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發動,徑直穿過這些人。


    薑鍾輕聲道:“你們來的時候走的不是這條道嗎?”


    夥計剛剛裝了個逼,心情大好,笑道:“來的時候就是這條路,他們應該是順路砸窯的穿梁子。”


    薑鍾麵露疑惑,看向沈輕秋,後者解釋道:“順路搶劫的流寇,穿梁子指過街老鼠。”


    薑鍾點點頭,“問問他們哪兒來的,沒地兒去就跟著我們走。”


    沈輕秋道:“沒必要吧,到了順寧,我們有千把自己人可以用。”


    意思是這些人信不過。


    薑鍾道:“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會死不少人,總不能都拿自己人往裏填吧?”


    死不少人?


    沈輕秋不敢多問,“阿強,做事。”


    “好嘞。”


    名為阿強的夥計停下車,從窗子裏探出頭喊道:“哎,柳老大,過來一下。”


    柳老大小跑著過來,驚疑不定。


    阿強道:“穿梁子是吧?咱家大蔓相中你們兄弟了,想讓你們靠綹子,考慮考慮?”


    柳老大愕然道:“這……我得跟兄弟們談談。”


    薑鍾淡淡道:“有槍,有糧,有餉。”


    柳老大神情一動,當兵的才說餉。


    “多謝響萬抬愛,請稍等片刻。”


    沒多久,柳老大去而複返,拱手道:“小的姓馬,原本跟著戲班子過活,後來遭了兵災才落草,前陣子被圍剿,就帶著百十個兄弟四處討生活,響萬既然看得上咱,兄弟們就想知道在為誰賣命。”


    薑鍾輕笑,“我姓薑,添為卸嶺魁首。”


    馬老大身軀一震,失聲道:“綠林道總瓢把子?!”


    薑鍾道:“正是。”


    “此話當真?”


    “有大神鋒為證。”


    噗通。


    馬老大單膝跪地,“馬某有眼不識泰山,請總把頭恕罪。”


    馬老大手下有七十三人,對外號稱百人,隻有四十多條槍,其餘都是鋤頭耙子之類的農具,看起來淒淒慘慘。


    因為大隊人馬都在一處山坳藏身,薑鍾隻能先繞路過去接人。


    接到人後就有些後悔。


    這些家夥太慘了。


    壯年男子隻有三十來人,剩下都是婦孺老人,一個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各自背著大包小包,推著獨輪車、板車,哼唧哼唧的走在路上。


    宛如難民一樣。


    阿強嘟囔,“打家劫舍還拖兒帶女呢怎麽。”


    沈輕秋看著馬老大在隊伍中跑前跑後,歎道:“也算仁義,少見啊。”


    薑鍾心裏不是滋味,譏笑一聲,“學人家劉備攜民渡江啊這是,嘖嘖,這土匪當的。”


    帶著一堆累贅,趕路就沒辦法太快,人呢,是要吃喝拉撒睡的。


    眼見馬老大在車窗外轉了好幾圈,薑鍾不耐煩的讓他們安營紮寨,明天再趕路。


    眾人各自埋鍋造飯,見眾人煮的都是野菜幹果,摻沙碎米,薑鍾取出幾袋糧食放到後備箱,讓沈輕秋分付大家。


    月朗星稀,山川茫茫。


    群山之中星星點點的火光漸次滅去,簡陋的營地中呼嚕四起。


    沈輕秋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本是潦倒難民,被劉寡婦拔擢於鄉野之中,教書識字不說,還給了銅牌掌櫃的名頭,管理手下千餘兄弟,掌一方生殺大權。


    去瓶山學習時,還得到了紅娘子的親自接待,來往的三教九流,誰都要高看他一眼。


    沈輕秋素知世間疾苦,因此對命中貴人劉寡婦、紅娘子崇敬有加,恨不得豁出命來報答大恩。


    愛屋及烏之下,那從未謀麵的薑先生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越加高大。


    前番接到紅娘子吩咐,前去襄助薑先生,讓他激動無比,失了方寸,導致工作失利,幸好薑先生本領高強才能逃出生天。


    雖然薑先生善解人意,處事隨和,沒有責怪自己,隻是,自己是被派來幫忙的,現在反倒如同拖後腿一樣……


    沈輕秋臉皮火辣辣的燙,羞愧難當。


    我當初要是不那麽急,或許也不至於如此丟人。


    這種晚上想起白天做的糗事的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沈輕秋熬不過,躡手躡腳下了車,被涼風一吹,才好受一點。


    索性點了根煙坐在路邊,但不知不覺,周圍竟然起了一層薄薄霧氣,朦朦朧朧。


    呼呼一陣陰風吹過,讓人遍體生寒。


    沈輕秋打個冷顫,緊了緊衣領,嘟囔一句,“這才七月,怎麽跟數九寒冬一樣。”扔掉煙屁股,打算回車上睡覺。


    一轉頭,卻看到遠處影影憧憧,好像有三五人搖搖晃晃。


    “起夜都要結伴。”


    沈輕秋出身微末,知道這些流民最沒安全感。


    感歎一聲,就往車旁走,卻見車前站著一人,上前一看,“薑先生?”


    “噓。”


    薑鍾按住沈輕秋,目光緊緊盯著遠處那幾個人影。


    他本就是僵屍之體,天生就要跟陰氣打交道,剛剛陰霧散布之時,就覺察不對,此刻一眼看去,就知道遠處影子並非是人。


    其並排四個而行,前麵還有一個領頭的,共五個,皆拿刀盾,身披甲胄,前進後退各有章程。


    陰兵過境?


    薑鍾想起前世典故。


    這時,那陰兵齊齊轉頭,見了他麵,當即轉身就跑。


    薑鍾皺皺眉,心下起疑。


    天師府最擅長驅使鬼神,不得不防。


    當下手一翻,取出龍君所遺明珠握緊,引了法力望去,卻見那陰兵個個體含金光,符籙飄飛,頓知不好。


    再細看去,卻覺手心一暖,目光陡然越過山嶽密林,見到有一高冠道人端坐彤雲之上,麵帶冷笑,手中持拿一麵大幡,正隨風舞動。


    這時,體內那一絲法力堪堪耗盡,神通一收,便還複本來。


    騰雲駕霧?!


    薑鍾心中凜然,知道是道門真人追來了,忙吩咐沈輕秋,“通知馬老大,都去拿家夥,麻煩來了。”


    言罷,取出寶劍,縱躍而出。


    騰雲駕霧這種本事,凡是僵屍電影,都鮮有提及,這種東西就像龍君一樣,都突破玄幻低魔,直逼仙俠了。


    對此,薑鍾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此刻對方既然已經追來,又有騰雲駕霧的本事,逃跑肯定是最差的選擇,唯有仗著人多槍多,正麵拚一拚才行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嘛。


    那幾個陰兵見他衝來,便止住腳步,拔刀相迎。


    刀劍相接,隻聞當啷一聲,陰兵的刀立即折斷,薑鍾一個上挑,就把前者從左肋到右肩砍成兩半,當場化成了四散陰氣。


    剩餘四個根本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嘩啦散開,四麵包夾,舉刀便砍。


    薑鍾揮舞手中神鋒,擋住前方進攻,一腳踹到其舉起的盾牌上,將之踢飛,同時展動烏焰,化作三支大錘向剩下三者砸去。


    砰砰砰。


    三個陰兵都是被砸飛,手中圓盾凹陷變形,但其晃了晃,就恢複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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