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四下無人,望著逼近的雲霧牆壁,執青銅長燈的風間?開始思索。


    經過了半年的學習,他已經對狛納各種神秘現象有了基礎的認知。


    眼前這看起來軟綿綿的雲霧牆壁,是結界?是幻術?還是風係魔法?


    現在想來,回程的馬車在靠近十泉湯時,四周的燈光與人影就在逐漸減少,夜晚的長樂街可沒這麽冷清。


    那麽,是在移動的時候進入了某人布下的陣法嗎?這陣法是專門針對風間?來的,還是將恒陽恒杵父子倆也囊括進去了?


    更何況,在十泉湯門口,人來人往的長樂街布下結界,這事真的有可能嗎?


    ……一試便知。


    風間?將左手拿著的長燈微微向前傾斜,可以看見長燈頂端的平台上,由熀能形成的透明的油正快速滑落。


    油漫過火苗,凶猛的火焰瞬間從火苗中爆發,龐大到將風間?的視線全部阻擋的火焰傾斜般撲向他身前的雲霧牆壁。


    火焰過後,白色的雲霧被染上了一層焦黑,依然沒有停止壓縮的動作。


    “有影響但不大……火屬性魔法不行的話,實體的影響呢?”


    風間?將左手放低,光芒一閃,青銅長燈便被他收進了綁在左手手腕上的術物袋,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出現在了他的左手上。


    幾乎感受不到重量的鐵劍被風間?握在手裏,他一下一下揮砍著逼近的雲霧,雲霧在四散之後又重新凝聚在一起。


    “特性上來說,就是雲霧的表現。魔法能造成輕微的影響,武器並沒有用處……”


    隻剩下一米的容身空間,風間?並不焦急,他這次換出了一件大到需要雙手捧住的炮管。


    炮管重量十足,它隻是一件由黑鐵製造的炮管,圓柱形的炮管隻有炮口露出了黑乎乎的空洞。


    沒有多餘的裝飾與術式,鍛造師將所有的功能都用來增強破壞力。隨著風間?左手瘋狂往裏灌入熀能,炮口內壁浮現出白色的紋路,全部都匯集到了炮口的邊緣。


    熀能凝聚在炮口中心,風間?靠著身後的牆壁,轉過頭,以免強光晃到眼睛。


    明亮的閃光,劇烈的轟響,風間?的衣袍被吹得發出聲響,耳朵內轟鳴聲正不斷地回蕩。


    炮管發射的熀能炮彈將雲霧炸開,它的破壞力巧妙得隻打破了雲霧形成的牆壁,而沒有對長樂街造成任何損傷。


    風間?還沒來得及思考,一雙冰冷的手,穿過他身後的雲霧,按住了他的肩膀。


    炮館的炮口冒著濃煙,進入了冷卻。風間?在那瞬間,便完成了術物的切換,黑色木盒出現在了他的左手上。


    那雙手的主人仿佛已經預料到了風間?的動作,黑色木盒被那憑空出現,同樣由雲霧組成的線給打飛了。


    風間?在心中暗叫不好,他的肩膀傳來了巨大的壓力,那雙手正脅迫著他趴在地上。


    拿出鐵劍,鐵劍依然被雲霧形成的細繩打開。


    “嘖!”


    這麽近的距離,無論風間?反應有多快,身後的獸人都能在術物發動前,將術物與左手提供熀能的核心熀源分離。


    雙手被粗暴地反壓在背後,風間?慌了。


    “等,等等!這位兄弟是有備而來啊!是來拿我在黑市被懸賞的財?還是來搶奪我左手的寶?好商量,一切好商量啊!”


    風間?嘴上雖然這麽說,但他並未放棄,因為無論來人是劫財還是奪寶,做法都過於溫柔了。


    並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的話,那就有溝通的空間。


    身後傳來了塞子被拔掉的聲音。


    “那是啥?藥水嗎?大哥,大哥,你聽我說,我也攢了些金狛……”


    誰能在十泉湯門口悄無聲息地捉人?誰對自己的攻擊方式這麽了如指掌?既不為財,亦不為寶,誰會對沉寂了半年的自己有出手動機?


    瓶口已經遞到了嘴唇邊。


    “嗷!敖——敖青!是你吧?是你嗎敖青?!”


    藥水瓶停止了硬往風間?嘴裏灌的動作。


    “敖青,你整的這麽嚇人幹什麽……嚇死我了……”


    風間?鬆了口氣,那藥水便抓住了這個時機,塞進了風間?的嘴裏。


    “唔——”用牙齒咬住瓶口,騰出了口腔的空間,用舌頭抵住藥水的灌入,風間?正在給自己爭取時間。


    無論身後是誰,都隻能把他當成敖青了。


    “泥想思到什麽,額都講!泥哈鬆手!”


    風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掙紮,將風間?的雙手擒在背後的那隻手也紋絲不動。


    場麵一時間陷入了僵持的狀態,風間?拚死用舌頭抵住藥水的瓶口,即使這維持不了多久。


    他能確定,時間是站在他這邊的。


    果不其然,疑似敖青的人物做法雖然粗暴,他還是沒有做出太出格的舉動。按照風間?的推測,如果敖青拿出擒住他雙手的力量,這藥瓶就能把他的舌頭壓折,順利地將藥水灌入他的口中。


    風間?能看見,他四周存在的雲霧正在消散,長樂街的燈火即將重新回到這裏。


    “風間?,這是你自己說的啊!我想知道什麽你都說!絕不隱瞞!”


    藥瓶被拿開,風間?伸著舌頭,歎息道:“我得先問問你對異——”


    藥瓶再度逼近風間?的嘴。


    “我說我說!天呐,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和你同族的龍族老人在哪裏!”


    得到了答案,敖青終於鬆開了手,重獲雙手控製權的風間?瞬間拉開了與敖青的距離。


    “你神經病啊!有話不會好好說,非要來硬的是吧!”


    風間?捂嘴,心想,我怎麽把心裏的話給說出來了。


    “風間?,我和你好好說了一個月,你總是顧左右而言它,我連聖月島用來檢測獸人身上是否有契約的術物都用了,你隻是單純的有隱情,不願說罷了。”


    “那不是聖月島用來審訊犯人的刑具之一嗎……”


    “你不明白,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我從小——”


    “我現在不想知道!肯定是什麽非常黑暗,非常沉重的過去吧。我印象中的敖青,大家口中的敖青是一個超凡脫俗,浪跡人間,如輕雲般飄渺自由之人,既然你的同族這件事能把你逼到對我下黑手的地步,那我就全部都告訴你就是了。”


    看這風間?眼角抽搐,不停流汗的模樣,敖青難得的露出微笑。


    “你剛剛其實想說什麽?”


    “……我剛剛是想說,找個地方坐著聊……你給我喝了什麽?”


    “真言水,同樣是審訊犯人的刑具之一,喝下他之後,有問必答,且句句真言。不過,你隻是舌頭舔舐了一些,大概也就一天左右的真心吐露程度吧。”


    “好惡毒……”


    “請不要擋路好嗎?你們真礙眼!”


    風間?的身後突然傳來了暴躁的聲音,風間?回頭一看,是一名通紅著臉,怒氣衝衝的兔子獸人。


    風間?這才發現,他和敖青正站立在十泉湯的門口,兔子獸人後麵已經排了幾個獸人,幾乎人人都有怨氣。


    “大喊大叫是要——額!”


    風間?迅速捂住嘴,之後陪笑道:“抱歉,請進。”


    讓出道路,彎腰請幾位客人進入十泉湯之後,風間?看向站在一旁的敖青。


    “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風間?,我欠你的。”


    “你欠我的可多了去了,你一個情報商人,該不會不知道獨家情報的價值吧?”


    “我真的沒辦法了,我現在才發現,幾乎每個人都對我有所隱瞞,族中曾經的助力甚至成為了擋住我的障礙……”


    “行了行了,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再聽你說你那悲慘的過去,我可還沒從剛剛那場刺殺裏回過神來……敖青?你怎麽流血了?”


    敖青用袖口擦去了嘴角留下的血痕,笑著說道:“你的貫魔炮,我承擔了它全部的威力,若不這麽做,爆炸的餘波會傳到長樂街,那就糟糕了。”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對這件事的執著了,像雲一樣的敖青變得比秤砣還沉重,可真不像你……能請你變回原來那個風輕雲淡的敖青嗎?”


    敖青捋了捋飄逸的青色頭發,歎道:“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勉為其難,變回你所說的風輕雲淡的敖青吧,就當是表達我的歉意,那咱倆是不是該兩清了?”


    “兩清你個頭!還勉為其難,等你傷養好了帶我去滄海閣再買幾件術物!到時候你不許進來!被摸清底細根本就沒辦法戰鬥……”


    “好好好,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你的思維也跳躍得太快了吧!這就急著出發了?能不能先把身上的傷養好啊!”


    “風間?突然變得好暴躁哦,這樣生氣對你經絡正在恢複的身體不好哦?”


    “你還敢裝委屈!受了委屈的人明明是我,我剛才都以為要命喪於此了……唉,你先去十泉湯治療吧,等結束了來找我,你知道我的房間在哪的。”


    “……風間?,你先別回房間,等我治好了傷過來,我和你一起進去。”


    “哈?你該不會——”


    風間?話還沒說完,敖青便一下溜進了十泉湯。


    風間?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吹著秋葉的涼風平複心情後,他回到了之前被雲霧牆壁困住的地方。


    從那裏開始,風間?向馬車行駛過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直到他找到了藏在路邊綠化裏的結界石。


    長樂街有結界,那是長樂街的商戶們共同決議後,請來了北境翼族的結界大師布置的,每個商戶的門前都有結界,並且隻能由那名商戶的老板操控。


    風間?在不遠處的微醺酒館門前翻找,並沒有找到將微醺酒館納入結界中的結界石。


    “就是說,敖青把他店前的結界石放置在了十泉湯門口,那段街道就變成了他掌控……”


    私自搬動結界石,恐怕會引起其他商戶的聲討,風間?再一次領略到敖青的執念。


    “結界石多半被敖青收起來了,所以我剛才在十泉湯門口才什麽都沒找到……真夠狠的,唉,該怎麽和他解釋啊……”


    風間?走回十泉湯,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風間?望著那黑暗的門,他決定從窗戶翻進去。


    “如果在這裏破解了敖青的手段,以後他再來找麻煩,我也有應對的辦法……”


    風間?將心聲說了出來,他捂住嘴,幸好周圍沒有人在。


    偷偷摸摸來到自己房間的窗戶前,風間?正想翻身進去,卻感覺到不妥。


    拿起一塊石頭,風間?通過窗戶,扔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傳出玻璃瓶破碎的聲音,一陣青煙在風間?的房間內彌漫。


    晚間的秋風將青煙稀釋後帶了一部分出來,風間?湊上去聞了聞。


    “迷離香?如果我剛才在房間裏,按照那瞬間爆發出來的劑量,現在已經昏睡不醒了!”


    沉著臉,風間?在考慮要不要進去。


    好在房間的門被帶著麵罩的敖青打開了,敖青打開門之後,發現他的陷阱已經提前一步被風間?觸發了,便笑著對窗戶外的風間?說道:“風間?,快進來坐坐,就當是自己家一樣,別客氣。”


    “這才是我知道的敖青啊……”


    風間?從窗戶裏翻了進去,看見敖青的胸口綁著繃帶。”


    “這個嗎?”敖青扯起繃帶,露出了下麵塗著藥膏的淤青。


    “介說我這是內傷,按照他的治愈魔法和我的身體素質,兩三天就好了。”


    該講正事了吧?把風間?的房間當成了自己家的敖青坐在床上,滿眼期待。


    “唉,好吧……”風間?在敖青身邊坐下後,說道:“你現在恢複冷靜了吧?那我先問你,敖青,你對異星獸人是什麽看法?”


    “異星獸人?”敖青眨了眨眼,說道:“相當於人形天災,會行走有意識的災難吧。獸人必須對抗的宿敵,來自外界,應當清除出狛納的異物,怎麽了?我想絕大多數獸人都有著和我一樣的想法哦?”


    “嗯……既然答應了你,那我肯定會說到做到,不過……”


    如果敖青對異星獸人的看法和李惇昰一樣的話,風間?就放心敖青一個人去找那龍族老人了。


    “你的同族,我看見的那個龍族老人啊,他是異星獸人。”


    “異星獸人……?你說真的?這不是什麽玩笑話?”


    “當然不是。敖青,你有狛納的海圖嗎?”


    “海圖啊……地圖我還能想想辦法,海圖隻有海客群落掌握著,據我所知,聖月島也沒有海圖。”


    “這麽和你說吧,想找到你的同族,我們就必須出海。”


    “出海……那麽我們確實需要一張海圖,還需要一艘能抗住狂風暴雨的船。要出海,得做許多的準備了。”


    “這不是正好嘛,你要養幾天傷,也能順便籌備出海的準備了,不過,海圖的事我就無能為力了。”


    “我會想辦法的,風間?,我們需要哪片海域的海圖?”


    “無還海域。”


    “真有意思,竟然是陸地獸人從未探索過全貌的無還海域,我那位同族真會選地方。無還海域的海圖……難度有些大,說是白刃會撒嬌難度也完全不為過呢!”


    “白刃會撒嬌難度?那是啥?”


    “你想象一下咱們的白刃隊長會撒嬌的可能性。”


    “那不是根本就不可能嘛?!”


    “總會有辦法的,我一定會找到無還海域的海圖,風間?,你要陪我一起去嗎?”


    “廢話,我說的情報我當然得負起責任。”


    “那你這幾天也準備一下吧,我會向介說明,到時候指名你,給你一份陪護的專屬委托,這樣就不會有人起疑了。還有,關於我的行蹤,風間?,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對任何人講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如果有人問起的話……嗯!就說我們在調查安長行的蹤跡吧!”


    “安長行?”


    風間?撓了撓頭,他好像見過這個名字,稍加思索便想了起來。


    “他不是今天狛納日報的頭版頭條嗎?說是昨天回到了布吉島?”


    “他人早就不在布吉島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這件事和咱們無關,做好準備吧,風間?!”


    “好好好……”


    風間?回答的有些敷衍,實際上他並不想去見那位龍族老人。


    從之前的對話裏,可以得出龍族獸人一直在試圖拿回族中秘寶這一信息。如果連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時間的龍族老人都無法如願,那地方多半是個凶險之地。


    “這就是即使不去找麻煩,麻煩也能自己找上門來啊……”


    “謝謝誇獎!”


    “誰誇獎你了!快滾快滾!”


    將敖青轟出房間,關緊房門,風間?無力地躺在床上。


    他忽然想起了李惇昰寄來的信,便起身找到上衣,拿出了信件。


    上麵寫著:[勿言,勿行,勿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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