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下了彩色的光點。


    那是夢幻般的粉塵,是自然界當中蝴蝶翅膀上的鱗片脫落,當一隻蝴蝶被放大,演變成為雙足站立,且同時具備節肢動物特點的人形姿態後,她所灑下的鱗片並沒有一同被擴大。


    如同粉塵的細小鱗片一直都灑落著,隻是沒有了極獸的掩護後,獸人才注意到這色彩斑駁的鱗片。


    在清掃殘餘極獸的當下,赤色的老虎獸人白軒半跪在有木頭臨時搭建的處刑台,他的血氣被護衛部部長西日莫封鎖,隻要有任何動作,白刃就會抖動他手中的劍,割開白軒的喉嚨。


    白軒試圖逃跑的計劃就這樣失敗了嗎?讓極獸來救自己,但是被在場的白悟輕而易舉地阻攔了——風間?就是這樣理解的。


    從表麵上來看,情況就是這樣,原本以為是來找麻煩的白悟一錘定音,粉碎了白軒的逃跑計劃。


    閃爍著電弧的金風依然保護著白悟,他站得筆直,黃綠色的豎瞳中沒有因突然出現的極界之門而顯露的慌亂,沒有重創敵將頭領的興奮,沒有揮舞拳腳的熱血,他的臉色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隻是彈去落在肩膀上的灰塵般無足輕重。


    在彩色鱗片的光照下,獸人們大部分的視線都被吸引到了那金色英雄的身姿上,即使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露出來任何表情,獸人看向他的眼神也包含了滿滿的敬意與憧憬。


    白軒寬大的身軀擋住了他正麵的西日莫與白刃的視線,白軒的赤足浸泡在一灘由黑與紅組成的血泊中。


    血泊在擴大。


    血泊正不自然地向外擴散,因為它隻朝著白軒的後方擴散,並沒有超過白軒的腳掌。


    雖然是臨時搭建,但注重穩定的處刑台按理來說是不應該存在高低差的。


    彩色的鱗片從天空落下,被白軒腳下的血泊淹沒,然後……消失不見了?


    風間?想靠近觀察個仔細,被白刃狠狠一瞪,用眼神警告他不要靠近白軒。


    風間?隻好彎著腰,眯起眼睛。


    血泊中的顏色正在慢慢變淡,在它擴散到不會使人起疑的範圍後,就停止了。


    血泊中的鮮血正以難以用肉眼察覺到的速度變淡,血與水的比例正在發生變換。


    “……那是什麽……?”


    在水泊的範圍內,出現了白色的細小粉末。


    “白刃,他的背後有——”


    風間?正欲提醒,白軒以他侵泡的水的地方為起點,竟然開始下沉了。


    白刃握著劍的手一動,卻被白軒覆蓋在身上的白光彈開。


    “哈——哈哈哈哈哈哈!終於來了啊!看來我白軒還命不該絕啊!極界那群人是廢物,你們也都是群廢物!哈哈哈哈哈哈!”


    白軒仰天大笑,魔法與武器都無法破開他身上的光膜,他正陷入那灘水泊中,緩慢地下沉。


    西日莫大喊道:“這不是血氣催動的,這是——為什麽白軒突然接入了結界的控製?不僅如此,我們用結界石布置的結界何時有了傳送的能力?!白軒正用周圍的結界石全力保護自己,給自己爭取傳送的時間!”


    ——能傳送的結界石。


    風間?靈光一現。


    能進行傳送的結界石,白軒的龐大派係,恒陽家殺人奪寶的老虎獸人,以及那個無法說出白軒名字的長靈族少年——


    這些事物都具有聯係,風間?在思考恒陽的冤案時,也曾試著將它們聯係在一起,但恒陽家的寶物下落不明,那麽就無法證明白軒是否與此有關。


    不,這不對,外來的結界石在已經構築完成的結界當中無法發揮功效,風間?的手套甚至直接破碎了,就算恒陽家被奪走的傳送用結界石就在白軒的手中,他也不可能有機會使用。


    更何況白軒被押進場時,除了胯間的布料什麽都沒有,在聖月島的審問之下,他哪有機會能帶著結界石入場?


    ……隻是用其他的手段來達成的傳送嗎?


    不管如何,白軒馬上就要從護衛部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白刃的臉色也有了慌亂之色:“——嘖!不行!我沒辦法中斷,想要停止傳送必須要破快掉結界——”


    轟的一聲,從白刃身後發出了巨響。


    一拳接一拳,白金色毛發的獅虎族英雄白悟,正捶打著處刑台的地麵。


    蘊含著剛猛血氣的拳頭不斷地捶打木製的高台,護衛部使用從聖月島調來的結界石布置而成的結界,開始了崩塌。


    簡單的力大磚飛,白悟一拳一拳轟擊著處刑台,埋藏在各處的結界石都在承擔著白悟的力量,處刑台從邊緣開始塌陷。


    “大哥!你就一定要把我逼上絕路嗎?!難道你真的不再是從前那個白悟了嗎!”


    白軒怒吼,做出傷心欲絕的模樣,隨後說道:“可惜啊,就算是你,如果不是全盛期,也沒辦法在我逃走之前,破壞掉此處的結界吧……”


    白悟破壞結界的速度正如白軒所說,不夠快。白軒已經沉入了半個身子,處刑台才剛從邊緣開始崩塌。


    除了白刃與西日莫,護衛部的獸人紛紛離開已變得危險的處刑台,在台下眼睜睜地看著。


    要功虧一簣了嗎?造成那暗無天日的地牢的罪魁禍首,想這樣全身而退?


    風間?開始思考自己能做什麽,他在青鸞王的光輝下經曆了返祖獸人所受的折磨,他不會允許白軒就這樣跑掉。


    在白悟的轟擊下,數件結界石暴露了出來,搖搖欲墜,每一件上麵都開始蔓延裂痕。


    仙鶴獸人李惇昰降落到了風間?的身旁,欲言又止。


    “李惇昰,你有什麽辦法?”


    “有是有,不過風間?的身體可能承受不住……”


    “事到如今,還談什麽撐得住撐不住,我決不讓這家夥跑掉!”


    白軒已沉到了脖頸處。


    “那好吧,我會盡力保證你的安全。”


    李惇昰握住了風間?的左手。


    “現在就算中斷結界的供能,白軒身下的傳送陣也會從另一端吸取熀源,來持續傳送。所以我要做的,是將你的核心熀源接入結界中,代替護衛部的熀晶,為所有結界石供能,源源不斷的龐大熀源會在白悟破壞結界的同時灌注進結界中,加大結界的不穩定,想必在這破壞與巨大熀源的衝擊下,白軒身下的傳送結界石就會停止吧。”


    李惇昰愛惜地撫摸著風間?的左手,從風間?的核心熀源忽然傳來了劇痛。


    “但是,你的核心熀源會與其他的結界石一同承擔白悟的錘擊,在核心熀源已經受損的當下……風間?,我會盡力保護你。”


    李惇昰的雙手捧著風間?的左手,從核心熀源內傳出的震動讓風間?的左半邊身體全都麻痹了。


    那像是將骨髓全部捏碎後,超越了痛覺的麻木感,開始在風間?體內遊走。


    白悟似乎感受到了結界中突然出現的熀源,看向了來源——風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風間?感覺白悟似乎放輕了力道。


    白軒身下的傳送門正如李惇昰預料的那樣,停止了傳送,但並未消失,隻剩下一個頭的白軒就這樣被卡在了原地。


    被李惇昰一雙手爪抓住的核心熀源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在場的人當即明白了傳送門停止的原因。


    白軒由於背對著風間?,身體卡住也無法轉頭,隻能幽幽地放下狠話:“……就是你吧?你就是從雪凜館存活的獸人,就是在商會大樓活下來的獸人……礙事,礙眼,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撐得到何時!”


    “……風間?,這是一場持久戰,我們需要讓傳送結界石過載,需要讓白悟的攻擊和你的核心熀源一直保持現狀,這也就相當於你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承受白悟的攻擊……”


    “我能撐住!我一定要撐住!”


    風間?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因為核心熀源接入了結界,風間?能看清處刑台上那二十多塊的結界石,也能看見那正進行著傳送的結界石。


    發動傳送門的,位於白軒所處的水泊中心,是一根又細又長,被削得光滑無比的木棒。


    “……我知道塔斯的正麵目了,雖然還有不明朗的部分,但已經足夠了。”


    “塔斯?那是和你有因緣的人物嗎?怎樣都好啦,不要胡思亂想,我需要你保持專心。核心熀源是用來維持你的經絡運行的,如果你失去意識,它就隻會放出你睡眠狀態時引導經絡的熀源,不會放出這麽龐大的熀源了。”


    “老實說,我已經沒多少感覺了……李惇昰,如果我能活下來,需要多久才能下床外出?”


    “保守估計一個月吧。”


    “……那我待會可能會亂來。”


    “沒事,我會向十泉家主如實相告的。”


    白軒並不相信風間?能支撐白悟的攻勢,即使那是由二十多顆結界石分攤的傷害。隨著時間流逝,他嘴角的弧度慢慢轉而向下。


    “為什麽?!”這次輪到白軒發出詫異的大叫了:“為什麽你還能堅持得住?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有這麽強的毅力!”


    白軒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過了多久?十分鍾還是半小時?


    李惇昰在風間?耳邊說道:“你做得很好,按照長靈族的時間算已經過了一分鍾了,最多兩分鍾,傳送結界石就能過載了。”


    “……一分鍾啊。”


    自己的嘴唇有在動嗎?心中的話語傳達出去了嗎?風間?不太確定。


    風間?想起了前夜的墜海,自己仿佛正朝著黑暗的深海沉沒。


    自己撐不下去,風間?確信。


    即使不想承認,身體也頂不住了,還能再撐幾下白悟的攻擊?


    “李惇昰,如果不是中斷傳送,而是替換傳送人呢?”


    “雖然操作步驟麻煩,但是難度要低不少……風間?,你想幹嘛?”


    得到了迷糊得像是從天上傳來的回應。


    “就是你想的那樣,而且,我需要你幫我恢複行動能力,就算隻有腿也好。”


    風間?已經完全依靠在李惇昰的身上了,李惇昰的純白羽毛讓他困意綿綿。


    “那要強行刺激經脈,可能會有副作用,而且我們不知道傳送地點在哪裏——”


    “我知道,不會有事的,讓我進入傳送門吧。”


    “——好吧,我相信你!畢竟你是要拯救世界的人嘛!怎麽可能會倒在這種地方呢!”


    李惇昰開懷大笑,對正在使用魔法轟擊處刑台的白刃與西日莫吼道:“計劃變更!你們快下去!”


    西日莫與白刃對李惇昰無條件的信任,李惇昰說完後,二人便一前一後跳下了處刑台,玄揚則依然在天空上警戒。


    李惇昰右眼中的獸印運轉,他一手抱著風間?,血氣在他體內奔騰。


    “[明鑒眾生],五行立法——乾坤變換!”


    風間?身上浮現出白色,而白軒的身上則浮現出了黑色。


    白軒驚恐地大叫道:“這不可能!這可是聖月島布下的結界,在它被破壞之前,不可能有魔法能影響到我!”


    “是直接作用於你命運的魔法哦,可不是什麽元素魔法,雖然我也會氣運受損就是了……風間?,你準備好了吧?”


    “……嗯,應該說,我快要——”


    陰陽圖於風間?與白軒之間浮現,風間?是身處於黑暗的陽極,白軒是身處於光明的陰極。


    陰陽顛倒,白軒在朦朧的光芒中,出現在了風間?的位置,風間?被李惇昰拍了一掌後,沉入了水泊。


    沒有了核心熀源的注入,傳送門繼續運行,風間?的頭頂沒過了水泊形狀的傳送門之後,消失在了處刑場。


    “不——不不不不不不!”


    被光膜裹住的白軒絕望地大叫,試圖再度鑽進水泊,一陣風暴湧起,白悟瞬間就飛到了白軒的麵前。


    “……驚雷拳。”


    白悟如夢中囈語,他的拳頭爆發出了在那一瞬間超過太陽的金色光輝。


    白軒雖然被結界保護著,還是被衝擊壓得趴在了地上,他身上的光膜一片黯淡。


    處刑台的各個角落都響起了破碎的聲音,白悟這直接打在白軒本體上的驚雷拳摧毀了一半的結界石。


    “大哥——”


    白悟的拳頭再度爆發出光芒,處刑台再也承受不住白悟的力量,徹底坍塌了。


    疏散的獸人都在圍觀處刑台上發生的情況,看見處刑台坍塌,有些膽大的獸人靠近了些,獸人們被帶動,慢慢一同靠近原來的處刑台所在的位置。


    在塵煙中,隻出現了一個人影。


    強勁的金色風暴湧動,瞬間吹散了阻擋視野的塵煙,白悟拖著被一拳打到癱瘓的白軒,走了出來。


    獸人們為英雄獻上了歡呼與喝彩。


    白悟沉默著,將口吐鮮血的白軒扔到了群眾麵前,便回頭走去。


    “咳,唔——大哥,你——竟然廢了我?!”


    白軒吐出一大口血,在地上狼狽地爬行。


    “看,看什麽看!你們這群賤民!”


    白軒嘶吼,他爬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鮮紅的血跡。


    灰狼獸人西日莫按住了白軒的頭。


    白刃雙手拿著一把大刀,高高舉起。


    “不要……刃兒,不要啊……”


    “逆賊白軒,與極界勾結,大鬧刑場,斬立決!”


    白刃瞪大了眼睛,揮舞手中的大刀,砍下了白軒的頭。


    與仿佛過起了節日,白軒被處刑的地方不同,一片廢墟的處刑台遺址寂靜無聲,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有一片被清空出來的空地。


    仙鶴獸人李惇昰默默地看著空地中央的水泊,金風纏繞的白悟也走了過來,二人隻是看著地上的水泊,相顧無言。


    水泊當中,幾顆沙礫被衝到了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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