


    張玄師前番受了重傷,此時隻剩三五日壽數,要不是這術士橫插一腳,早就功德圓滿,哪還有今日奔波?如今若不能手刃仇敵,你讓他如何安心?


    千鶴瞅著老道那血紅的眼珠子,訥訥道:“真…真人,此入魔之兆,萬望清醒一些。”


    道教講究順天應命,大道無為,若不可得,那就是命中沒有,豈能悖逆天意,“若強行為之,反倒有違修行本意。”


    “本意?哈哈哈哈,笑話!”


    老道怒道:“貧道一生積德行善,勤勉苦修,本可以在洞天享長生功果,此番入世還不是為了搭救眾生,剪除妖龍?怎麽到頭來,在你口中,我倒成了魔?”


    千鶴皺皺眉,當初妖龍出世,多少門派都摩拳擦掌,多少真人都意欲出山,還不是天師府極力彈壓,妄圖獨享斬龍功德,才有了今日之禍。


    看著張真人怒氣衝衝的樣子,千鶴暗歎一聲,自作自受,又豈能怨天尤人?


    “真人,善惡隻在一念間,萬望慎重啊。”


    “嗬,我做了一輩子善人,臨了隻為出口惡氣,竟成了惡人?這什麽狗屁道理!好人就該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了?”


    老道冷笑。


    千鶴迎著老道的目光,毫不畏懼,“白紙沾了一點墨,就算不得白紙了。真人要剪除妖道,自然有千百種辦法,如何能這般殺生害命呢? ”


    老道神色陰鬱,“你可知道,他們本就是山賊土匪,此刻又與妖道為伍,哪是什麽好人?此刻殺了,卻正合除魔衛道之本意。”


    千鶴道:“哪有人生來就是山賊土匪的,無外乎生活所迫。況且,那妖道能從您手下搶來妖龍,豈是常人?普通人看不明白領導他們的是人是魔罷了。隻要耐心教導,他們又豈會是非不分?


    我們修道的意義不就在此嗎?導惡向善,渡魔成佛。真人,這才是正道啊。”


    “正道,正道!”


    張玄師咬牙切齒,自己壽數不多,若依千鶴所言,哪有報仇的希望?


    他冷哼一聲,“優柔寡斷,怕狼畏虎,如何成仙了道?我且告訴你,修行路上唯有一心精進,方能澈見表裏,諸多機緣若你不爭上一爭,怎知無緣?不搶一搶,怎知無份?”


    千鶴顧不得尊卑有別,起身道:“我修道隻為安心,順天應命才是根本,樂天知命方得滿足。若放縱本心,任由欲望仇恨驅動,卻與禽獸何異?真人,欲壑無窮。貧道勸你還是早些回頭,莫要一意孤行,墜入魔道,害我玄門又失一位高真!”


    老道氣得怒發衝冠,“貧道兩百八十年前就已入道,何時輪得到你這小輩多管閑事?若看不下去,就請速去!”


    千鶴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拱拱手,“也罷,道不同不相為謀。還請真人指一條明路,出得此陣。”


    老道冷道:“此去艮宮,即此陣唯一生路,但隻望速行,如若六個時辰出不去,便再無生機!”


    千鶴低頭看向陣盤,見艮宮雖是生門入主,卻正逢入墓,表麵生機勃勃,內裏卻黑煙潛藏,就皺眉道:“真人莫要誆我,此處正乙字當頭,犯個傷,得個死,豈是生路?”


    老道咕咕笑道:“我縱橫天下二百餘年,就是依仗此陣,我要他生,他就生,我要他死,他便死。這麽多年來,也隻有妖龍仗著上古傳承破過我陣,便是門中其他高真到了,又豈能識我陣法之妙?你隻管去,必然沒事!”


    千鶴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收拾了行囊,道一聲“真人好自為之”,便出了門,騎上自己的自行車,一路往艮宮出陣而去。


    心中卻五味雜陳。


    善行帶著功利,但畢竟是行善;惡行是因為被欺辱的報複,但畢竟是作惡。


    行善,卻無誠,行惡,卻有根。


    “人劫”,這兩個字,頗妙。


    “好自為之?哼!”


    張玄師哂笑一聲,不再理會。


    不旋踵,那巽宮庚金之氣已經被盡數消殺幹淨,化為了磅礴陣氣,更加助長了陣法威力。


    他施施然往震宮看去,卻不由一驚。


    原來那赫赫白芒沒有在這處整頓歇息,反而一路向艮宮而去。此時因入了震宮,應了那《周易·說卦傳》:“帝出乎震”之話,所以更加煌煌赫赫,望去耀目之極。


    “不好,此人怎知我陣法玄妙?!”


    若讓他入了艮宮,便應了“成乎於艮”,屆時其氣焰一成,倘若直搗中宮……


    張玄師臉色陰晴不定。


    這路數,讓他想起了那險些將自己一尾巴抽死的妖龍,當時妖龍於陣中本被打得垂死,卻幾次三番逃出生天,最後是借了門戶,闖了進來,將他天師府百餘弟子殺的人仰馬翻,更甚者殺了他師妹。


    要不是張玄師舍了命去,重傷妖龍,迫其逃跑,眾人又及時躲入星樞飛宮,根本沒人逃得脫。


    “難不成,那妖龍現在還未死?正襄助此道人破陣?又或者是妖龍真個功參造化,成就人身?”


    張玄師驚疑不定。


    隻任他想破天去,也想不到有薑鍾這等魔僵現世,並得了天大的造化,收去了龍君軀殼不說,還得了龍君傳承。


    卻說陣圖之中昏天暗地,好端端白日裏難見天日,陰雲厚重如同地陸翻天,雨大如鬥直似水瀑衝刷。


    一行人艱難行走,水勢一路高漲,已經沒過膝蓋,就是車輛馬匹等物都不得不丟棄,徹底的輕裝上陣。


    薑鍾抬手看了看表,發現已經進了水,不轉了,便摘下扔掉,又取出一個,發現已經到了下午五點。


    不由心焦,“大家再加把勁,晚上十二點之前,我們還要從艮宮跑到中宮!”


    眾人隻麻木的低頭趕路,自半夜十二點開始,一路奔襲,闖山火,過泥潭,又被水流衝刷了一下午,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哪有心思出聲。


    “高地!前麵有高地,沒水了!!”


    忽有人大叫了一聲。


    眾人抬頭看去,見前方有一緩坡,上去就是高處,水流根本上不去,天上的陰雲似乎也被一分為二,在那處戛然而止,露出紅彤彤的夕陽來,照得大地一片金芒。


    恍若天堂!


    眾人驚喜萬狀,各自奮力,狂奔而去。


    薑鍾也鬆了口氣,連忙取出兜帽鬥笠,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在山坡上爬了一陣,便上了高地,一眾人樂嗬嗬的躺到地上,滾了滿身泥土也一臉滿足。


    薑鍾一暴露在夕陽下,渾身濕漉漉的感覺就變得灼熱滾燙,仿佛被放入油鍋烹炸一般,取出一把遮陽傘打上,這才舒服了一點。


    轉頭看看躺了滿山坡的人,知道他們實在沒了力氣,就不再討人厭的催促,來到正喘著氣仰望天空的沈輕秋身邊,吩咐道:“休息三個小時,八點我們往中宮走。”


    沈輕秋費力撐起身子,點點頭問道:“我們是到了開門艮宮了嗎?”


    薑鍾道:“到了,一會兒讓大家檢查槍械大炮的進水情況,還有子彈,受潮的,報廢的盡早扔掉。”


    沈輕秋嗯了一聲,又問,“這裏安全了嗎?”


    薑鍾沉默一會,搖頭道:“時生門入墓,亦如同休門一般,隻是應該不會再死人了。”


    說罷,拍了拍沈輕秋肩膀,“好好休息,我先去前麵探探路。”


    沈輕秋愕然道:“您不累麽?”


    薑鍾笑了笑,沒有搭話,一陣風一般跑開。


    “真神仙也!”


    沈輕秋驚歎不已。


    離了那片躺滿了人的山坡,發現麵前就是一個下坡,原來此處並不是高地,而是一處低矮山包。


    薑鍾取出小船,躲入船艙,飛騰入空,不多時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建築群。


    那是福康鎮薑家宅院。


    他也不下去,隻在高空巡視,勘察地勢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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